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季家的人也不是完全没有数，自己家这个小儿子读书平平，最多算是过得去，但是要想在上面有所建树可真是有些天方夜谭了。

季欢虽然读书一般，却看的明明白白，这次借着机会便是想与刘启山打好关系。

刘启山在席上与他们推杯换盏，也说了些话，不过是些场面话，季欢起初还以为刘启山为人稳重不轻易失态呢，现在看来……

这两位是何方神圣，话说能让刘启山这么看重，他倒是也起了两份兴趣。

远远便看见双方见面，刘启山作揖后说了些什么，明显与跟他们在一起时状态不同，盛灵儿今天穿的是件月白色里衣，外面套了件宽袖的鹅黄色长衫，这是上安最近时兴的穿法，讲究的外面还要蹬一双羊皮小靴，才算得上齐全。

相传这个是宫里头流出来的装束，当朝皇帝名讳周宗，后宫如今最宠的是武妃。

武妃不但出身武将世家，自身亦是不俗，骑射俱佳，因此每逢狩猎时都少不了她，武妃为了方便，经常穿寻常装束加上小靴，柔美中又带飒爽，渐渐的，竟然流传了出去，风靡上安。

上安繁华，气候又好，十有八九都是风和日丽，而且大都朝观念相对开放，官家小姐当街游湖也没什么奇怪的，因此游人如织的大街上几乎天天能看见小姐穿着宽袖的外衫坐在精美的画舫上弹琴或是游街，其中还有为得武妃‘精髓’，穿着全套装束骑马的。

不过这些盛灵儿自然是不知道的，他们来的时候没有带多少衣服，就近买了几件。

她虽说比子希矮一点，在女子中却算是高的，以前在盛家村的时候就比过了村中的多数女子，来到普遍身高突出的上安也不显得矮，加上长期练武的身量，套上衣服后几乎没一件难看的，子希也是这样。

向季欢等人走去的盛灵儿和子希非但不露怯，还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盛灵儿淡然，子希沉稳，加上刘启山的书生气，在一起竟然格外和谐。

……刘兄这两个朋友，长相倒是不俗……

这是季欢等人的第一想法。

明明是件在普通不过的长衫，在盛灵儿身上轻灵漂亮，虽然还看不太清五官，但是骨子里面的东西还是露了出来，加上这段时间瘦了不少的身材倒是让她更显飘逸，看的季欢等人倏地愣住了，等子希到面前才反应过来。

“这是……”

能和刘启山在一起宴饮的自然不是一般人，此时都有些微微的丢人，但是回过神才发现不止自己几个人。

盛灵儿微微抬眼，看清了季欢等人的表情，却也没有在意。

她以为，刘启山与自己这边走的过近了，季欢等人自然会在意些。

而且她被人看的次数多了去了，以前跟着师傅天南地北的跑，十次有八九次都会被有心人当成跳大神的，无孔不入的目光想拦都拦不住，过了几次便就习惯了。

子希倒是第一次被这么多人看，有些微微的紧张，但是面色不显，而旁边的眉娘便是不行了，走路都扭捏了起来。

“我给各位仁兄介绍一下，这二位乃是我在院试交的好友。”刘启山看向了眉娘：“这位是……”

盛灵儿道：“姨娘。”

厨娘他们虽然不觉得有什么，但是难保别人怎么想。

刘启山互相介绍了一番便是想让盛灵儿和子希落座，但是眼睛刚落到饭桌上便是有些不对了，眼下都是残羹冷炙了，岂能再招待客人？

“小二，给我们换了大些的包厢。”刘启山这么说着便对众人道：“咱们换个宽敞些的地方，也好说话。”

众人自然没有意见，此次宴饮本来就是以刘启山为主。

“真想不到在这里还能碰上两位，原以为上安这么大，就算是托人找也是需要一阵子，却不料这么巧。”

见盛灵儿没有开口的打算，子希只能认命的道：“是，不知刘兄是何时过来的？”

“不过三天，子希兄呢？”

“我们是昨儿才到的。”

“可巧今天也算是帮你们接风洗尘了。”刘启山高兴的道。

子希笑了下，说了几句话，倒是不卑不亢的紧，众人说话也会附和两句，他好像天生就懂别人心里在想些什么，明明话语不是奉承，可偏偏就是听的人心里熨帖舒服。

没多久，这一桌子人觉得子希风风度仪态实在难得，并且把划分到了可以结交的一类人之中。

“听说盛姑娘是打猎的一把好手。”季欢对面坐的便是盛灵儿，他笑着道：“我天生就对打猎没什么天赋，有空的话希望盛姑娘赐教几招，要不然也不必每次都捉了麻雀回去献宝。”

