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真实身份出现在西境众位官员和将士面前,卓宸已经烧了两把火。
他并不就此满足,这第三把火,他在坐上皇帝宝座的第一天,便给点燃了,随之烧起来的还有满朝大臣的心。
他说:“西境现在什么状况,想必众位心知肚明,之前西疆能够到城前,以后他们依然有可能冲进来要了你我的命。斩草要除根,趁着西疆没二次出兵,我们抢先动手,给他们添添堵。”
西境上下,目前就像是徒有其表的防洪堤,左右都是口子,一下子堵不完,洪水一来就要垮塌。
卓宸这个想法有点疯,他给西境众官员的印象,一直都是很疯的,但是他也没有失败过。
是他引出了躲在皇城一角,随时准备出城的郦文崑。
是他看中了几个毫不起眼的武将,将他们提拔为大将军,结果他们将人心涣散的西境军队整治得很好。
还有他的未婚妻,西境未来的国母皇娘,真的解开了郦文崑在官员们身上下的毒。
大家想,既然卓宸说出了那样的话,那么他一定是有自己的办法的吧。
卓宸自然是有他的办法,早在离开那座住过的宅院时,他已经安排了风吟花颂以舞伎的身份,进入西疆皇宫为年迈的皇帝献上歌舞。
西境大军在边境,与西疆守边将士对峙时,西疆年迈老皇帝,正与风吟花颂眼对眼。
暖香萦绕,老皇帝越看这两个姑娘,心中越是欢喜。
风吟弹唱,花颂舞蹈,老皇帝的眼睛黏在姐妹身上,无法移开。
在老皇帝急忙屏退左右,让风吟花颂靠近些时,万没想到,这美如仙人的两姐妹,居然会将头上的金钗送进他的喉管。
见他倒下去,两姐妹忙而不乱地走出门去,走到无人处,点燃手里的烟花,而后一步步奔着那约定好的地方去。
身后响起了尖叫声,她们加快了步子,玩命儿似的往前跑。
有鸟鸣声渐近,黑影遮天蔽日,一个比女人还漂亮的男人从天而降,奔过来拉住她们的手,运极轻功踏上鸟背。
风吟花颂看着前头的翾飞,有些尴尬。
她们曾进入昭王府,做了一段日子翾飞的侍妾,她们也曾为了取得情报讨好他的妻子,虽然他只见了她们一次。
宗政泽不知道那些,也没发现风吟花颂的尴尬,只是一直给她们说:“我说能够以很简单的方式逃脱,怎样,我没有骗你们吧!为了请来这尊大神,我可是想破了脑袋……”
“你没有想破脑袋,”翾飞无奈地看着宗政泽,“你是同样的几句话连着说了三天,非说哪里破,也是嘴唇被你磨破了吧。”
“那、那别管是哪里破了,南星王爷是不是答应跟你回京了吧!就算他是被我烦的答应下来,那也是我的本事不是?”
“好好,是你的本事没错,宗政少爷好本事。”
一提及愿意跟他回京的南星,翾飞的心情便很好。
宗政泽嘿嘿一笑:“不去西境皇宫坐坐吗?你侄子出息了。”
“我之前去看过他,就不再去了。”
“急着回去看媳妇和孩子啊?”
翾飞白了他一眼:“你小子什么都知道。”
在西境皇城附近的一处空地将他们放下,翾飞折回到韩河谷接上南星,一同飞回到了赤焰京都。
西境忽然向西疆发起进攻,西疆皇帝被杀,内城用水被投毒,西疆大乱,仅仅百日便被西境打败。
西境吞并西疆,改国名称古月的三个月后,卓宸下令向南迁都至西疆原址。
卓宸和红菱的婚礼,就要在这新翻修的皇宫中进行。
翾飞和白月也收到了请柬。
起初,翾飞犹豫着要不要去。
后来,他一转身看到白月趴在摇篮边,认真瞧着灵均熟睡的小脸儿,唤了几声才反应过来抬头去看他。
灵均出生之前,白月何曾这样忽略他?
