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北轻车熟路翻进来,尘土味道,七彩虹里空旷异常,化妆室灯都不亮了,一面面斑驳的镜子,满地乱七八糟的道具。
从自己来了这上海滩,一点一点的回忆,这里承载了许多。
走到梳妆台前,就着窗外的月光,拿起一朵大红羽毛,斑驳褪色。曾几何时,祥进远就站在身边,笑着帮她插在头上。
南北闭上眼睛举起手描摹着,想象当时他看自己,笑得阳光灿烂。
两个人回眸对视,虽夹杂着刻意,可是她心里是有这个朋友的。
朋友,南北自嘲,自己真把他当朋友吗,就如他问的那样,如果真当朋友了,为何还要利用?
上位成功,自己失去了祥进远。
解决了安家,自己失去了春美。
拆穿了宫二的阴谋,自己失去了吕连生。
现在,失去春花,失去的越来越多,自己这一路走来究竟是对还是错,以为拥有的越来越多,可实际上越丢越多,自己最珍惜的东西全丢了,换回一堆自己前世拥有的,权利地位,名利金钱。
可没有那些人,这有什么意思呢?
自己那么鼓励安培生接管家业,可是到头来,电影不拍了,少华的失踪疯狂,安培生差点死了。
终究是错了吧。
南北走到大厅里,走上舞台,没有灯光没有观众没有掌声没有音乐,只有空旷的回声。
她回想在这里第一次登台的样子,那时候自己充满希望,那时候拥有很多亲人朋友。
她想着那时候的美好,想努力把自己拉倒那个记忆里。
渴望一个笑容。
期待一阵春风。
你就刚刚好经过。
突然眼神交错。
目光炙热闪烁。
狂热越难掌握。
我想是着了魔。
你欣然接受。
《花样年华》的歌词和曲调,诠释着台上孤单女子的心。她从不知道,这样的情歌,竟然如此伤人。
原来自己也有情,不是钢铁一般的人。
摸向胸口,玉玲,你在这是吗?
你现在也在为我心痛是吗?我能感受到你的心痛,因为你,才教会我感情,教会我心痛,教会我爱。谢谢你玉玲。
让我狠狠想你。
让这一刻暂停。
都怪这花样年华太美丽。
她唱不下去了,蹲在舞台上,像一个受伤的孩子,错了,一切从开始就错了。
自己扔掉了最该保留的,执着了最没意义的。
突然,一只微凉的手在黑暗中扶上她的头发。
南北猛然抬头,可太黑了,她甚至看不清对方的衣服。
而那个有力臂膀一下将她拉进怀里。
无声地有力的,用力的拥抱。
所有空虚,所用无力一瞬间都被这个怀抱所包容,抚慰,心疼。迎接着她的不安。
“你是谁?”
对方没有回答,连呼吸声都不清晰。
她努力想抬起头看清他的脸。
可他的手臂那么有力。
她最后放弃了,任由那个人拥抱。
“我知道错了,我做错了,我站在最高处,可是我什么都丢了。是你吗?阿远,是你回来看我了吗?你看我现在一点都不得意。你快来嘲笑我啊,有人来笑我也好啊。”
那臂膀像是要将她按进生命,那么近那么疼却又那么真挚。
南北闭眼睛,“阿远,谢谢你。”
是他吧,是那个曾经信她捧她,永远不会算计她的祥进远吧。
那人悄无声息的来,悄无声息的走,月光帮他隐藏了秘密,藏在了夜晚的乌云里。
南北坐在舞台上,她知道,从今以后,她都没有权利来这里了,回忆那么美好那么奢侈,而她不配。
第二天一早,安家那边来了消息,安培生要开馆验尸,怀疑安玉生是被人毒死的。
南北手上茶杯落地。
她终于想通了柳畅源这棋走的是哪里。
他要彻彻底底断了安培生和自己的情谊。
南北思量了半晌拿着那个骨灰坛子,吩咐朝云备车,与其被培生误会,不如说出真相。反正已经众叛亲离,不如放手一搏。
在穷途末路又如何,我南北从不怕从头再来。
可意外的,南北刚出门就被一辆疾驰而来的车子拦住了去路。
只见浑身风尘,满是胡茬的男子走下车来,一把将她扯进怀里,“对不起,我回来晚了,让你自己承受这一切。”
“三爷?”南北不可思议的看着他。
他不是应该在广州吗?怎么回来了?出事了吗?他这是做什么?
可是南北细看之下,眼前的男子眼睛发红,嘴唇都苍白破裂了,身上消瘦不少,脸上没有血色。南北皱着眉,“你受伤了,怎么回事?出了什么事?”
