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帐里众人领命而去，待最后一人脚步声走远后只剩下了盛灵儿和子希两人。
一秒······两秒······一直没有动静，正怕子希‘秋后算账’的盛灵儿忍不住了，艰难的偏了下头看子希。
不看还好，一看盛灵儿吓了一跳，刚才还镇定自若发布命令的子希正捂着胸口弯腰站在原地，手臂青筋根根暴起，像是得了什么急症。
“子希！”盛灵儿一惊之下就想去查看，但是还没挪动那边喘气急促的子希就上前把她按住了。
夹杂在喘息中，盛灵儿看见他嘴唇开阖了下，说的应该是——别动。
“你没事吧？”盛灵儿有些手足无措。
好端端的，怎么会这样。
其实她最怕的还是子希因为她‘塞图娜’又一次发作。
不过盛灵儿观察了下，觉得子希也不像是要发作的样子，只是紧闭着双眼呼吸急促，一双手死死的握住她，力道大的让她都是有些受不住了，但是这个关头盛灵儿也不敢刺激他，见他模样小心的道。
“子希？”
“盛灵儿，你、你······有没心？”一句话他说的断断续续。
盛灵儿有些不知所措：“对······”
子希暴躁的打断了她：“我不是想听你说什么对不起的。”
他终于抬起了头，已经有些赤红的双目盯着盛灵儿，哈哈笑道：“你真行啊，我的亲卫全都被你给收买了，瞒得一丝口风都不露，要是我不来是不是连你······连你出事都不知道。”
子希脱口而出便要说连你死了，但是言语在他心里打了个滚，便是说不出的刺痛，只得换了个词：“你远在这里，我在治安以为你一切安好，甚至还一厢情愿计划着将来的事情，想着你说的江南宅子，盼着见到你将这些年不好诉之口的话都将给你听，而你呢。”子希虽是笑着，眼睛却红的能滴出血来，“你说，还会有那一天吗？”
盛灵儿本来准备了一肚子理由来‘狡辩’或者说是安抚，但是临到关头，什么都说不出来。
“我······”她心中一阵刺痛，双眼不知不觉也瞬间红了。
显渊殿下啊，现在甚至成为新帝的周允，几年来夙兴夜寐，怕是没有一日安眠过，诚然他自己的身份决定了他不得不在各处周转，但是若不是为了自己，几年来他何至于这么拼命，这么大的显渊殿下不为名不为力，不就是为了那点心之所向，绝无怨尤吗？而自己呢，瞒着他，甚至是提前写好了信来骗他，如果这一次上天不眷顾，她真的出事了，盛灵儿几乎已经能想到子希的以后。
他不是薄情的人，自己若真的不幸，他可能会记上十年、二十年、甚至是一辈子，在他的内心深处，会把自己当成是‘未亡人’，而诺大的大都朝中，甚至没有几个人知道他们这份注定不为人知的感情，这是怎么样一种悲哀？
“你有没有把我放在心里过。”子希笑了声，一瞬间，几乎是用有些怨恨的眼神看她，“盛灵儿，你不声不响的就来这里，把自己弄成这副德行······”
——爱恨交织。
子希从很早之前把盛灵儿当作需要仰望的人，她打人时的果决，思考问题从来都是滴水不漏，这些在子希很小的时候就被灌输进他的心里，甚至导致了他想改变自己，他下意识想变成盛灵儿，他的长姐兼师父这样的人，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开始过分关注她，一不留神把自己都心丢了。
他进京城便是遇到了阴谋，接着大都朝乱了，他中了北流最厉害的毒，几年来时时刻刻都在克制自己，梦魇的折磨，朝中的尔虞我诈都在促进他飞速变化，他没有怨天尤人，因为他知道，人是有命数的，有些东西注定了该是你承担就是你承担，没有别的路可以走。
朝局他从只能看着到慢慢操控，终于不再是看客，只有感情，他压抑着，不代表不在意。
终于他失控下把自己的心意说出去了，而且让他意外的是盛灵儿竟然没有全然拒绝，甚至他能感觉到这人在慢慢接受他。
他高兴之余却也惶恐。
像是走钢丝似的，方才明白，喜欢一个人有多甜，有时候就有多苦。
什么都在她的一念之间，他生怕哪一天盛灵儿一不高兴，又改变主意了。
尽管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但是他就是怕，而今，像是长久的心理折磨全部堆在了一起，五味陈杂下，竟然不只是个什么滋味了······子希忽然之间就忍不住了，喉头哽咽出声。
原来有一种情，叫患得患失。
