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不是还想着若是可以,把自己的命给陛下都行?”裴昀的声音冷静得恍若在谈论今日的天气好坏。
时妤昭一顿,终于回神发现某位丞相的语气不对,摸着白猫的动作停了下来,抬眸去看裴昀,就见他面色冷静地看着自己,见自己望去,他甚至还微微挑眉。
时妤昭低咳一声,“说笑呢,怎么可能,哪有人不怕死的。”
耳边传来一阵衣衫摩挲的声音,随后便看到一方素白的衣摆出现在跟前,时妤昭还没来得及抬头,之后就感觉到腰身一紧,时妤昭一惊,怀里的白猫“喵呜”了一声,跳到了地上。
“你干什……”么?
时妤昭的声音被裴昀突如其来的吻逼得吞了回去,眼睛叫人捂住,唇上的感觉便越发明显,他轻轻啮啃之后又狠狠一吮的动作叫时妤昭忍不住腰身发软,若不是叫他揽着腰,只怕是当真要丢人地跪坐到地上去。
裴昀覆在她腰间的手收得越紧,仿佛要将怀里的人揉进自己的骨血,动作微微急促,带着一丝几不可察的慌乱。
待时妤昭终于被放开的时候,已经满脸嫣红,气喘吁吁,一双狭长的眼睛里水光潋滟,瞪着裴昀的模样,倒不像是怨怼,反倒是撩拨得裴昀,又有些蠢蠢欲动,心神不定。
时妤昭眼睛一瞪,忙不迭推开他,嗔道,“你别再乱来了!这是在乾清宫里,不是昭阳宫,要是叫陛下看见,我还要不要脸了!”
“那在昭阳宫就可以了?”裴昀厚颜无耻。
时妤昭:“……”面前这个这么不要脸的人一定不是自家丞相。
两人身后传来一声轻咳,“那什么……朕就是想抱阿锦出门走走……皇姐若是……随意,随意。”
时妤昭浑身一僵,裴昀抬眸去看那个不知几时站在屏风旁的小皇帝……不,过了个年,如今他的身量见长,眼下已经是少年模样,怀里还抱着个奶娃娃,看着自己的眼神促狭,分明是故意的。
哪里是要出门,分明就是打趣他们来的。
只是时妤昭不自在地垂着眼,乾元帝的打趣便都落到了裴昀一个人的眼里。
“陛下既然要出门,哪里有要陛下避嫌等候的道理,臣还有事要同殿下相商,那臣就先随殿下回昭阳宫了,三妹妹,就有劳陛下了。”裴昀弯弯嘴角,看着乾元帝没有半点的不好意思,时妤昭忍不住抬脚踩他,“你闭嘴!”
裴昀眨眨眼,“为什么?”
“让你闭嘴就闭嘴!你话怎么那么多!”
乾元帝在一旁笑,随后道,“对了,朕方才突然记起,番邦的格勒王子先前又递了文书入宫,朕已经批了,想来这会儿人已经到漱勤殿候着了,朕这儿走不开,皇姐就代朕先到漱勤殿去接见格勒王子吧。”
说完,乾元帝还不忘冲自家皇姐眨眨眼,“听说格勒就是冲着皇姐来的,皇姐记得打扮一番再去哦,而且钱公公看过了,说这位格勒王子长得也不算太差,虽不及丞相,好歹也是异域风情,皇姐若是喜欢,咱们就将人留下。”
时妤昭瞪他一眼,“你也给我闭嘴!”
乾元帝耸耸肩,“好吧咯,那皇姐快去吧,朕同丞相说些话,如今西南旱灾严重,有些情况还需落实,皇姐将丞相借朕一会儿,不会舍不得吧?”
“去去去!巴不得看不见你们俩!”时妤昭又瞪了两人一眼,转身出了门,裴昀脸上的笑意微敛,眉间拧紧,格勒?那家伙怎么进宫来了?
“陛下,西南旱灾一事,早朝之时不是已经同朝臣商议过了,不知陛下还有何事?”裴昀忍了忍,还是决定先解决面前这小子。
“丞相别急啊。”乾元帝抱着裴锦坐到了桌案之后,看着裴昀僵硬的脸色微微一笑,“朕着实是有些事,想同丞相商议。”
“陛下请讲。”裴昀抿着嘴角,乾元帝方才同摄政王殿下的那番话,分明就是说给他听的,而他不得不承认,格勒着实是他心口的一根刺,虽说番邦不足为惧,可是既然番邦的王子是诚心诚意入京和亲的,那么他们也必然没有拒绝的道理。
且摄政王殿下一向便是国事为重,他并不敢保证,她当真会直接拒了格勒。
可是如今他们也定下来了,怎么说……
她都会先考虑自己,不会直接答应吧,毕竟格勒……
裴昀轻嗤一声,他还是很有自信,自己可以甩那家伙十条街的。
“西南旱灾严重,早朝之时,群臣之见乃是派遣钦差出巡,以抚民心,监督赈灾一事,以体察朕怜悯爱民之心,可是这钦差的人选,朕却一直拿不定主意。”乾元帝笑盈盈地看着裴昀,“是以朕思来想去,思忖了许久,觉得还是叫丞相代朕出巡,视察天下,来得便宜,不知丞相意下如何?”
