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连叶若语塞,无法回答岱钦的问题。翾飞抿着茶瞧着,他已经习惯看到这两位互掐了。他二人掐归掐,西境人忽然消失的原因,还是要有人去查查得好。
请命前往的,是刚踏进宫门,还没来得及坐一坐的七王萧南星,老十幼清也要求跟随前去。
翾飞很是头疼,他当然要拒绝萧南星的要求,可是,萧南星轻飘飘一句“你现在还有能派得出去的闲人吗?”就把翾飞堵得哑口无言。南星总是风轻云淡的,先前在不二峰见到时,他的眉眼之间带着丝丝哀伤,这丝哀伤现在已经隐没在他的笑容之中。小时候他对翾飞很好,尽管翾飞现在已经是龙袍加身,他依然把翾飞当成是小孩子看待。
幼清坚决要求跟随南星前往,这让岱钦很不高兴,他觉得,幼清任性不顾及降央的感受,让降央受苦。南星轻飘飘怼他:“如果幼清一辈子窝在京都,一件大事都不曾做,二皇子是不是要怨幼清一事无成,让降央嫁错人委屈一生?”
于是北戎岱钦哑口无言,脸上扭岀十八道包子褶儿。
两句话堵住了两个人的嘴,这样的南星让白月觉得简直是无敌,要好好结交才是。
萧南星回到京都,只和翾飞还有幼清碰面,其他两位王爷都没有见过,更别提皇陵里守着的文瑜。白月不知道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让看起来风轻云淡的萧南星与其他兄弟,甚至是自己的父亲老死不相往来,他们对此闭口不提。
最后,南星与幼清,同老疯子一起,带着一支精兵队伍,奔着与西国相接的边关去了。
满朝文武对这样的队伍,用沉默来向翾飞表达自己的抗议,他们是绝不会站出来说话的,大家都被翾飞逼着忙得瘦了好几圈,谁有那精力再跑一次边关?
倒是白月,吃饭时和翾飞提及幼清的问题,她总觉得,幼清忽然掺和进这样的事情里来,有些不对劲儿。翾飞也觉得幼清哪里不对,他对白月说:幼清有事情瞒着我。
想了想,他又说:“我希望的是,他已经好起来了。可是,这个可能性太小了,毕竟那么多太医都没能治好他,后来让柯九给把脉,柯九说查不出幼清有什么问题……”
京都皇室愈加冷清起来,翾飞的后宫里只有白月,其他的别说是妃子,连个才人都没有。四嫂甄可心的臭豆腐终于在京都里火了,每天好多臭豆腐出来进去,博明没办法,向翾飞借了笔银子给她买了间铺面,府里空气才清新起来。老五萧广昱依然是只认钱不认亲人,老七匆匆回来又匆匆走了,幼清走后降央乖乖待在府里,偶尔帮甄可心卖卖臭豆腐。
大年夜,宫里挂起大红宫灯千盏,宫外万家灯火通明,时而有鞭炮声传来。宫娥太监欢欢喜喜,在空地放起烟花,嬉闹无大小。
翾飞提笔写了几张福字,第一张按照常例,自己永久保存,有永久留住福气的意味。后来几张,赏给了几位重臣,大家领了欢欢喜喜回家去。之前翾飞是不喜欢过年的,宫里繁文缛节,过年很麻烦,没有年味。今年却不同,白天与百官吃了年宴,晚上人散去,宫里处处都是欢笑声。
烟乐安忙活坏了,在御膳房腾升的热气中,炒出了一盘又一盘的好菜。品尝美食和做菜是他人生两大乐趣,不让他做菜就像是要了他的命一样。卫阳泽从酒窖里翻出了两坛好酒,穆青和卫卿衣端出了几盘饺子,翾飞与白月换上常服,叫上暗卫天鹰,大家坐在一起吃年夜饭。
柯九前几日便赶回南稹去,陪伴红夫人和红菱了。萧南星传回书信,说老疯子和幼清一路玩得很欢。黎殇和小芙带了甄可心的臭豆腐,和京都最新开发的点心,前来凑个热闹,千手阁那些个长老堂主们领了银钱自行玩乐去了,不提。
这顿饭吃得忒欢乐,酒劲儿有些大,卫阳泽喝了三杯,就开始拽着小芙哭,问她:“你是不是从来没有喜欢过我?不然,为什么这么久都不来找我?”小芙满面羞红,面对这样的卫阳泽,谁也不拦着,推杯换盏权当是没看见。
黎殇拍着大腿,跟白月埋怨起千手阁几位长老:“都是老古板,都是老古板,我说那个书案桌椅该换换,样式都旧了。他们非说,今年时兴的那个花纹忒轻浮,还是之前的样式稳重……一书案稳不稳重能怎么着?能怎么着?再不稳重,它能自己长腿儿跑了不成?你说他们是不是老古板?”
