“可是这样的人，被你杀了，她什么都不曾做错，却在对以后生活的美好期盼中，死了。”

“雪儿，我也是不得已……”

“不得已？”

程雪冷笑：“你明明有很多种方法向太后表明决心，可是你偏偏用了这一种。承认吧萧文瑜，你只爱你自己！”

“不，雪儿，我爱你！”

程雪摇头，后退两步，文瑜想要上前，可是将他四肢与墙壁相连的铁链子让他走不出几步。程雪的脸色，比她头上的白玉发簪还要白上几分。

良久，文瑜苦笑。

“雪儿，”文瑜叫她，“我知道是我对不起你和你的姐姐，我求翾飞将你送出宫去。那几间赌坊绸缎庄都是以他人名义开办的，翾飞他们查不出与我有关，你去接管了，下半生带着孩子好好活着吧。”

“你是不是觉得，我走了，给你生下孩子好歹有个后代，你死了也瞑目了？”

文瑜不答，只是看着她，心中觉得不妙。

“雪儿，你想干什么？”

程雪嗤嗤笑了，笑得满脸是泪。她问萧文瑜：“你觉得我会留下你的后代？”

“你……实在讨厌和我搭上关系的话，把孩子去了也没关系，你好好活着我就安心了。”

程雪将头上的簪子拔下来抵在肚子上，文瑜望着她，慌了神：“雪儿你要做什么？”

“萧文瑜，”程雪朝他一笑，“你有真心喜欢过我吗？”

“喜欢，我最喜欢你，不然当初也不会换掉花轿迎你进门，”劝慰间，他的眼神几乎是在祈求，小心翼翼像是怕吓坏了她，“你讨厌这个孩子，堕胎或者生下来直接溺死都可以，不要这样，会连同你自己一起杀死的。放下簪子，好不好？”

纤细的手臂扬起，萧文瑜大声喊外面守着的侍卫，侍卫们冲进来，程雪缓缓倒在了血泊之中。

文瑜急得发狂，挣得铁链哗啦啦直响，没人理他，两个侍卫抬着程雪出去，又有一个侍卫去把事情上报。只有卓宸被穆青跟着走进来，看看他，笑着摇摇头。

见到他进来，文瑜不那么急了，只是眼睛依然发红。

“萧卓宸，你来这里做什么？”

卓宸呲着小虎牙笑他：“我当你是个浪荡子，没想到你真会为了哪个女人着急，掳走她真是对了，这一夜心里不好受吧。知道自己担心了一夜的女人其实是自己的仇人，是不是更不好受了？”

“哼，我不好受，你就会很好受吗？不见得吧，都是打进皇城里来的，翾飞好歹有张圣旨顶着名正言顺，以后怎么样随便他编排。你我都是反贼，我大不了一死，你呢，离了京都你能去哪儿，从高高在上的太子忽然变成庶民，你心里能好受？”

对于文瑜的话，萧卓宸不以为意。

“你以为我在京都里做个太子就好了？哪里好？你还有太后和丞相可依靠，我有什么？除了跟过先帝的几位老臣，有谁支持我？这些年我如履薄冰，都是你们造成的，所以，我参与夺位并不是为了夺位，而是为了向你们报复。太后已经在我手上了，我会替你好好照顾她的。对了，皇后郑氏吊死在自己宫里，舌头伸出三寸长，眼珠子差点翻到后脑勺去，你知道吗？”

文瑜看着卓宸，半晌，才高声大笑起来，笑出了两滴清泪。

了空和无尘趁乱逃离了皇宫。

他们兄弟的房间之中，程雪躺在床上不知死活，柯九在地上忙成陀螺，老疯子也不闹了，在一旁帮他打下手。

白月这才知道，翾飞一直不肯说破身份的了空和无尘，其实是柯九和老疯子扮成的。她一直以为柯九在南稹，老疯子出门游玩，谁料想二人都在京都呢。

前脚送走崔宛筠，后脚白月便得到了程雪自杀的消息，一路急急忙忙赶回来，也只能等在门外。

云楼小童子算清了账，又叫了人来，认真将箱子里装的金银珠宝估价，过了一个时辰才离去。末了，他抱着箱子高兴地和翾飞说：“有钱的客人，祝你当皇帝当得开心，下次有事还找我！”

翾飞：“……”也不知这孩子满嘴乱七八糟的话，都跟谁学的。

卓宸那边不再耽搁，去北山挖出了自己埋下的生母手镯和衣服，包好，带上刘家人和翾飞给的银子马匹，就出发了。卓宸去带走太后时，出了一桩怪事。跟着卓宸的穆青回来禀告，那时降央公主居然站在关押太后的监牢之中，和侍卫们一起。见他们来了，她高声道：“你们来了！”

