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楚怜由嬷嬷引着进门的时候,常德大长公主正坐在正厅之中,由身边的两三个孙女儿围着,一人一句甜言蜜语的,哄的她眉开眼笑。
南阳侯早前几日已经回了江南,常德大长公主却是留在了临安城中,一同留下的,还有常德大长公主的三个孙女儿,和一个孙子。
“大长公主,怜姑娘来了。”
常德还笑着,闻言摆了摆手,“快将人请进来吧,本宫可盼了她好久了,可算是来了。”然后转头看着自己的三个孙女儿笑道,“你们怜姐姐来了,这回可不能再说没人作陪了吧?”
几个孙女儿都笑作一团,“怜姐姐来了可好,孙女也是盼星星盼月亮,这伺候怜姐姐的下人未免也太不知事,从江南到临安,哪里就能够花上这样长的时间了?可叫我们几个好等。”
“就你们金贵!”常德大长公主笑得越发开怀,余光瞧见自门外进来的白衣女子,眸光一闪,当即便笑得更欢了,“哟,怜姐儿总算是来了,本宫可是等好久了,当日本想唤你一同进京,结果就恰逢你身子骨不好的时候,如今总算是到了,路上可有什么不便的时候?”
“楚怜见过大长公主,公主大安。劳公主惦记着,身子已大好了,只是路上有日偶感风寒,这才耽误了两日,叫公主操劳,是楚怜的不是。”
“诶,都是一大家子,说什么话这样见外的话?”常德的眼神在楚怜身上上上下下地打量,见她身段风流窈窕,也不曾因奔波劳累而消瘦,先前叫幕篱遮挡着的脸也叫人看得一清二楚,带着江南女子独有的婉约轻愁,所谓唇不点而朱,眉不画而黛,天然一股风情万种,即便是个女子,也该禁不住心笙动摇。
常德满意地点点头,楚怜本是孤女,自小便经由她亲自教导,本是她手里的一步好棋,当初是打算将她嫁入荣国公府亦或是淮阳侯府,以期能够同两家结成姻亲好扶植自己在朝中的势力的。
可是如今她却是改变主意了。
时妤昭当日竟敢那样下她的面子,可见是从未将她这个姑母放在眼中,那么不妨将楚怜嫁给裴昀,一来和裴家成了姻亲,她指不定也能说动他们成为自己的助力,二来还能够膈应时妤昭那个小蹄子。
当初她不是没有想过裴家,可是裴家一直以来便是个住着一群成了精狐狸的狐狸洞,她怕自己万一筹谋不成反而成了裴家的猎物,未免得不偿失,再者时妤昭对裴昀穷追猛打的事情她也听说过,本想着能够先同那个小贱人好好相处,哄得她去嫁人交出政权,剩下个乾元帝,也就任自己拿捏了,结果谁知道,那小贱人竟是和她母亲一般是个硬骨头,都是个讨人厌的主,竟还敢不将自己放在眼里,简直无法无天!
若是不给她点颜色看看,她还当真以为自己这个大长公主是怕了她时妤昭!
她不是想嫁给裴昀吗?
哼,那她就非得先给裴昀塞个人进去不可,听说裴昀是个喜色好花的风流子,她就不信看到楚怜,他会不动心。
且自己这个做姑母的,先给自己的侄女婿送个婚前教导侄女婿人事的侧室,说来也不为过吧?不都是替侄女儿着想的吗?毛毛躁躁的毛头小子,万一什么都不懂,日后伤着了摄政王殿下不是就大不好了?
常德大长公主简直都要替自己掬一把涕泪了,像她这样替侄女着想的姑母,在如今这个世道上,着实是不多了。
那些人不敢给裴昀送女人,那是怕她时妤昭是个摄政王,可是她常德即便外嫁,依旧是他们的姑母长辈,她就不信,若是当着整个临安城百姓的面,时妤昭还敢像那日在书房之中一般,下她的脸!
她若是敢,那么自己也恰好能够借此,给她安一个不敬长辈,不仁不悌的罪名,到时候,她倒是要看看,那些个百姓,是不是还能护着她,只要时妤昭一旦连民心也失,得文人口诛笔伐,无论钱魏裴哪一家,都能够借机让时妤昭,从此再无翻身之日!
