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荼瞪着睁眼说瞎话的温序,也有些回不过神,苏钰也没想到温序会突然来这么一出,席上的气氛,登时陷入沉凝。
苏夫人的面色愈发难看,掩在袖下的手紧紧攥着绣帕,苏荼这个小贱人,肯定是自莉姐儿那听到过温序的名字,也知道她正打算替莉姐儿同温家说亲,因为不想叫他们一家子好过,这才私底下勾搭温序去了,不要脸的小贱人,她当初就该直接找人做了她,哪里还会留得她到今日来这里放肆?!
时妤昭也只是略微惊诧一番,便回神看着温序饶有兴致地一笑,“温爱卿……心悦苏姑娘已久?不知是几时见过,孤同陛下,倒是不知道?”
“殿下明鉴,苏姑娘到底是苏大人的妹子,微臣岂敢随意冒犯,且……心悦不心悦这件事,不是臣的私事吗?殿下同陛下知道了,算是怎么回事?”
时妤昭:“……”
见温序不像是开玩笑,时妤昭面色一顿,之后便转眸去看苏荼,可那姑娘还是一脸面无表情地瞪着温序,时妤昭忍不住额角微抽,儿子和儿媳要是常年都是这么一张脸,温家的二老真的不会被气出病来吗?
苏夫人此时也隐隐有些坐不住,若是眼下叫温序当真同苏荼成了事,回去之后,莉姐儿必然伤心欲绝,且苏荼到底是个不亲近的妹妹,哪里比得上自己娘家嫡亲的妹子?若是莉姐儿同温家成了事,自己同温家好歹是亲,而苏荼……
她可不认为,若是苏荼当真嫁进了温家,还能同自己这个嫂子和睦相处,自己这些年对她做的事情,苏钰虽然不知道,可是苏荼自己的心里定然一清二楚,都说咬人的狗不叫,指不定这贱人就是等着这么一天,日后好跟自己一起清算呢。
“殿下,温大人。”苏夫人深吸了一口气,之后微微带笑出了队伍,走到苏荼身边,朝几人见了礼,这才笑道,“殿下同温大人这般看重臣妇家的妹子,实乃大喜之事,臣妇方才听了也高兴,只是这回神之后一想到底不妥,臣妇家的这个妹子一向不喜欢高门大户的日子,总爱在外云游,这些年也不曾接回府中教导过,温大人如今是对她不熟悉,若是将来当真要同住一个屋檐下,想来是说不到一处去的,且她想来不大爱说话,平日里也不能替温大人分忧,倒是咱们福薄,同温大人没这个缘分。”
苏荼转眸看她,苏夫人垂眸状似对她安抚一笑,眼神却阴狠地吓人,苏姑姑在后头看着苏夫人抹黑苏荼,想撕了这女人的心都有了,与其说当年是自己带走苏荼,倒不如说是因为这个女人处处针对侄女,自己这才无奈之下带人离府。
不过是想着侄子同她到底夫妻一场,若是自己到侄子跟前去说,到底是叫侄子难做,左右为难,且也有搬弄是非,叫他们一家家宅不宁之嫌,然而如今侄女已经大了,到了待嫁之龄,她本以为,这个侄媳妇即便是再看侄女不顺眼,也该忍忍,叫她嫁出去就好了,谁知道到了如今,她竟是连叫侄女有门好亲事的结果都不愿看到。
当着这些个人的面这般抹黑苏荼,叫将来苏荼如何嫁人?
她这些年虽说带着苏荼在外云游,苏荼自己倒是也对跳舞欢喜得紧,然即便如此,以往那些个贵女该学的琴棋书画女工刺绣自己是一点都没给她落下来过,且她一向护苏荼护得紧,清清白白的女儿家,怎的到了这个女人的嘴里,便像是个抛头露面不知廉耻全无礼仪教养的粗野丫头了?
温家父母的脸色也微微一变,可是这苏夫人的段位在他们眼里还是不够看的,这样的托词,早就不是自谦而是明着贬低人家小姑娘了,虽不知为何这位苏夫人要这般做,可这小姑娘到底是她的小姑子,这般抹黑人家,未免叫人看不上眼。
温序从头到尾就没给过苏夫人一个眼神,眼神偏移着总在人家小姑娘的身上转悠,温家二老见了都忍不住微微别开眼,儿子你别以为你很收敛了,你这模样,简直就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时妤昭也没叫苏夫人这番话说的对苏荼有什么误解,这姑娘虽说呆是呆了点,可是她在官场摸爬打滚这么些年,自问看人的眼力还是有的,倒是这位苏夫人,看起来却不是个心胸宽广的人,只是她不介意苏荼,不代表温家的人不介意,是以时妤昭也没说些什么,只是转眸去寻人群中温家二老的存在,待寻得了,这才笑笑问道,“这事儿说起来孤说了还是不算的,还是要问问温大人和温夫人的意思为好,不知二位意下如何?”