原来有一种爱，叫进退不得。
············
哎······看着骤然哭出来的子希，盛灵儿更是不知道怎么开口了，现在子希这样，好像说什么都没用了。也罢，让他哭个痛快吧。
外面是两军交战不停的轰炸声，里面是子希在哭，盛灵儿一个统帅，平常也是淡定如山的人，眼下却只能在旁边呆呆愣愣的看着，直到红袖有事进来禀报她才从罕见的状态中回神。
“何将军的计策很好，去吧。”盛灵儿直接同意了。
经过这个打岔，子希已经把哭声止住了，如今正把脸埋在被褥中。
心疼之余，盛灵儿有些想笑······
子希老成很久了，还真不容易见到这副神态，怪可爱的。
“······喂，没人了，把头抬起来吧。”盛灵儿轻轻道。
子希没听到似的。
耳聋的是她好吗。
盛灵儿叹了口气，无奈的用手把子希的脸抬起来，轻声道：“我错了，别哭了好吗。”
子希似是小小的冷哼了声，不过却没转过脸。
盛灵儿自然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往日两人相处是盛灵儿占主导地位，如今却是子希说什么就是什么。他睫毛都是湿乎乎的，脸上还有泪痕，就连故意偏过去不看盛灵儿的眼神······都让人感觉可怜劲儿的。盛灵儿哪里受得住，连忙轻哄着：“我不该骗你，以后什么都你说了算，这下子成吗？”
说来也是，军营中盛灵儿训哭的人可不在少数，其他人一哭包括女的盛灵儿都腻歪的紧，尴尬的恨不得立马走开，而子希却是让她的铁石心肠都被眼泪给泡软了。
“你别想忽悠我。”子希道。
盛灵儿也不生气，继续柔声道：“我说得都是真的，大将军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见子希脸上有松动的痕迹，她再接再厉：“宝贝儿过来，我给你擦擦脸上，待会儿指不定又有人进来，别被人看见了有损君威。”
子希：“······”
都什么时候了，她还顾着他的面子。
里子如今都快没了好吗？！
正心中悲愤的时候，突然感觉脸上一热，子希先是耳朵腾地红了，随即意识到一定是盛灵儿在转移他的注意力，顿时又生气了。
“你······”他脸红的支支吾吾骂不出来。
这个当口儿盛灵儿却已经艰难的挪动身子抱住了他：“别动。”
让她抱会儿······还有，谢谢你。
她没说出来。
子希一惊，这人身上可是缠了钢板的，还有伤口，根本不能乱动。他赶紧两只手搂住盛灵儿的背，小心翼翼的把人支撑住：“整个人和粽子似的，还不消停。”
盛灵儿埋在他怀里，也不吭声。
她也是难受了多少天，子希是被骗的，她是骗人的，但是心中未必比子希好受。一想到可能永远见不到子希，心中就针扎似的，刻意了不去想，却止不住冒出子希的面容和说的每一句话，魔怔了似的。她单手抱住子希的背，深吸了口气：“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子希也是心中酸麻不已，过了会儿低声道：“我也是。”
盛灵儿抱着她不知道有多少，才露出脸，一抬眼就看见盯着一眨不眨的子希，也是痴了。
回神之际她仰起脸在子希脸上碰了下，还未等子希反应过来，在他泪痕未干的地方轻轻映了下去，咸中发苦。
哎，她的错她的错，让那么大一个王爷，不对，现在是那么大一个皇帝为她哭成这样。盛灵儿心疼后嘴就亲的不是地方了，或者说，正是地方？
子希蓦地僵了一下，刚才他是被盛灵儿突如其来的主动弄的失神，现在确实反应过来了，刚准备反攻回来时，外面却是传来了一声有些好听的女声，不过语调听起来却有些心虚，鬼鬼祟祟的。
两人：“······”
又是些什么事儿？！
盛灵儿倏地推开了，沉声问：“怎么了？”
红袖在进来低头禀报：“回大帅，北流突然集中火力想突破我们的包围圈，两位将军让我过来问你的看法。”
“现在还没到他们拼命的时候，应该是故意的，可能是圈套，我们再等一会儿。”
红袖眼观鼻鼻观心的领命而去了。
从头到尾她连头都没敢抬。
哎······经过主帅亲卫的透露，她可算是‘明白’了一些事情，震惊之余苦笑不已，外面还在打仗呢，这两位倒好。
真是不得不说，艺高人胆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