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的时候,时妤昭已经收拾妥当,众人也都收好了猎物,一行人就浩浩荡荡地回了行宫庄子,而乾元帝一路上都扯着时妤昭不放手,就连用过了晚膳,都没有半点想要挪步离开的意思。
时妤昭无奈,知道他这是不放心,可是裴昀都已经等得快要跳脚了,款冬都到自己耳边来悄声回禀了好几次,可是面前的这位祖宗不走,谁还能赶着他去不成?
于是摄政王殿下只能放下身段,蹲到乾元帝跟前,对着他千哄万哄的,这才叫这小祖宗不情不愿地离开,然之后她还没来得及着人去传裴昀,就见荣安先走了进来。
摄政王:“……”难道不知道他们刚在一起需要独处的时间来加深感情的吗?这些个弟弟妹妹的,难道就不能体谅体谅她这个老姐姐的心?
“怎么现在有时间过来了?”不过吐槽归吐槽,谁叫这两个都是要她操心的祖宗呢?时妤昭放下手里的书卷,转过书案,领着荣安到软塌上个坐下,接过款冬递上来的手帕擦了擦手,便吩咐人上茶。
“皇姐这话说的,看来是臣妹这时候过来,扰了皇姐的兴致,皇姐便不待见臣妹了,对不对?”荣安坐在时妤昭对面,看着自家皇姐粉面含春的模样,努努嘴,挑着眼角看着她,笑嗔一句。
真当她不知道呢?相爷都在外头种蘑菇种了多久了,方才见她进门的时候,那脸色,简直阴沉到可以滴出水来。
可是她才不怕他呢,反正过两日回京之后她就要跟着宏挞回西域了,这时候能膈应他一次是一次,最好啊,还是要叫他一直心痒痒,不上不下,苦苦等着还见不到人才好。
“啐,你现在说话倒是越发没个顾忌了,这有了心上人的滋润就是不一样,如今都敢到孤的跟前编排起孤了来,孤看啊,这婚期,要不还是往后推推得了,省得有些人呢,还没出嫁,就先忘了娘家人了。”
闻言,之前还略有些小得意的荣安脸一红,“皇姐你说什么呢!”
时妤昭睨她,“怎么?孤说的难道不对吗?”
“难道是对的吗?!”
“嗯?”
“……对,您说的全都对,是臣妹不对……”
看着怂下去的荣安,时妤昭嘴里发出一声轻笑,“好了,说吧,现在过来是做什么的,无事不登三宝殿,既然知道你扰了孤的好事,还不快说快走。”
荣安闻言撇撇嘴,嘀咕一句,“我就知道是这样……”
“你说什么?”
“臣妹说臣妹明日想同宏挞到青城山去,特来给皇姐告个假。”荣安抬头笑眯眯地看着时妤昭,将方才的嘀咕全都给吞到肚子里去,乖巧得不能再乖巧的模样。
时妤昭却是一怔,“青城山?好端端的,你到青城山去做什么?”
荣安道,“这不是将要出发到西域去了吗?虽说宏挞如今护着臣妹,可是西域那个地方,有时候他难免分身乏术,且西域的巫术盛行,若是不到青城观去向国师大人求上一张平安符,臣妹这心里,着实是不得安稳。”
“可是你该知道,即便你是公主,可青城观,却不是你能够呼风唤雨的地方。”这也是当初时妤昭突闻裴昀竟在青城山替她点了一盏长明灯,且还求了一张平安符的消息后,讶异心动的原因。
青城山是历朝历代国师修行之所,青城观更是香火不断,然若是求一张寻常的平安符也就罢了,国师却是从来极少插手这些俗尘之事的。
道家讲究随缘,有缘既是贵客,若是无缘之人,别说是面见国师求一道符,就是青城观中的弟子,只怕都是不会随便替人画符的。
同如今街头巷尾许多的神棍不同,青城山中青城观里的道长,在临安城的百姓眼中,那都是活神仙一般的存在,而这些由国师教养出来的弟子,也着实是有些本事。
荣安现在要去青城观,想想也知道,不会是冲着寻常道长去的,可是国师大人的一张符,无缘不画,若是有缘,那也得经过一系列的考验。
比如自山下三拜一叩首到三清殿前,之后斋戒沐浴三日,随后再给观中众尊神上香行礼之后,这才能随着国师到道房。
当然这些事情,她都是听别人说的,至于是听谁说的,那当然除了当初死死跟着裴昀去的桑靳桑大人,就再没旁人了,据说当年裴相可是在青城山被折腾得够呛。
“臣妹自然知道青城观是个什么样的地方,只是即便是要臣妹在三清殿上跪上三日三夜,臣妹也是愿意的,只要国师愿意替臣妹画一道平安符,臣妹便心满意足了。”
见荣安主意已定,时妤昭便也不再多说,敛眸思忖片刻,“那你便明日一早就带着人去吧,行路的时候注意安全,别叫人有机可趁。”
“是。”
待荣安终于走了,裴昀进门的时候还是一脸老大不高兴,时妤昭看着他傲娇的模样,嘴角一挑,似笑非笑道,“怎么这幅模样?是等得不耐烦了,还是觉得不值当了?”