“三爷和方泰在广州围斗十几日了,前天接到消息,便带人杀出重围,日夜换了无数车辆,几夜未休息的赶回来。”一个小弟阴沉着脸看着眼前女子,心下有所不满,本来上海这边的消息他都拦下了,就怕三爷分心,可大小姐送来了消息他不敢耽搁,结果就。
南北眼中闪过一丝什么,她完全没想到,在这紧急时候宫瑾山竟然回来了。
“广州那边?”
“那边不重要,南北,今天这场局你不能去,这是那人为你设计的,你以为你解释的清楚吗,死的那个是替身,这坛子里是安玉生,那你怎么解释,无论如何都是一个死局。”
南北微楞。
宫瑾山心疼的将南北拉倒怀里,“抱歉,让你对面对这一切。”一想到这些日子南北面对春花春美的决裂,面对诸多是非,而自己根本没有在她身边,宫瑾山就心如刀割。
“可是。”南北没说下去,宫连已经不信任她了,春美的事更是一团糟。而且还有春美说的关于自己性格突变的怀疑,相信宫瑾山也调查过吧。
南北突然放开手,“你就不问我一句吗?那些,他们说我的那些事。”
“我说过南北,无论何时,你说什么我都信你。”
南北心中微动,眼前那人邋遢的一塌糊涂,南北却觉的此时他比任何时候都要帅。
宫瑾山看她的样子,突然笑了,手指轻点她的额头,“堂堂南北小姐也有这样的时候啊,嗯?”
“可安家那边如果不去,恐怕。”
手心突然一热,被一个有力手掌紧紧攥住,他目光灼灼,“无论如何,我都与你同在。”
南北嘴角拉起,心中排山倒海,从未有过一人这般,这般。南北突然酸涩,却又欣喜。
形容不出来,说不出一句话。一直以来不是她一个人吗前世也好,今生也好。她习惯了一个人,一个人解决问题,一个人面对挑战,她习惯了照顾别人,习惯了挡在前面。
可突然有一天有个人跳出来,说,你太累了,我拉着你的手一起跑如何?
“宫瑾山,你。”她心里有那么多想问,可是到了嘴边却画不出一个字。
“南北,知道我在广州时候在想什么吗?我在想,要是我能活着回来,我要做三件事。”
“哪三件?”
“喝酒,吃肉。还有娶你。”
南北的心狠狠的一颤。张了张嘴。
那人却把手指放在她嘴上,“什么也不要问,什么也不要说,信我就行了。”
南北再无犹豫,前世今生第一次踮起脚尖在一个男人的额头轻轻一吻,“宫瑾山,你别后悔啊,从今以后,你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宫瑾山笑的狡猾,露出久违狐狸样,“我就说嘛,南北小姐何时那么多愁善感,霸道强硬才是你啊!”
本以为又是一场诀别大戏,没想到,当南北到了安家时候,安家却因为意外乱成了一团。
细一打听,才知道出了一件奇事,今早派人挖坟的人吓的屁滚尿流回来。原来棺材是空的!
此时安家上下均是人云亦云,兴安上了年纪得长老更是危言耸听说什么兴安大乱惹怒了安老大,安老大这是要回来惩治这些不听话的们。
虽然老头子说话多少带着点玄妙和夸张,可是兴安不少人都是平时打打杀杀做多了,求神拜佛的,这一说来有些人瞄着一旁柳畅原,表情各异。
而安培生皱着眉,一脸的乌云密布,派人实地查看,确实没有被挖过的痕迹,那棺材板上的钉子也都是好好的样子,可打开来尸体却不见了,着实让人心惊。
南北也诧异看向宫瑾山。
后者却是摇头。
本来还想着揭下人皮面具,和安培生说事实,可现在骨灰坛子在手里,却没法子解释了。
宫瑾山也是皱眉。眼神在众人之间扫视,最后定格在满眼惊恐疑云的柳畅原身上。
而柳畅原此时也说纳闷,本来计划好好的一场大戏,怎么突然,怎么突然。不不不,鬼神之说他一向不信,可这,莫非。
难道真的诈尸了不成?
安培生一直没说话,看着众人最后暴怒一拍桌子,“都给我安静点,现在安家出了这等事。”抬头看向柳畅源,“能不能不要起什么幺蛾子,我不得不提各位一句,安家我还在呢。”
柳畅源张了张嘴,半晌,“二爷,这是什么意思,大家一心为了安家兢兢业业,到最后还落得口舌了吗?这一要开馆验尸,尸体就不见了,怕是有心人故意为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