温序闻言也转眸去看自家爹娘,想来没什么表情变化的脸上,一双眼睛却已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温父同温母看着他那样子,忍不住神色一僵,这孩子……
简直就像是喂不熟的白眼狼!
只是到底是自己的儿子,难得他如今有个心悦的姑娘,还是自己站出来要求的,他们都已经是半截入土的人了,求的只是儿子有个暖心人,将来平安喜乐就是了,当下也只是互相对视一眼,只是在心底一叹,温夫人上前道,“回殿下,臣妇对苏姑娘也是喜欢得紧,若是殿下愿意给臣妇家中这个脸面,臣妇自感激不尽。”
苏夫人的面色一僵,温序倒是难得抿了抿嘴角,等着母亲抬头的时候,忍不住嘴角微微上挑,那高兴的模样,一如当年怀里抱着那只垂耳兔的时候,看着自己的模样。
温夫人:“……”她向来受不住小儿子的这种眼神,罢了罢了,就她了吧,儿子高兴就好。
苏钰也没想到事情变成了这样,时妤昭已经转眸去看苏荼,“苏姑娘,不知你可愿意?”
苏荼眨眨眼,微微垂下脑袋,眼睛滴溜溜地转着去找苏姑姑的身影,待见到苏姑姑一直看着自己,还不住点头的时候,苏荼这才抿着嘴角微微一笑,之后抬头看着时妤昭,福了福身,“臣女听凭殿下的意思。”
那这就是答应了?
时妤昭轻笑出声,难得有件喜事,便转头看着乾元帝道,“既然这两个孩子是郎有情妾有意的,那么不知陛下可愿给他们一个恩典,赐个婚,图个好彩头?”
身为姐奴的乾元帝自然是姐姐说什么就是什么的,且难得见姐姐高兴,乾元帝方才对苏钰又来麻烦皇姐的事情也就既往不咎了,痛快地点点头,当即就给二人赐了婚,赐婚的圣旨之后就颁下去,在场的无论真心假意,都是忙着给两家人祝福,只有苏夫人的神色一直难看得紧,而苏钰虽说知道自家娘子一直打算将小姨子说给温家做亲,但到底还没说不是?
温家既然求娶的是妹妹,又有陛下同殿下赐婚,苏钰自然也是替妹妹高兴的,只是叫众人没想到是,之后摄政王殿下又开口了,“难得今日高兴,双喜临门,孤也许久不曾遇到过这样的喜事了,孤看苏姑娘也合孤的眼缘,便就封苏姑娘一个县君,赐府邸,享食邑,这也是陛下对新人的祝福,不知诸位意下如何?”
苏钰没想到竟还有这么个意外之喜,温家的人也是微微一愣,之后便忍不住笑开,这可是真真切切的爵位啊,那些个皇家子女众多,然有爵位的却没几个,多是白身,就是常德大长公主的孙女儿陈珍,也只是叫殿下赐了个乡主的爵,也就是说,今后只要是没有爵位比苏荼还高的,见了苏荼那都是要见礼的,这可比一个贵女能给自己家中带来的面子大的多了去了。
“臣,谢殿下恩典。”苏钰也高兴,妹妹是县君,这个在临安城中的贵女中可是独一份的,这可是光耀门楣的大好事,即便妹妹当过舞姬,可是这下子,只怕是再没有人敢提这事儿了。
裴昀也没想到时妤昭出手这么大方,一个县君说给就给了,常德大长公主现在得被她气死了吧?毕竟自己的孙女儿只是个乡主,而突然冒出来的一个小丫头片子却后来居上,她一向是高傲惯了,怎么可能容得下这样的事情?
若是闹起来……
裴昀一顿,猛地抬头去看时妤昭,只见她心情颇好,眉眼含笑地单手支颔,微微偏头看着自己,片刻之后,裴昀忍不住轻叹一声,她想要的,大概就是让常德大长公主闹起来吧,这样,她才有了将常德彻彻底底打压下去的借口。
不过虽然有这么一层意思在,时妤昭其实也是卖了温家一个大人情,毕竟温家为国效忠,又是亲皇党,自然得她看重,温序又是龙禁尉副统领,自己哪里能够在身份上叫他们一家子吃委屈?这也是变相地在告诉在场的人,跟着皇家才有肉吃,有时候,这人呐,就是禁不住利益的诱惑,她想见到的,就是这样的场景。
只要有了嫉妒,就会有趋利之念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