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啧，你小子装什么蒜？你以前不是最讨厌女人吗，还说上战场就得爷们来，女人成不了事，怎么，转了身就忘了？”

李献脸色有丝丝涨红，却是没反驳。

在贺铭半天催促下才连连作揖道：“贺叔，你就别揭我的短了，你就当我那时候年幼无知吧。”

“滚！”贺铭先是笑骂了一句，然后开口：“我问你啊，盛灵儿是怎么把你们整服气的？”

这话问的。

名叫李献的军士脸上也是露出了一丝迷茫，他回想了下，盛灵儿好像也没怎么样，他好像莫名奇妙就跟这人站在统一战线了：“我也不清楚，刚来的时候吧，好像我还找过茬，后来轻轻松轻就被她给反驳了回去，还是让人说不出话也找不到理由继续下去的那种，然后我刚好跟她分到了一组练习，发现这人没什么娇贵的小姐习性，过的比我一个大老爷们还糙。”

贺铭听到这里，眼色露出了一丝古怪，李献说话倒是大言不惭，他那个小白脸的样子看上去也不像个大老爷们啊，但是他没表现出来，而是用眼神鼓励李献继续说。

“后来不是她提出什么演习吗，我们又是一组，感觉人还是不错的。”

“长得不错？”

“对。”李献没反应过来，先是应和了一句，随即脸红着辩解：“不对！你说什么呢，是人不错。”

贺叔也不打岔了，就听人说。

“前年的时候，咱们官衔不是都差不多吗，盛灵儿每次演习都会有战略，和别人的不一样。”李献看出了贺铭在想什么，军中演习凡是稍微有点官衔的，哪个不做计划，这没什么大不了的，但是盛灵儿是真不一样，战场上的情况千变万化，但是盛灵儿偏偏十次有八次都能‘猜’准敌方下一步要做什么，还能准确的给予打击，要说全部是运气连他都是不信的。

而且盛灵儿看上去不食人间烟火，却没有一点‘与众不同’，和他们一群大男人一起吃饭，演习的时候打伏击战一蹲或是趴着有时候足足半夜，一声不吭，连男人有时候都忍不住活动身子，她却就跟被定住了似的，不得不说让人刮目相看。

“反正我从没见人看的那么准的，方方面面都顾虑到了，地形地势，双方的人马，甚至是敌方将领的性格，她没有一处遗漏的，感觉是专门给对方挖坑，有时候吧我也觉得一些计谋不是多高明，但是对方偏偏掉下去了。”李献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行了行了，下去吧。”贺铭听的差不多了，就将人打发走了。

李献不知道，他却是了解，有时候打仗就是这样，不用招数高明，有效果就行，说到底打胜仗比什么都管用，就像一些疑兵之计，看似是阳谋，所有人都不相信，偏偏敌军将领就半信半疑，以至于延误了战机，不是因为对方蠢，而是因为算中了人心。

这些盛灵儿自然是不知道的，她正在观察队伍里面射箭的动作与命中率。

在这里，说句夸张的，三更天不到就要起来，一天的任务更是足以让普通人望而生惧，要是以前，盛灵儿一定不愿意，说不定撂挑子不干了也有可能，在村子里面大鱼大肉多快活，何必在这里受这个罪。

但是现在她的心态已经改变了。

过去在大都朝的时候，她是抱着一个得过且过的态度，她想着，过好自己的小日子便行了，但是后来，也许是北流人的铁骑，也有可能是因为时间的关系，她明白了自己以前想法是错误的。

大都朝不是什么游戏，也不是什么虚拟世界，而是切切实实存在的，若是她听之任之，可能一时还感觉不到，她可以做个快活的隐居的人，但是必定是快活而孤独的，刘氏玉梅花盛云等人哪怕和她一起，肯定也是提心吊胆，而子希，那样的身份注定了他要陷在漩涡里面，不可能安逸的。

自从初始来到大都朝，她便是和这些人生活在一起，有可能她自己都没有发现，盛灵儿早就将自己当成大都朝的一份子了，否则在北流人铁蹄踏上铁石镇的时候，她看见凋零的人命就不会那么愤怒了。