翾飞心中发酸,当即决定带着白月去参加婚礼,就带白月,灵均依然扔给新珏舅舅和他生母岫玉看着,反正他们乐得抢着看孩子。
对于岫玉的回归和白月的身世,翾飞利用了窝在家里悄悄享福的崔青松。
继明指出崔锦程和军营中一个不起眼的小兵是投敌叛徒,崔十安则是被利用。
这样,白月便从这件事中摘干净了,崔十安是崔代柔的亲生哥哥,崔锦程是刘姨娘的儿子,与他们无关。
翾飞又要崔青松承认白月不是原本的崔代柔,是他们抱养来的。
于是,便出了灵均百日宴上,崔青松称罪。
他告诉大家,家人前几日整理主母书房,发现崔代柔生母刘氏的手札,上面说原本的崔代柔出生没多久即生重病,刘氏抱着孩子去寺院上香。半路遇到个带着孩子逃难的女人,求着她收留这个孩子。
然后,那个女人便死了。
她不知道该拿这孩子怎么办,开始只是托付给下人带回家悄悄养着。
没过多久,崔代柔就死了,她伤心至极,又把那个放在下人家里的孩子带回来当做自己的女儿养着。
这个孩子便是现在赤焰的皇后娘娘。
这一席话说出来,整座大殿陷入了沉默。
谁还能说什么,崔青松把责任都推给了死人,他愿意怎么说,就怎么说。
就在一些古板大臣质疑起白月的不明身世时,南稹皇族上门认亲了。
那南稹的老太后,听说自己女儿的血脉尚在人间,激动得老泪纵横,白月以云公主女儿的身份回去看她。而后,说服老太后向外宣称,云公主其实没有死,这些年她为了躲避仇家才诈死,并给了白月公主封号。
南稹与赤焰协商,最终应允云公主陪着白月回到赤焰,以续迟到了十七年的母女之情。
这个“云公主”,却是原来的静妃,南稹当年赐了赫连姓氏,和公主身份的慕容家小女儿,慕容岫玉。
翾飞为自己偷天换日的计策沾沾自喜,自觉没什么人能够逃脱得了他的套路。
这时的他还没有觉得,自己高兴得有些早。
灾难来临,是在卓宸红菱婚礼的前一天。
他召唤百眼煞星,和白月驮了几样极贵重的礼品,一部分给红菱添嫁妆,一部分作为随礼。
白月看到宗政泽上蹿下跳的时候,问柯九,为什么宗政泽会一直为红菱的事情奔波,明明他和红菱卓宸的关系有些尴尬。
柯九太开心了,喝了半坛子的好酒,顺口回答:“因为宗政泽当初被我的狗吓得发了隐疾,我给他治好了,他很感激我,所以才会一直帮衬着红菱。”
白月显然没听明白,问他:“你把他吓出了毛病,为什么他好了还会感激你?”
“嘿嘿,这事儿其实和你也有些关系,你把粘了翾飞鲜血的布条挂在人家船上,我的狗才会找过去,吓坏了正在办事的宗政泽。这都是缘分,哈哈哈哈哈……”
白月在他的一片笑声中默默转身,一路出去找到正在与卓宸、宗政泽闲谈的翾飞,脸阴阴的,往他腰上狠狠一拧。
“原来那个西疆毒王是柯九啊。”
翾飞满脸无辜:“月儿,你说什么?”
“你还在装,”白月愤懑,“从一开始你就算计我,原来那个追杀我们的西疆毒王是柯九乔装的,亏我还一路担惊受怕耍小聪明!”
翾飞尴尬一笑,随即狡辩:“柯九一直自信他的毒术,也说过要做毒王,他又是西疆人,只是你没有听出来嘛。”
“萧翾飞,”白月变手为爪,追着翾飞去拧,一路大吼,“说!你到底还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翾飞最怕这手儿,一跃上了房顶:“事实上,我从第一眼见到你,就开始算计你了——怎样,你来咬我啊!你以为你为什么会出现在那家客栈?你以为当初请你去边境暗杀我的是谁?当然是我啊!”
圆月下,翾飞在前面踏着砖瓦跑,白月在后面紧追不舍,气急败坏地呼喊:“原来我是笨蛋,萧翾飞你太可恶了!”
“你是笨蛋,我不嫌弃啊哈哈哈哈哈哈……”
卓宸和宗政泽在下面瞧着,笑得喷了酒。
卓宸笑得也未免有些太早。
第二天夜里,他走进贴了大红喜字的新房,掀起了红菱的盖头。
交杯酒饮过,令人脸热的情话说完,吹蜡烛上床,一切都很顺利。
只是很快,红菱痛得厉害,才狠狠咬了卓宸的肩膀,质问他:“你不是说我们之前有过两次?那为什么还这么疼?”
卓宸哭笑不得,这么又呆又可爱的姑娘到哪里去找。
“你耍的两次无赖,都是耍到一半就睡着了。我只想逗逗你,谁知道你信了。我想,既然你信了,我还说破做什么?”
“红菱啊……你就没想过,为什么早上起来,自己身上一点感觉都没有吗?”
姑娘眨着眼问他:“我又没有经历过,我怎么知道早上起来,身上应该有什么感觉?”
卓宸:“……”
在她的包子脸上轻轻咬了一口,卓宸轻轻动起来,红菱嘤咛着,羞得恨自己没有多喝两杯酒。
神魂飞起之际,天地之间一片祥和安宁。
欢聚过后,宗政泽带着性情温柔的刘家姑娘,回南稹去了。
翾飞和白月回到赤焰,柯九和红夫人相伴周游列国。
云楼给翾飞白月去信,说赫连叶若不知与云楼主人说了什么,接受了惩罚后,被云楼主人逐出云楼,带着莲前往深山修行去了。
赫连叶若似乎对那样的生活很是满意,只是托了修然,给白月和岫玉说声对不起。从那以后,再无音讯。
岫玉说:“叶若这个孩子终于放过了他自己,就由他去吧。”
灵均学会走路那天,恰好是翾飞与白月的三年之约到期。
二人看着锁骨上呆了三年的契约印记,慢慢消失,相视一笑。
他们的关系,再不用什么契约还维持了。
只要,有对彼此的爱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