随后看见幼清从里面出来，伴随着他的脚步的，还有太后尖声辱骂静妃的声音。

幼清见到他们，嘿嘿笑着：“穆青，卓宸，你们也是来气老妖婆的吗？”

然后小夫妻俩儿好一通胡搅蛮缠，穆青好不容易才把他和降央哄走，让卓宸带走了太后。

翾飞眉头一锁，察觉到事情不对，可是……问题出在幼清还是降央身上呢？

他还没想明白，当初与文瑜抬错花轿的林听南，带着一队士兵和官员，抬着个蒙着被子的人来了。八壹中文網

“王爷，”他说，“皇上给找到了，不过……”

官员们抻头抻脑，他们在党派之中保持了中立，这番只是在叛乱平息后进宫来，等候圣上差遣的。

翾飞当着众人的面走过去，把那床被子掀开，吓得官员们齐齐后退。皇上面容扭曲青紫，七窍流血，看样子已经死了不少时间了。

手向下，翾飞在皇上身上拍来摸去，在他手心发现了一截带血的金簪，剩下一截断在他肚子里。

举高，一个官员在他身后惊呼：“凤尾模样的簪子，这、这只能是皇后娘娘的东西！”

皇后郑氏，用淬了毒的簪子，谋害了圣上！

这个消息传遍京都，又从京都流传出去。

先帝萧弘方被葬于皇陵，因为长子有罪在身，只好由次子天赐为他举起灵幡。天赐是个傻傻的小胖子，没了疼爱他的父皇，生母德妃因为掏心案进了冷宫，十分可怜。翾飞将德妃从后宫放出，将她母子送往清心寺修养去了。

国不可一日无君，昭王镇压叛乱有功，被拥为新帝。太子与端王谋反，新帝念及儿时情谊没有将他们处死，只是贬为平民，一个流放，一个被送去皇陵守陵。

刘家覆灭，大部分刘家人记录的当朝官员秘事到了翾飞手里，满朝文武暗自心惊，他们有的最后投靠到太子阵营，无非是被刘家人拿住了小辫子。

丞相郑士年听说文瑜谋反失败，受了刺激，又从黎殇嘴里知道了郑氏男丁惨遭阉割，是他最亲爱的孙女郑巧颜害的，活生生被气死。

年关将至，新帝登基大典正在有条不紊地筹措。

雪花纷飞，白月披了件大红的斗篷，穿梭在梅园之中，拿着只旧陶罐对着花瓣比比划划。

翾飞走过来，站在廊下看着她，笑得温柔。

卫阳泽在身后跟着，他说：“阳泽，你去喝口酒暖暖身子吧。”

待卫阳泽的身影消失在远处，他来到园子里，快走几步，从后面抱住了正在拨弄花枝的白月。

“在做什么？”

“收集雪啊，雪水泡茶最好喝了，尤其梅花蕊上的雪，沾染了梅的香气……”

“这些由宫人做就好了，你随我进屋去暖暖手。”

“没什么，我来做就可以，闲着也没事。”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翾飞知道自己这段日子太过忙碌，把白月一个人留在了后宫之中，闷坏了她。

“对不起，这段时间把你闷坏了。”

白月知道他想多了，回头，她的睫毛粘上了雪花，她笑了：“你尽管忙你的，我又不是矫情的小姑娘，整天非要腻着人。我自有消遣，你放心。”

翾飞帮她暖着手，道：“我让降央和四嫂进宫陪你。”

白月嘻嘻一笑：“叫四嫂来，你就不怕皇宫里飘荡起臭豆腐的味道？”

如果要让白月的好姐妹名正言顺进宫，那人选只能是降央和甄可心。崔锦儿陪着荣亲王妃在清心寺清修半个月还没回来，程雪又无法来陪。

名义上，端王的正妃死掉了，实际上，程雪避开所有人的耳目被送出了宫。他们只能这样安排，程雪肚子里有萧文瑜的孩子，叛党之后好好的生活在这世界上，这无法说服朝野上下。程雪对自己下手狠，可是有柯九在，她没能死掉。

令柯九都感到惊奇的是，她和萧文瑜的孩子也没能掉，于是程雪认定这是她那个喜欢孩子，却没来得及留下一儿半女就死去的姐姐，冥冥之中保佑了这个孩子。程雪不再动轻生或者打掉孩子的念头，由仆人老忠叔陪着，去接管了萧文瑜所说的那些商铺。

翾飞和白月并没有揭穿那就是萧文瑜名下的商铺，大家心照不宣。

听到白月说起臭豆腐，翾飞脸上不由得显现出几分嫌弃。

“我怎么忘了这一茬，那就不让四嫂来了，还是要降央进宫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