“去西南?”裴昀一愣。
乾元帝点点头,“对啊,丞相是不是很高兴?可以离京了,还是公费游行,皇姐也不会抓着你不放了哦。”
裴昀:“……”
“怎么?丞相莫不是不愿意?”见裴昀一声不吭,乾元帝的眸光微冷,嘴角却依旧衔一抹浅笑,“丞相可要知道,如今虽说朕还尚未亲政,可是朕……才是这天下的皇帝,丞相莫不是还想仗着皇姐,不将朕放在眼里?”
“臣不敢。”
“那丞相便收拾收拾,准备择日启程吧。”乾元帝眯着眼睛笑,拍抚着裴锦的动作温柔,裴昀的面色却难看得紧,乾元帝这时候叫他离京,其实他不是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格勒是乾元帝放进来的,这时候叫他离开,无非就是想撮合昭阳和格勒,可是他不是一向顾着昭阳的意思,为什么如今,会想要违背她的意思,要撮合她和旁人?
明明陛下一开始,也是希望自己同昭阳在一起的……
乾元帝自然知道裴昀在迟疑什么,见他的神色僵硬,乾元帝笑了笑,话里却带上了两分凉意,“朕给过你机会的。”
裴昀一怔。
乾元帝垂眸拍了拍怀里乱动的孩子,嘴角弯弯,眼底却冰凉无波,“朕自然是希望皇姐随心所欲,皇姐的心思,便是朕的心思,朕也希望有朝一日,皇姐能够卸下这文武百官朝野内外的担子,嫁个好人家,安稳度日,可是裴昀……你太让朕失望了。”
乾元帝缓缓抬眸,对上裴昀微愣的眼睛,笑意微敛,“朕要的,是皇姐从今往后,过得惬意自在,能够嫁娶生子,名正言顺地叫人护着,可是你却没做到,朕当初问皇姐,几时成亲,皇姐却避而不谈,朕知道,是你瞻前顾后,不愿打破眼前的平静,是以就一直这么得过且过,虽然并不遮掩,却也没打算,成大礼,拜天地。”
顿了顿,乾元帝的眸光越冷,“可是裴昀,你不想想你自己凭什么!你有什么资格,叫朕的姐姐,为你受这般委屈?!”
裴昀不自主地后退一步,乾元帝却步步紧逼,“也许皇姐一开始不会接受格勒,也许皇姐当真不会有和你在一起时来得高兴,可是只要格勒够聪明,有朝一日总能叫皇姐放下一切,最重要的,是皇姐同他在一起,能堂堂正正地出入成双,能昭告天下,我时家最尊贵的金枝玉叶,找到了驸马,而不是就那么没名没分地跟你在一起,裴昀,你不值得。”
“臣……”
“你不必说了,朕意已决,若是你够聪明,便收拾妥当就走,别再给皇姐惹麻烦。”乾元帝冷笑,“好自为之。”
裴昀低着头,掩在袖下的手,紧紧地攥着衣袖,他怎么也没想到,乾元帝的发难来得这般突然,可是他可悲至极地发现,他竟无法反驳乾元帝一丝一毫。
皇命难为,难道他真的就要离京远行,给那个番邦来的蛮子腾地方?
出门前,乾元帝在他身后意味不明地说了一句,“裴昀,你难道还不明白,阿锦入宫的意义吗?”
三妹妹入宫的意义?
什么意思?
裴昀觉得自己现在有些不能思考,浑浑僵僵走在宫道上,突然听到几个宫人的窃窃私语,“我可是看清楚了,那个格勒王子,生得同咱们临安城的贵公子都不一样,一双眼睛是天蓝色的,可漂亮了!虽说许是当真比不得丞相大人,陈大人几位,可是那双眼睛,当真是叫我死在他怀里都可以了!”
“啐!你个小蹄子,竟还做着这样的春秋大梦呢!那是和亲来的王子,你是不知道和亲是什么意思吗?就是要来给咱们摄政王殿下做王夫的,即便将来摄政王殿下致政了,他也是驸马爷,你以为人家能看得上你?还是说,你竟妄想同殿下……”
“呸呸呸!你也不怕掉脑袋!摄政王殿下的人,其实咱们能够想的?不过……你说殿下若是同那位格勒王子在一起了,那丞相大人怎么办?”
“这个……”有个宫人迟疑了片刻,之后道,“丞相大人同殿下大抵是不能的,虽说如今二人感情正好,可是聪明点的都看出来了,丞相大人并不想尚公主,只怕是……最后还是镜花水月,一场空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