裴昀闻言立马浑身一凛,换上一副笑盈盈的脸,凑到时妤昭跟前讨巧卖乖道,“臣怎么敢这样觉得?不过是觉得好久不见殿下,臣心里想得紧,所谓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咱们半日不见,也已经有一个半的秋了。”
时妤昭:“……你绝不觉得这话挺恶寒的?”
裴昀点头,“臣也这么觉得,所以现在特难受,想吐。”
“去。”时妤昭忍不住笑了出来,抬脚作势要踹他,叫裴昀往旁边一躲,随后便闹了开去。
候在门外的粉墨蓝殷还有款冬三人突然觉得心里有点塞,无形的秀恩爱最为伤人。
待里头的二人闹够了,款冬这才听到里头传茶的声音,端着茶进了屋,将茶盏摆在二人面前之后,款冬便垂着眼退了下去,这时候留在里头,很容易受伤,尤其对于她们这样还是单身的人来说,更是伤不起。
“方才荣安公主进来,不知是为了什么?谈上那么许久?”裴昀端着茶,看着时妤昭的眼神温柔似水,简直就像是要把前几年没补上的柔情都在刹那间补回来似的,都快滴出来了。
时妤昭倒是没什么不适应,“她明日想到青城观里去求见国师,特来向我请辞的。”
“青城观?”裴昀的动作一僵,提起青城观,他又少不得要想起当初被那位国师支配的恐惧,那哪里是个修行之人?在他眼里,简直就是个老顽童,就是他下边的那些弟子看起来都比他正经,也不知道他到底是怎么当上国师的。
“怎么?看你的模样,好像有什么事情?莫不是你同青城观有什么过节?”时妤昭看着他的模样,明知故问道。
裴昀摇头,“我哪儿敢和国师大人有过节,万一他给我下什么诅咒什么的,我就是哭都来不及。”
时妤昭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你合该庆幸国师向来不爱进京,否则你都不知道要死上多少回。”
裴昀还煞有介事地点头,“所以让他留在青城观里是一件再好不过的事情了。”
时妤昭:“……”有时候她真怀疑,裴昀的脑子是不是有问题,是听不懂她在嫌弃他吗?
两人又闲谈了一会儿,没多久,二人就听到款冬的声音在外头响起。“殿下,陛下身边的钱公公来问,殿下今日劳累了,是不是要早点歇息,莫为了旁人多劳神?”
裴昀:“……”合着这小皇帝现在是把他当贼来防了是吗?
见裴昀的脸色难看,时妤昭嘴角抿着笑,对外头的人道,“你让钱公公去回了陛下,就说孤现下就睡去了,让陛下不必担忧。”
然后裴昀就听见款冬吞吞吐吐地回道,“那……那相爷是不是……该走了?”
时妤昭终于忍不住直接笑出声来,裴昀在一旁面色难看得紧,怎么着?现在一个个的,都把他当成什么了?难道他不知道夜深了自己回去吗?要他们一个两个地这么来请?
“你还笑。”见时妤昭笑得开心,裴昀抿着嘴角转眸瞪着她,然而看着时妤昭越笑越开心的模样,不知怎么的,裴昀就有些耳朵发红。
不自在地别开眼,裴昀摸了摸鼻子,嘟囔一句,“等日后看我怎么讨回这笔债来。”
“嗯?你说什么?”时妤昭笑够了,见他一副委屈巴巴的样子,还是处于关怀地问了一句,然而就只见他硬邦邦地吐出一句,“没什么。”
时妤昭道,“好了,你也别气了,陛下今日本就心情不佳,也不是故意针对你一个人的,待过两日也就好了,到时候,就不会这样派人盯着你了。”
裴昀:“……”你以为我会信吗?
只不过裴昀还是起身整了整衣襟,随后便打算离开,可是才走了两步,时妤昭就见他微停了步子,然后转身朝自己走了过来。
时妤昭不解,微微偏头看着他,刚想开口问他还有何事,就见他突然低头在自己唇上微微一吮,随后低声道,“夜安,好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