而一个个生命的离去，也让她知道了这个世界不是冲关升级的，是一不小心就能丢掉命的，她不想哪一天也看着身边的人死去，唯一能做的，就只能是先让自己变强！

··················

上安。

此时的上安已经被北流人改了名称，名叫乌都。

此时正值初冬，南方的治安还只是泛着寒意，而上安却是冰天雪地了，树上的叶子被积雪压得弯弯累累，随时要‘噼啪’一下断裂似的，而上安好些人家精美的琉璃瓦也覆上了厚厚的冬衣，连萧索的皇宫现在也被北流人重新弄了一番，比之前的丝毫不差，放眼望去华美依旧。

但只有身临其境，才会发现上安变了太多，之前的繁华已经没有了。胡格尔身为北流的三皇子，见识不凡，从很久之前他便是看上了大都朝这片富饶而肥沃的土地，他甚至找了个大都朝的老师，潜心研究大都朝的文化和这儿人的习性，他知道，自己迟早有一日会用上的。而他自己，来过大都朝不止一次，他亲眼见证过上安的繁华，即使寒冬腊月，也从不缺少游人和如龙而行的车马。

现在却是不同了。

“你说这里与从前有什么变化？”胡格尔问着身后的亲卫。

“自然是更好了。”那亲卫想也不想的回答，剩下几人见胡格尔的脸色，倒是乖觉的没说话。

胡格尔也没什么责备的意思，从下属的角度说这话没什么意外。

他经过几家摊子时，见老人颤颤巍巍的用手搅着馄饨汤，不由走了过去：“老先生，最近生意可好吗？”

胡格尔纵然学的再久，说话也免不了带了一点北流的口音，再加上他高鼻碧目，一看就是外族人，卖馄饨的老人家直接打了个哆嗦。

北流人！

他迫于生计不得不出来，没想到却是遇见了北流人，这些人，现在哪怕是打人都没人敢阻止的！

胡格尔看出了老人的害怕，微微退后了一步，垂下的手轻动了下制止了即将大声呵斥的亲卫：“来上一碗。”

老人见他不像是要找茬的样子方才定了下心神：“客官稍等。”

胡格尔见状，坐了稍远的地方。

或许是见他态度温和，老人上馄饨的时候方才敢说话，而胡格尔略问了些家常话，吃完了便走了：“不用找了。”

老人家犹豫了下，见胡格尔衣着气度不凡，没再坚持。

“主子心善，这大都朝由您统治是他们的福气。”一行人走远了，胡格尔身后一名亲卫开口道。

“他们可未必这样觉得。”胡格尔道，神色却没什么生气的样子。

“那老儿神情你可看清楚了，有些人不老实啊······”他冷笑着说了句。

“您的意思是······”

“我颁布过律令，对待大都朝人要向对待本国人一样。可结果呢，明摆着有人阳奉阴违！”胡格尔忍不住露出怒色。

“需要就此惩戒吗？”

胡格尔脸色有点沉，却摇了摇头，没说话。

半天才道：“光是咱们的人背地里不尊礼法的都太多了，何况是我那几个哥哥弟弟的人马，我连自己的有些人都管不了，何况他们呢。而且一些世家，可都不是省油的灯。”胡格尔带了些淡淡的自嘲。

事实就是这般，北流人本就不是谦和的性子，大都朝才破的时候北流几乎整个都疯了，让他们遵纪守法可比让大都朝人听话困难多了，那一阵子普通的北流人对着大都朝人都可以尽情的欺辱，更别说北流士兵了，胡格尔那时候在战场上脱不开身，到了上安才发现情况与他想的有所出入，但是已经晚了。

北流士兵尽情虐杀着战败的大都朝人，手段让他都感到不适和残忍，他想要的是这个地方，却不是为了尽情掠杀的，因此他颁布了堪称最严格的律法，凡事无故杀大都朝人的，诛九族，猛烈的刑法一时间震慑住了北流人，这才阻止了血腥的一幕幕。

胡格尔不是什么仁君，这样的目的也不仅仅是挽救人命，而是他知道大都朝有个成语叫‘物极必反’，如此下去，至少上安这仅存的人会爆发起义，这儿的人是性子有些温吞懦弱不假，但是兔子急了还咬人呢，掠杀只会让他们好不容易得到的土地四分五裂。

严刑峻法的功效看的见，但是想要完全阻止是不可能的，胡格尔只能让他们保持着表面的‘和平’。至于几个皇子，状态更是谁都不服气谁，他能当上这个北流王的位子都不容易了，若现在管的太严，几个一起‘逼宫’都不是没可能的。

只得徐徐图之。

底下的亲卫见他如此，也纷纷噤声，不敢多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