“你一路奔波,也劳累了,便先下去歇着吧,明儿个本宫恰好在府中开了诗社,下帖请了临安城中各大家的嫡女,到时候你便也同她们三个姐妹一同前去招待客人吧,到底是来了临安,比不得在南阳侯府的时候,临安城中的各家嫡女皆是有些性子的姑娘,不过你也不必担忧,这些人都是自恃身份好相与的,并不会与你为难,且你乃是本宫一手带大的姑娘,自然也金贵着,到时候裴家的那位大姑娘裴簌也会前来,你可上前结交一二。”
楚怜福了福身子,“是。”
“桂嬷嬷,先带姑娘下去歇着吧,早前叫你准备着的西屋的那间屋子可是准备妥当了?”常德大长公主转头去看方才那个领着楚怜进门来的嬷嬷,桂嬷嬷闻言忙上前两步笑道,“公主吩咐的事情,老奴哪敢怠慢?早就准备好了,就等着怜姑娘一来便能住得,下人们也都是仔细挑选过的,定当事事尽心,叫怜姑娘住得舒坦。”
“那便好。”常德大长公主点点头,虽说她手中养了不少像楚怜这样才貌双全的女子,不过那些人早前便七七八八地都叫她给送人了,而楚怜是那些棋子之中最好的一个,是以她也看重些,便将人带在身边,如今既是到了下她这枚棋的时候,她也不在意叫楚怜在这府上,再逍遥快活一段日子。
此时的裴府之中,裴嫣正在房中拉扯着裴二夫人嚷嚷,“娘!您就去跟大伯娘说说,让裴簌带我一起去常德大长公主的诗会吧!凭什么就让她一个人去啊,我也是裴家的姑娘,听说常德大长公主的孙子正好到了要娶亲的年纪,还没定下是哪家的姑娘呢,娘,您就让我去吧,只要咱们能跟常德大长公主成为一家子,哪里还需要去看大房的脸色吗?到时候,咱们有了大长公主做靠山,这个裴家,难保济哥儿没有为之一争的资本,都是裴家的儿孙,凭什么所有的家产都要给大房那一家?娘您说,是不是?”
“可是娘听说摄政王殿下对常德大长公主……”裴二夫人有些迟疑。
“娘!”裴嫣有些恨铁不成钢,“摄政王殿下即便是不喜常德大长公主那又怎样?大长公主是她的姑母,是她的长辈,她总不能跟自己的姑母拧着来吧?若是当真如此,那天下文人又该如何看待摄政王?她是个聪明人,不可能不知道这一点,所以即便是常德大长公主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情,摄政王殿下也是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所以常德大长公主,才是咱们最大的靠山。”
裴二夫人叫裴嫣的一番话哄得也有些心动,是啊,这裴家又不是他们大房一家人的,凭什么他的儿子就不能分一杯羹?只要搭上常德大长公主的这条船,那日后,她就不信这府上还有人敢狗眼看人低!
“好,那为娘这就去替你筹备,直接去找大房是肯定不行的,裴簌更不可能会答应带着你一起去,娘先去一趟荣寿堂,找你祖母,你祖母一向心软,也疼你,娘同她说说,想来是有可能的。”
“我就知道娘待我最好了。”裴嫣笑盈盈地蹭到裴二夫人怀里撒娇,裴二夫人揽着她,抬手拍了拍她的背,“傻孩子,娘若是不为了你们着想,还有谁能够替你们着想?前些日子咱们才刚刚解了禁足令,如今到荣寿堂去,刚好也能利用这一点搏一搏同情,咱们绝对不能让大房一家专美于前,无论如何,势必要搭上大长公主府,你明白了吗?”
“女儿明白,女儿一定会好好把握机会,就是搭上所有,也一定要让大长公主同咱们一条心。”
而裴簌的院子里,二房的人才前脚去了荣寿堂,后脚便有人到裴簌跟前回禀,“大姑娘,二夫人同二姑娘到老夫人的房里去了,据说是为了叫大姑娘明儿个带着二姑娘一道去大长公主府的事儿,如今老夫人的身子才好一点,这样叫她们一闹,还不知道会不会被气着又伤了身子。”
裴簌放下手里的书册,“简直就是蠢钝如猪!我巴不得离那常德大长公主远远的,她倒好,还非得往上凑,若是明儿个出了什么事情,外人又该如何看待咱们裴家?我看她们就不安好心,想来是为了常德大长公主的那个孙子吧?我听说近来大长公主有意要替孙子相看人家,她们是以为明日的诗社,就是大长公主相看媳妇儿的时候吗?”
裴簌起身整了整衣摆,一旁的丫鬟上前替她理了理发上的朱钗,裴簌这才领着丫鬟往外走,“咱们到荣寿堂去看看,祖母如今的身子大不如前了,可不能叫这些个眼皮子浅的人气着,她们糊涂,祖母可不糊涂,老人家年纪大了,若是叫她们纠缠几番,少不得又要犯病,也不必着人去烦扰父亲母亲了,娘如今的身子重,不好操劳,叫下边的人都记着些。”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