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南北带着阿山翻墙入宅。
安培生按南北说的没喝药,却是好了许多。只是身子还是虚弱。
看到阿山,安培生有些诧异,南北也懒得和他解释,直接叫阿山过来看。
阿山还真的煞有介事看了安培生的眼睛,半晌,皱眉摇头。
“到底怎么样,你说啊?”
南北有些着急,阿山却是看了看安培生,咽了口吐沫。
安培生只觉得心里一沉,面色苦笑,“是不是没得救了,你有话就直说吧。”
阿山看了看南北,斟酌了半天,“确实是中了蛊,你看,凡是中蛊之人眼白下方都会有一条细线,你仔细看就是这。”
只见一条细如蚊丝的黑色细线在安培生眼白下方,不仔细看真的看不到。
“那到底能解吗?”
阿山却是摇头,“南北姐,这蛊不同于一般的东西,不像中毒,找大夫解就行了,关键是,每个养蛊的人养的蛊都是不一样的,每个不同的蛊千变万化,而真正知道的只有下蛊人自己,也就是说解铃还须系铃人,找不到那个下蛊的人很难解开这个蛊。”
“可是不是有更高超的蛊师就能解开低级的?”
阿山哭笑不得,“可是,南北姐,我是那个低级的,而这个下蛊的人显然是个高手,你看安老板脸上发黑,蛊分好几种颜色,黑色是最厉害最毒的那种,这下蛊的人显然是下了死手了,不找到这个人,真的没办法。”
南北瘫坐在座位上是自己想的太简单了,可是如果对方下的死手,那么就算找到那人,对方肯解开吗?
“不管如何,找找安老板身边的人,这东西除非亲近的人外人很难弄,一一排查,要到了骨髓中,就算是下蛊之人收了蛊,恐怕人身体也是不行了。”阿山这一次没有再有所隐瞒,直接说出了残酷的事实。
安培生反而比南北淡定许多,苦笑道,“这是我的命啊,罢了罢了,你们也别为我费心思了,总是死了一了百了了,只是南北,你别忘了答应我的事才好啊。”
颓废的躺在床上,那双眼睛毫无生气,南北心里一沉,这怎么行,这还没找出凶手,还不一定死,可安培生的求生意志却淡了,这样下去,就算找到人肯解,这种意志恐怕也先去了。
南北走到床前,“这才哪到哪你就放弃了,就算你觉得安家的事让你承受不了,也不要想死啊,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你这般轻生就是不孝!”
南北还要说什么,却突然停住了话头,将手指放在嘴上示意两人不要说话。
阿山奇怪的看着南北,而后者却是皱眉,一副在听什么的样子。
阿山想开口询问,南北却捂住他的嘴,对着两人做口型,“有人。”
果然没过几分钟,门外望风的小弟,就声音极高的,“廖管事,您这么晚有事吗?”
南北皱着眉头,现在可是午夜,廖生怎么来了。
只听门外声音,“我想来想去总是不放心二爷,所以想过来看看,二爷如何了,喝药了吗?”
“回廖管事,二爷喝了药就睡下了,这两天精神比前几日好多了,情廖管事和大夫人放心。”
可廖生却没走,压低了声音询问着什么,南北走到窗下,能听到廖生的声音,“那既然睡了,声音就别太大了,以免吵醒二爷,我就是想问问,二爷平时都什么症状?我再找人去询一下名医,外面也不好露面,我好说下症状。”
“就是咳嗽,没力气,也没什么了?”
这时候阿山羽然过来拍南北的肩膀,用手势和口型,大概意思是,“呕吐”。
南北一下反应过来,赶紧给安培生打着手势,随后拉着阿山就躲到箱床后头去了。
安培生咳嗽了几声,随后便开始大声的干呕起来。
外面的小弟一听却没直接进来,他想着门内有人,可是安培生却一直连续不断的干呕,索性一着急也不管了,直接冲了进来,可看到屋里没人,知道南北他们大概是走了,也不拦在门前了,廖生跟着就进来了。
只见安培生一边咳嗽一边干呕,小弟端茶又拍背就是不行。
廖生顿时被安培生这面色苍白样子吓到了,“我这就去请大夫。”
“别。”安培生艰难叫了一声。
廖生这才想起来,他生病这事是保密的,“我去找大夫人。”
“不必了,”安培生阻止他,“我是好不了了,廖哥,不要在打扰大夫人了,这些日子她跟着操心都瘦了不少,身体本就不好。廖哥,我能信的过的人不多,帮我保密吧,我死了以后,这一大家子还劳烦您安排。”
廖生一时红了眼眶,竟不知道说什么,安抚了半日,直说明天一早就请大夫人过来,安培生却是一副无力说话的样子,直说想睡觉,廖生便一步三回头出了内院。
直到人走的没影了,南北二人才从床后出来,小弟楞了一下识趣的去门口放风。
“这个廖生会是下蛊之人吗?”阿山自言自语到。
安培生摇头,“廖哥对我一向很好。”
“好又如何,安老板,知人知面不知心,您想您要是去了,那安家到谁手里?柳畅源吗?我看可未必,我阿山虽然头脑简单了些,不懂您和我们爷那些弯弯绕。可是阿山看得明白,要是您有个三长两短,大夫人又是个内宅女人,他帮您之前斗了二小姐,这回整垮您。那么安家直接落到的是他廖生手里,不然他一个大夫人内弟的身份,之前在帮会里也不受重视,怎么安老爷一走就蹦出来了呢,我看可能是预谋已久的,不如直接绑了这人,没准能逼他撤蛊呢!”