这话热的众人哄堂大笑，盛灵儿也是弯了弯嘴角，眼睛在烛光下显得亮晶晶的。

季欢眼底已经荡起自己都不知道的波澜了，众人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他便是站起来给盛灵儿敬了一杯酒，还特意弯了腰，姿态放的颇低：“我先敬姑娘。”

在场的人虽说吃的气氛正浓，却也被季欢突然站起来弄的有些搞不清楚状况，倒是有个人懂行的，一眼就看出门道了，眼底已经有了一丝促狭的光。

盛灵儿愣了一秒，便是把酒杯递了上去，吃饭最不能冷场，这点她还记着呢。

季欢喝了一杯酒脸色红润，有些飘飘然的坐下了。

这一餐饭吃的众人都乘兴而归，并且约定了下次的饭局。

起初子希还没有放在心上，但是几次之后他便是发觉不对劲了，这个叫做季欢的怎么盯着盛灵儿不放，而且季欢虽然读书平平，但是去的地方不少，不少奇闻异事他信手拈来，满桌子的人都被她带进去了，就连盛灵儿也是不自觉的听上了。

而子希心里就有些不是滋味了，盛灵儿一向不关注别人，现在看着季欢的样子，子希只觉得碍眼。

而季欢说的是一个曾经听过的戏文，叫《庭门乱》，讲的是一个千金小姐与市井小民被抱错了，结果身份互换闹出来的事情，他见盛灵儿似是感兴趣，说得更加卖力了。

“只听得‘砰！’一声响，那县令你倒是怎么回事？”季欢说的声色并绘，“原来是县令的老婆竟然就是那个小贼，两人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县令当场便是要退婚啊，而那小贼见事情败露，一不做二不休便是拉扯着县令的衣服，县令见势不好，便是往厢房里跑，其实厢房后面连接着后院，小贼生怕他喊人，拎着裙摆就在门口哐哐砸门，口里还道你有本事抓贼，你有本事开门啊。县令自然不开，叫来的人都快进门了，小贼急了，情急之下一脚踹开了房门，匆匆脱了衣服一把把县令推到了床上！当场县令脸都绿了——”

众人都听到精彩时候，突然季欢停下了，众人纷纷催起来：“你这还没说完呢，快继续啊~”

季欢却是道：“今天天色太晚了，不如下次吧。”

众人都是有种打人的冲动，上次季欢也是，说了一个有意思的戏文，偏偏要等到‘下回分解’，惹得众人心里都痒痒的，却又无可奈何。

子希其实也听得入迷，但是见盛灵儿上心，也不知是不是反骨，反正看季欢就是不顺眼，几次季欢一转头就看见子希挂在嘴角上的弧度，像是在笑，又不像是，当即默默的转过了头。

子希看了一眼盛灵儿，见人还是看着季欢，心里就泛起了酸。

其实他实在太过于敏感了些，满座人除了他看着盛灵儿，所有人都看着季欢，实在没什么特别的。

子希郁闷之下便是喝起了茶，众人起初没注意，后来一晃茶水发现竟然都空了，他们倒是没发现是谁喝的，只是喊小二又上了一壶。

盛灵儿却是心知肚明是谁，趁着众人不注意瞥了子希一眼。

子希发现的时候盛灵儿已经是直接的冷眼眯起了，直看的子希一个激灵，连忙坐直了腰背。

其实盛灵儿对他的言行举动高要求是可以理解的，若不是这些在盛灵儿压迫下学习的东西，刘启山等人绝不会这么快把他融入自己的圈子。

从才开始见面的一幕，到后面一举一动，盛灵儿都在不留痕迹的帮他打造‘形象’。

原本众人对他的印象应该是从盛家村小地方出来，并且前途未知，但是经过盛灵儿的有意之下，便是变成了从小经过些磨难却积极向上的这么一个形象，差别不可以说不大。

之后结识刘启山，在他们那个圈子里便是达到了先声夺人的一个优势，之后包括平时盛灵儿和子希也会做东，倒不是什么面子问题，也不是什么规矩，纯粹是盛灵儿知道这样做才能把双方放在一个更平等的位置上。

为的就是让子希和自己既不完全被刘启山这些人带着走，也能保持一个良好的关系，这便是盛灵儿暂时想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