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敛在一旁看得好笑,裴昀这样下一个姑娘的面子,委实是他生平头一回见。
谁不知道当朝相爷风流成性,待姑娘家那叫一个春风拂面,三言两语便能撩拨得人春心荡漾,也就近来同摄政王殿下走到一起后多少有了些收敛。
但是这般不给人留脸,当真是……
叫人心情愉悦。
偏生还有个云珠在一旁添油加醋,“咱们天朝有句古话,叫神女有梦,襄王无心,原我还不知道这话的意思,这时候倒是明白了,原就是公主同相爷这样的。”
裴昀眉眼未抬,转身往外走,“如晟你还是找你妹妹陪你一起买东西吧,两个大男人一起上街,本相还真怕别人误会你对本相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心思。”
云敛:“……”
格桑:“相爷!”
裴昀走到门边,微微侧脸,“公主有事,本相会交代礼部的人多加照看的,方才云姑娘所言不过是我朝古话之一,我朝还有一句古话,本相想,公主该了解了解。”
“是什么?”众人都是一脸不解。
裴昀道,“男女授受不亲。”
众人:“……”
打发了这群人,裴昀出了门便领着傅平往宫里去,因着甄宝斋本就临近宫门,是以二人倒也不曾坐轿乘车,而是一路优哉游哉地到了宫里。
然而到了昭阳宫,里头却不见摄政王殿下的身影,款冬自回廊下行来,见裴昀站在廊下眉间微蹙,本想问相爷怎的到这儿来了,转念一想方才殿下是急匆匆去的乾清宫,丞相大人又来得惯了,是以没人回禀通报,这时候相爷不知道也是情有可原。
“见过相爷。”款冬手里还端着一只玉碗,里头装着银耳红枣汤。
“这汤是要给殿下送去的?”
款冬点点头,“相爷来得不巧了,方才乾清宫那边来人,急匆匆请了殿下过去,这汤本是炖了给殿下的,这会儿便只能往乾清宫送了。”
“可知是何事这般要紧?”
“是三姑娘。”
裴昀一愣,“三妹?”
“正是,陛下急匆匆叫殿下过去,就是为了三姑娘,至于是为了何事,就不得而知了。”
裴昀眉间微紧,随后垂眸看了款冬一眼,平静道,“本相本就是为了寻殿下来的,既然这会子殿下抽不开身,那本相便随你一同到乾清宫去一趟吧。”
款冬福了福身,“相爷请。”
然乾清宫里,时妤昭却不像裴昀想得那样,手忙脚乱,反倒是懒洋洋地抱着前两日自相府抱来的大白猫,挨着贵妃榻,看着面前手忙脚乱的乾元帝,笑得眉眼弯弯。
“皇姐!皇姐您别光坐着看啊!您帮帮我啊,阿锦怎么哄不住了!”
时妤昭挠了挠怀里白猫的下巴,“我又没有生过孩子,我怎么知道你为什么哄不住她。”
“皇姐!”
时妤昭道,“你叫我也没用啊,都说了,我不会啊,谁说女儿家就一定是生来就会带娃娃的?再说了,奶娘呢?”
乾元帝怀里的裴锦还在嗷嗷地哭着,乾元帝低头用脸颊去蹭她,低声下气地哄,“乖,宝宝乖啦,不哭了,不哭了好不好……”
时妤昭看着这场面,眸光微闪,然在见到裴锦在乾元帝这般千哄万骗的情况下还不停地哭,方才还一脸惬意笑盈盈的时妤昭忍不住眸色微沉,“陛下,将阿锦给我。”
“皇姐……”乾元帝脸上苦色沉沉,听时妤昭终于肯接手了,忍不住转头看着她就扁着嘴,“皇姐,你说阿锦这是怎么了?前两天明明都好好的……”
“你先给我。”时妤昭放下怀里的猫,脱下外衫,免得衣服上沾了毛发待会儿蹭到裴锦,伸手接过乾元帝怀里的奶娃娃,时妤昭眉间微蹙,将孩子放到贵妃榻上,之后便开始解她身上的襁褓衣衫。
“皇……皇姐,你这是,这是要做什么?!”乾元帝脸上一红,有些结巴。
“去将太医叫来。”
“嗯?”乾元帝一愣,“为什么要……”然而在看到时妤昭的脸色微凉的时候,乾元帝也反应过来,一时间也手脚冰凉,猛地朝外头大喊道,“钱公公!快去叫太医!”
“是。”
时妤昭已经解开了裴锦身上的衣衫,蹙着眉仔仔细细地查探里外,待看到孩子腰后有出现个小红点的时候,时妤昭将娃娃抱起来,仔细地看了一眼,发现这红点并非胎记,亦非疹子,反倒像是针眼。
“将伺候三姑娘的奶娘都给孤带过来!蓝殷。”时妤昭眉间微沉,蓝殷自门外进来,“殿下有何吩咐?”
