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荣安宫,还是一副风平浪静的模样,来来回回的宫人皆是垂着首,脚步轻盈地来回穿梭着,没有人发现,此时她们伺候着的那位小祖宗的寝宫里,已经有外来的人家偷偷潜了进去。
一切都还无声无息,只有待在寝殿里休憩,却硬生生突然叫人给推醒过来的时妤卿,看着面前的男人,两人大眼瞪小眼。
“你是怎么进来的?”时妤卿原是想尖叫的,毕竟无论换了谁,睡得正好的时候,就叫人推醒过来,还在床边看到个高头大马的男人,她没叫出声来,还是多亏了宏挞的那一头小辫子实在扎眼。
“走进来的呀。”宏挞眯着眼睛笑笑,丝毫没有半点自己是擅窗金枝玉叶春闺帷内的羞愧,时妤卿嘴角一抽,“我还以为你该是滚进来的。”
宏挞:“……”
“说吧,大费周章地到我的宫里来,是为了什么?”时妤卿打了个哈欠,“若是你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我可就睡去了,你就自便吧。”
宏挞看着她毛茸茸的一小只团在锦被里的样子,手心有些发痒,想伸手将人揽进怀里揉揉捏捏,这样的感觉很奇妙,他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他活了这么久,从来就没有这般心痒难耐的时候,可是他就是再蠢,也知道这时候若是对着人家一朝公主动手动脚,只怕是两国都别想太平了。
于是想尽办法给自己找个借口的宏挞,脑中灵光一闪,便说出了个叫他今后都悔不当初的借口,“孤王是想过来看看你那个女官!”
“女官?”时妤卿的眼睛已经眯了起来,有些迷迷糊糊,“你是说海棠吗?那她在侧殿的女官房里呢,你到我这儿来做什么?”
然后宏挞就眼睁睁地看着她一点一点地滑进被子里,声音渐小,软软糯糯的,能活生生叫人一颗心都化了去,“你去吧……我睡,睡了。”
宏挞:“……”骗人的吧?这又说睡就睡了?他方才为了叫醒她,可是耽误了不少功夫的,就差十八般武艺都耍上一通了,可是这还没说上两句话呢?怎么就又睡着了?
此时的宏挞还不明白,睡觉对于时妤卿来说,那便是第二条命,以后的日子里,基本上一天十二个时辰,宏挞都只能眼睁睁看着她睡上十个时辰,以至于西域的王宫之中,没日没夜都能听见他们的单于在各种花式哄王后起床的声音,以及睡梦中的王后不堪其扰,直接反身一巴掌就落到单于嘴上的声音。
于是单于惧内的消息,便越传越烈,最后甚至还传回了临安城内,叫临安城中一干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百姓,又谈论了好些时候,当然此皆为后话,眼前的现实,便是宏挞依旧是不知如何能够同时妤卿多说上两句。
他可不是过来看她睡觉的。
然而这边宏挞还没来得及伸手去推时妤卿,另一边,正在相府中的时妤昭却也听闻了宏挞潜入荣安宫的消息,当即便脸色一冷,连裴落都顾不上,直接带着人便匆匆赶回了皇宫。
裴昀:“……”他为什么会有一种类似于自己要失宠了的错觉?
“殿下大安。”海棠正打算到寝殿内去唤时妤卿起身用膳,然谁知道才走到门口,便见到行色匆匆的时妤昭自门外进来,忙不迭跪下见礼,却见摄政王殿下直接一脚踹开了寝殿的剔红檀木雕花门,领着蓝殷同粉墨便走了进去。
可是寝殿之内,除了那锦被之中还在睡着的小姑娘,便再没有第二个人的身影,水红的窗幔叫风吹得微微扬起,隐隐约约便能瞧见那个陷在锦被之中睡得一脸餍足的小姑娘,一张脸被蒸得红通通的模样。
时妤昭眉间一紧,转眸看向那微开的窗户,站在原地思忖了片刻,便又领着蓝殷同粉墨往外走,“去含章殿。”
“是。”
还站在门外的海棠看着来去匆匆的时妤昭有些不解,探头看了看寝殿之中,却没瞧见什么不妥,想了想,海棠还是先进门决定将那个还好好睡着的公主唤醒,方才摄政王殿下这样大的动静,这小祖宗竟还能纹丝不动,有时候海棠都不得不怀疑,她究竟是不是八辈子不曾合过眼睡觉,这才会累积到这辈子来睡个够。
而且更可恨的,是每回要叫这位小祖宗起身的时候,简直就是不叫上个一炷香的功夫,她都是不会醒的,海棠表示自己这个女官,这些年也着实是当得劳心劳力。
当时妤昭赶到含章殿的时候,布鲁正拦在门外,“殿下,我家单于正在休息,恐怕一时半会儿并不能接驾,还望殿下恕罪。”
“不能接驾?”时妤昭的神色有些似笑非笑,“孤倒是来得不巧了,本是想过来同单于谈论两句关于公主和亲的事宜,谁知道,你家单于竟是睡了,那也罢了,孤明日再来也好,亦或是待你家单于醒了,记得让他到孤的昭阳宫里去一趟,毕竟联姻之事事非儿戏,怎么说都该坐下来好好商量商量不是?”