惹得满桌人放声大笑。
烟乐安尝了他们带进宫来的点心,吃得心花怒放,求着翾飞明天让他出宫吃个畅快,翾飞欣然应允。乐得烟乐安一把拉住卫卿衣,跟黎殇说:“这是我妹子,你看,怎么样?”
气得卫阳泽放了小芙,转身对着烟乐安屁股就是一拧:“谁是你妹妹?臭不要脸的,那明明是我妹妹。”
烟乐安不服:“都一起长大的,你妹妹就是我妹妹。”
“你偷吃好东西的时候,怎么不说都一起长大的,你手里的好吃的,就是我们大家的好吃的?”
“卫阳泽你少冤枉人,我什么时候偷吃过好东西?”
“你不认是吧,”卫阳泽嘿嘿一笑,“天鹰,穆青,十岁那年咱家王爷给你们俩儿留的大月花饼,不是猫叼走的,是烟乐安偷吃了……”
那边两个一听,齐刷刷蹦起来,烟乐安见东窗事发,拔腿就跑。他在前面跑,穆青和天鹰从宫人手里夺过扫帚在后面追,三人跑了半拉皇宫。
这边欢笑着,自皇城外飞进来一只鸽子,卫卿衣一样瞧见了,说了句:“怎么有信鸽飞到皇城里来?”使了个功法儿,跃起来截下来,将鸽子脚上的竹筒取下来,见上面写的是“翾飞亲启”,便交给了翾飞。
翾飞接过来,一看竹筒上刻画的符号,一顿,将竹筒中的信取出来粗略一看,脸上阴云密布。
只一瞬,他又把脸上阴云收敛干净,对他们说:“你们吃着,我先回寝宫。”说完便走了。
白月见了,回身对他们笑笑:“你们玩儿着,不必管我们。”跟着翾飞脚步去了。
到了寝宫,白月关上门,才向翾飞问起:“到底是什么事?”
翾飞给她解释:“老八回来了。”
“老八,八王爷?八王爷不是五年前就死了?”
“老八的确是‘死了’,和父皇未打算抬进宫来的一个女人一起,死在大火之中了。他现在又回来了,因为父皇死了,知道那个女人样貌的萧弘方也死了。”
白月有点反应不过来,喝了点酒她的脑子有些迟缓:“八王爷他,和他亲爹抢女人?”
“嗯。我们帮他隐瞒了这件事,制造出了他们私奔后无路可逃,放火自杀殉情的假象,骗过了父皇。”
白月更加反应不过来了:“你说,‘你们’?”
“我们。我,博明,甄可心,南星,萧广昱。”
白月:“……你们萧家的人啊……”
次日下午,观月楼三楼雅间内。
翾飞、白月、博明、甄可心、萧广昱坐在圆桌边上,一齐看着那边吃得满嘴冒油的八王爷萧继明,沉默无语。
萧继明在外面没少受苦的样子,人瘦得像根排骨,手上都是老茧,只剩一张脸好看。
等他吃完抹抹嘴,打了个饱嗝,才跟他们说话:“好久不见,各位。”
翾飞冷冷道:“萧继明,为什么直接把信传到皇宫里去,你几年没回来,胆子已经大到包天了。”
嘿嘿笑着,萧继明一点都不怕翾飞满脸的森冷,还朝白月打了个招呼,念叨:“啊呀,本以为翾飞这小子一辈子都不会娶妻,没想到只是看不上之前那些个庸脂俗粉……”
萧广昱嗤笑:“五年没见,滑得像个泥鳅,倒让我怀疑起你的真假来了。我说各位,咱们是不是先验验货啊?”
四目相对,博明与甄可心齐齐站起,两步来到萧继明跟前儿就开始扒他衣服,慌得翾飞一把捂住了白月的眼睛。
这一举动闹得萧继明哈哈直乐:“四哥四嫂,不要这样,不要这样,我一年没洗澡了!”
他不让动,博明和甄可心真就不再动他,甄可心脸上有些嫌恶:“不爱洗澡,是萧继明没错。”
白月:“……”直戳翾飞,小声问真假,为什么萧家有这么令人无语的王爷。
翾飞满脸绝望,问他:“说吧,你回来到底做什么?那个女人呢?”
这话问出,萧继明就没了嬉皮笑脸的模样,眼底泛起红晕:“小莲啊,小莲她……她死了,为了保护我,给人活活打死的。”
满座无言,萧继明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之中,接着说道:“我以为我在京都想做什么就能做成什么,出去了也一样。后来我才知道,离开了京都,离开了这个八王爷的名头,我什么都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