安培生没说话,南北却是摇头,“在没确定是谁之前绝不能贸然行事,这人必是培生身边之人,这边有什么风吹草动,对方都会第一时间察觉,要是抓错了打草惊蛇,那人隐藏的深了,培生就没得救了。”
南北说着,却心下一阵巨寒,这看着表面风光的安家,没想到内里却是如此肮脏恐怖,不说那地下密室里害人的秘密,迷魂山磊磊骸骨,就现在安培生身边的这个几人都够叫人心惊的。
看着脸色发白的安培生,“培生,你放心,我一定会帮你找出来的。”
安培生叹息着点头。
回去之后,南北自己一个人坐在房间里,点了一支烟。
“南北,怎么还不睡?”春花看着她屋里灯还亮着,披着衣服过来,南北一下过来抱住春花,“春花姐。”
她笑道,“真是个孩子,何必那么为难自己呢?”
南北却孩子般摇头。
前世做特工杀手不明白为什么要没有感情。这一世动了情,亲情友情爱人都好,情就是重担,有感情就有责任,累,却是甜蜜的负担。
“怎么了?难得看你这样神情,是不是帮会有麻烦事?”春花看着南北样子有些心疼,自从春美去世后春花一直都是这幅淡淡的样子,做什么都没有以前的精神头了。
“春花姐,我没什么,就是觉得有你们真好。”没头没尾的一句话,却是出自真心,安家为了争权夺利,叔侄反目,互相残害,想想宫家,上一代恩怨不明,这一代就算强大,也被躲在暗处的亲兄弟算计的颜面尽失。
自己无亲无故,有春花朝云他们,自己觉得很幸福。
春花看的她样子,笑着拍拍她的背,“是为了三爷的事吗?南北,我虽不懂你们道上的事,可我是个明白人,三爷是好人,是真心对你的,他必不会做那等丧尽天良的事,一定是有人陷害他,你别怕,都会过去的。人只要坚信一件事,哪怕再不可能,也一定会实现的。”
南北在春花怀里心头微颤。
抬起眼,“春花姐。”她猛然发觉春花的鬓角上竟然有了一根白发。
南北盯着那根白发微楞。心里顿时一阵酸涩,无尽的愧疚铺天盖地的袭来。一直以来自己都太疏忽她了,明知道春美的离去对她是那么大打击,她说没事了,就真的没事了吗,她是把痛都放在心里了。
自己这铁心肠的人尚且会痛,更何况是亲姐姐。
南北眼角发酸,抱住春花,“春花姐,对不起。”
“傻子,和我说什么对不起。我们是一家人,你是我妹妹啊。”
南北伸手想要帮她拔掉那根白发。
春花却抬手阻止,“是上了岁数了,一年老过一年,不拔了吧。”
“怎么会,春花姐那么年轻漂亮,我第一次在百乐门见你跳舞时候你知道多惊艳吗?”南北着急的说着,生怕她一个老子说下去,就再也提不起精神走往下的日子了。
春怀摸着她的头发,“南北,姐姐其实不想你那么累,有时候我做梦常梦见咱们在大院住的时候,那时候你刚来我们家,那么瘦小,却坚韧的如同钢铁,那时候你不知道,春雨常在你背后给你起外号,叫你什么来着,对了,勺子。”
春花想起往事满眼笑意,“他真会逗乐,说你是西餐厅里的钢勺。”
南北也跟着笑了起来,“那时候春雨多不听话啊。”
“是啊,虽为哥哥,他从小就没春美懂事。”
两个人都沉默了,良久,春花像是感叹一般一边拍着躺在杯里的南北,如同一个母亲一般,一面回想曾经,“那时候咱们四个就围在那小桌子旁吃饭,四个人就两个菜,可是那两个菜吃的多开心啊。”
“是啊,你常做那个酸豆角炒豆腐干,我可喜欢吃了。你好久都没做了。”
“是很久没做了,春美走了,就没心思了,家里什么都有,佣人做饭,下面拿过来山珍海味的,吃都吃不完,哪会想起那个酸豆角炒豆腐干啊。可是啊,南北,那些山珍海味吃多了,一点味都没有。我真想啊,真怀念以前院子那个小木头桌子,你说搬家的时候怎么就没拿着呢?也对,有那么多新家具,又怎么会拿它呢?”
春花像是自言自语,又自答自问,一整晚俩个人都在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以前,南北心里酸涩的空虚的,都被这回忆里那昏黄电灯下的四个人记忆所温暖着,不知什么时候就这样睡着了,一夜无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