“去将三姑娘的衣物仔细挑一件过来,那些奶娘,一个都别放过,若是有意图传消息的,生死不论。”
“是。”
裴昀进门的时候,看见的就是一群伺候裴锦的奶娘统统跪在地上的场景,时妤昭的怀里抱着孩子,眉眼冰凉。
“说,谁干的?”
跪在下头的四个嬷嬷皆是垂首不语,微微颤抖着,像是害怕到说不出话来。
“不说?”垂眸看着她们,时妤昭意味不明地轻问一句,“是不是觉得,不说就不会错?不说……孤就那你们没办法了?”
“殿下……”有个奶娘忍不住抬头。
时妤昭却没看她,眸光落在自己怀里已经安静下来的裴锦身上,“对一个孩子下手,好歹你们也都是有孩子的母亲,做出这样的事来,就不怕有朝一日,自己的孩子遭了报应?”
“殿下!”四个奶娘登时抬起头,时妤昭话里的意思已经够明显了,她们本来就是刚生了孩子不久的,依时妤昭的意思,若是找不到凶手,就要拿她们的孩子下手。
“殿下!这事儿同奴婢没有半点干系,奴婢待三姑娘一向尽心尽力,奴婢委实是不知情啊!殿下,殿下您放过奴婢的孩子,奴婢的孩子是无辜的,究竟是谁对三姑娘下了手,奴婢着实是不曾看见。”
“无辜?”时妤昭的尾音微挑,音色轻柔,却叫嚷嚷的奶娘们登时静了下来,时妤昭看着面前的四人嘴角微弯,声色平静,“你们这时候,来同孤说无辜?嗯?不觉得有点太可笑了?你们的孩子无辜,三姑娘难道就不是孩子?难道就不无辜!”
四人登时跪俯在地,裴昀在一旁停了一会儿,便也知道现在是怎么回事,眸色阴沉,走到时妤昭跟前,朝时妤昭同乾元帝见了礼,随后道,“陛下,殿下,既然这四人都有嫌疑,又不愿开口,不如交与臣来审问,如何?”
四个奶娘登时浑身一僵,“殿下!殿下不可!”
“既然丞相大人开了这个口,便也算是你们的福气,那你们就到大理寺的牢狱中去好好想想,三姑娘身上的针眼,究竟是怎么回事。”
那四人还想开口说些什么,却已经叫一旁的内侍捂了嘴往下拖,时妤昭静静地看着那四人挣扎的身影,对上她们的眼睛时,眼底波澜不惊。
待人都带下去了,乾元帝也伸手抱过裴锦,转身回了内殿,时妤昭起身,款冬接过宫人手中的外衫伺候时妤昭穿上,再端着银耳红枣汤摆在桌上,大白猫见时妤昭怀里已经空了,便极其机警地扒拉着时妤昭的裤脚“喵呜”地叫了一声。
时妤昭低头看它,轻笑一声,弯腰抱了起来,掂了掂,看着裴昀道,“你可将它养得死沉死沉的。”
“那只鹅如今长得比它还大。”
时妤昭:“……”
两人坐到桌边,时妤昭屏退了伺候的宫人,任由白猫在她膝头睡着,执起汤匙搅了搅碗中的甜汤,随后道,“今日的事情,是我的疏忽,没看好阿锦,对不住。”
“这事不怪你。”裴昀自然知道这事不能怪在时妤昭头上,她为了裴锦做了多少,自己还是知道的,这些奶娘也是她精挑细选之后,连祖上十八代都给查了个清清楚楚的,谁知道即便是这样,竟还是出了有心人。
“阿锦可有大碍?”
时妤昭抿了口汤,“李太医来看过了,没什么大碍,大概是第一次,针上带着的东西不多,服一帖药就好了。”
“今日的事情,你可有了底?是谁干的?”
“底倒是有的,只是还没撬开她们的嘴,不好定论。”时妤昭摇摇头,眸底却依旧一片深色,“他们不想看皇家同裴家走到一起,铤而走险,总要付出代价的,那里能做得滴水不漏,只要去查,就没有查不到的东西,许是还能有场意外收获。”
裴昀抿了抿嘴角,“他们会不会狗急跳墙,再朝你下手?”
“这倒是经常啊。”时妤昭眉梢一挑,看着神色一僵的裴昀,笑了出来,“我坐在这个位子上,没有几次刺杀下毒什么的,都对不起我自己了,只不过是能不能得手的问题罢了,他们倒是也聪明,不敢朝陛下动手,不然……也活不到现在。”
裴昀的眉间拧紧,“你看起来,倒像是很高兴这些事发生在你自己的身上?”
“是啊。”时妤昭还没注意到裴昀的神色不对,随口应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