“殿下说的是,属下定当转告单于。”
“布鲁,你在同谁说话呢?”此时,自布鲁身后的含章殿寝殿之中,却走出个睡眼惺忪的男子,出来的人身上还穿着一身月白的里衣长袍,高鼻深目的模样,看着仿佛像是被吵醒的样子,时妤昭眸光一闪,“单于醒了?”
宏挞这才仿佛刚瞧见站在布鲁跟前的时妤昭一般,收回了伸懒腰的手,赶忙三步并作两步地上前赶到时妤昭跟前,“摄政王殿下怎的过来了?孤王还想着过两日到摄政王殿下的宫中去做个客呢,竟不想倒是劳烦殿下挂念,今儿个便过来了。”宏挞笑盈盈的,半点心虚的模样都看不见,仿佛当真是自己去睡了一觉叫人吵醒,也仿佛根本就不知道,时妤昭为何会出现在含章殿的模样。
时妤昭也笑,“孤本是过来瞧瞧,恐这含章殿里的人有眼无珠伺候不周,顺道再来同单于商量下事关天朝同西域联姻之事,却不想单于正在休息,打扰之处,还望单于海涵。”
“殿下言重了。”宏挞忙施了一礼,“若是殿下不嫌,还请进内上座,待孤王换身衣裳,便出来同殿下相谈,不知殿下意下如何?”八壹中文網
时妤昭倒是拒绝了,“这倒是不必了,想来单于更衣换来换去的也麻烦,孤还是改日再来吧,亦或是单于若是有什么意见想要同孤提的,便到昭阳宫中来寻孤便是,其他的,便也没什么了,单于自便。”
随后时妤昭便转身上了停在一边的鸾驾,领着一干人又浩浩荡荡地离开,待终于看不见人了,一旁的布鲁这才舒了口气,“我说单于,您偷吃还不知道要擦干净嘴,这才第一次,您就叫人给发现了,日后啊,属下看您还是安分点吧,那为摄政王殿下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这第一回她是没抓到,若是当真叫她给逮了个正着,属下看,您这西域指不定也就回不去了。”
宏挞闻言转头阴测测地看了他一眼,“你说什么?”
布鲁浑身一凛,“没……没什么……单于您英雄盖世,聪明过人,乃属下等人学习之楷模,属下这是敬佩,敬佩。”
看着自己的下属撒谎不带眨眼的模样,宏挞哼哼地笑了两声,便转身回了内殿,方才脱衣服脱得急了些,腰还给磕到了,嘶……疼啊,看来磕得不轻,还是赶紧找个太医来看看吧,毕竟腰这样重要的地方,若是当真出了什么差错,那娶了媳妇儿也没什么用呀。
还是看看吧,看看吧。
毕竟腰好虽不一定能有夫人,可是若腰不好,那定是没夫人的,这风险太大,他堂堂单于,怎么能够去冒这样大的风险呢?他又不是傻子,对吧?
而此时的众人谁都没有注意到,就在摄政王殿下同呼韩邪单于明争暗斗的时候,一辆不起眼的青桐油马车悄悄地驶入临安城中,停在了临安城中的常德大长公主府的后门前,自马车上下来一名女子,一身素衣,广袖之下微微露出的十指纤纤,即便是看不见样貌,只看那样风流的身段,便也知道这定当是个美人,且还是个我见犹怜的大美人。
大长公主府的后门早已有人候着,见女子下车,便忙不迭地堆起笑来迎了上去,“怜姑娘来了,公主可是已经等姑娘许久了,可算是盼到了,姑娘还是先随老奴进去见过公主再说吧?如何?”
被唤作怜姑娘的女子似是笑了笑,闻言点点头,“有劳嬷嬷带路了,楚怜初至临安,日后还需公主多加照拂,劳烦府上众人,自然该先去见过公主,否则岂不是失礼?”
那嬷嬷闻言面上的笑意又灿烂了两分,“姑娘这话说的可是对了,公主待姑娘,那同嫡亲的孙女儿也是没差的了,自是该如此,自该如此,公主若是知道,也定是高兴的。”
“那便请嬷嬷先带路吧,莫让公主久等了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