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默远,你要是当我是朋友,就什么都不要问,带我出去”。
荆默远想起那日钟离誉说的话,难道这就是他不知道的事情?
“不管如何,你现在最需要的是先换身衣裳,剩下的事情之后再说”。
“求求你,帮帮我”。
“你……”
“再留在这里我会死的”。
荆默远犹豫,这个忙他完全可以帮她,可是钟离誉明显不知道她现在做的事。
魏子蘅没想到今天会遇见荆默远,如今他在她看来就是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她哀求道,“带我出去……难道你也想看我死在这里吗?”
她身体本来就弱,加上跑了冷水又受了寒风,嗓子发痒,肺部也胀痛难受,剧烈咳嗽起来。
荆默远也管不了那么多,抱起魏子蘅往外面走。
“荆默远!”
拦在他面前的不是别人,正是听见声响过来的钟离誉。
荆默远像是犯了错的小孩,“皇上……”
钟离誉看见他怀里的那个人,面色黑的发紫。
“你要带她去哪里!”
“娘娘病的很重”。
钟离誉从他怀里把她夺过来,“朕知道”。
他怀中的人止不住的发抖,不知道是因为冻得还是因为钟离誉突然出现。
“皇上,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她怎么会这样”。
“与你无关”。
“皇上……”
“要是朕没有来,你要带她去哪里!”
“带她去看病,她要是再不治疗会有生命危险”。
“你说的是去宫外看病?!”
荆默远不语。
钟离誉语气阴戾,“朕说过,不管她求你什么事情都不要答应她,你还真把朕的话放在心上!”
“可是她这个样子……”荆默远实在拒绝不了。“你们之间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你只需记住朕的话就是了,以后没有朕的命令,你不许再见她”。
钟离誉抱着魏子蘅疾步向言宁宫走去,根本不给荆默远说话的机会。
檀溪才发现她不见了,正出来找,就看见钟离誉抱着她回来。
“让人打热水,熬姜汤,去把刘御医叫来”。
“是”。
檀溪让人打好了水,钟离誉直接把她放进了木桶里,她唇色发白,浑身颤抖,人已经快没了意识。
钟离誉与她一起进入木桶,给她体内灌输内力,半响之后,她终于回过神。
看见眼前人,眼中毫不掩饰的失落与憎恨。
最终荆默远还是没有把她带出去。
身上寒气全部祛除,钟离誉紧紧捏着她的肩膀,“你知不知道这样你会死!”
魏子蘅靠在木通边,“知道”。
“你宁愿死也不想留在我身边?!”
她坚毅道,“恩,宁愿死”。
钟离誉视线模糊,“你心里当真没有我一点位置?!”
“哈哈哈,你说这话不觉得可笑吗!我……咳咳!”
又是一阵咳嗽,这次没有缓和过来人已经晕了。
钟离誉抱着她,不让她滑入水中,手覆在她额头,烧的很厉害。
刘御医诊断之后连连摇头。
也不敢说话,这么多年,这已经是他医术的极限。
钟离誉自然也明白,“无论如何要让她熬过这一关”。
“臣明白,娘娘这一次倒不是大事,不过之后……”
“给朕想办法!”
“是”。
好在魏子蘅这次只是寒气入体,烧退了也就没有大碍。只是吃了药一直睡着,没有醒。
钟离誉想陪在她身边,只是条件不允许,使臣朝见还有最后一天。
钟离誉出门,莹儿跪在门前请罪。
“朕不希望再有下一次,要是她再跑出去,你自己看着办”。
莹儿垂首,“属下知错,绝不会再有第二次”。
“你怎么在这里!”钟离誉一离开后宫就见荆默远站在不远处。
荆默远拱手,“今天皇上招待各国使臣去竞技场,臣特意在此等候”。
“哼,恐怕你的目的不在于此”。
“臣也想问娘娘身体如何了?”
“没有生命危险”。
“皇上,为什么娘娘会这么严重,去年我离开天都的时候她明明还好好地”。
“你只需要知道她没事就好,其余的不必多问”。
“皇上!娘娘也是臣的朋友,臣只是想知道她的病情,回来短短一个月的时间,臣听说了不少流言,但是每次见娘娘的时候似乎又没有异样,除了昨晚……还望皇上告知”。
钟离誉忽然转身,瞪着他,“告诉你又能怎样?!你能做什么?带她走?”
“臣没有这个意思,就算是昨晚,臣也只是想快点给娘娘治病,没有带她走的打算”。
“荆默远,朕警告你,别在她身上打任何注意,更别想带她走!就算是死,她也必须死在朕的身边”。
荆默远从来没有见过钟离誉这样的神情,可想而知魏子蘅现在的情况糟糕到什么地步。
“臣想去探望探望娘娘”。
“朕不会允许你见她”。
“可是……”
“朕因为与你相识多年,才好言相劝,别逼朕,她现在最不该见的就是你”。
荆默远道,“皇上在怕什么?这么多年了,臣与娘娘之间清清白白,你到底在顾虑什么!”
钟离誉揪着荆默远的衣领,“朕从未怀疑过她,只是你有什么资格质问朕,朕从来不怕任何东西、任何人,但是凡有关她的事不许任何人插手”。
“臣只是想帮皇上,帮娘娘”。
“没有人能帮得了朕,你也不能同时帮到我们两人,你要做的只是尽好你的职责。今天竞技场上你最好不要输给白晋国的人!”
荆默远垂首,“臣知道了”。
魏子蘅蹲坐在床脚,双手抱着自己,额上冷汗淋漓。
好久不曾做过的梦,又卷土重来。
自那天从正羽宫回来,她整整睡了两天,期间钟离誉来过,她躺在床上不能动弹,头有千斤重一样。
她已经疲于跟他争吵,那天她不开口,他也什么不说,静静坐了许久。
算算,体内的软经散的药效,今天就能消散,但是那个叫莹儿的,比平常更谨慎,根本不给她任何机会。
听着外面熟悉的脚步声,魏子蘅身形一颤。
钟离誉与檀溪说着话。
“她还没醒?”
“刚才进去的时候还睡着,烧已经退了,只是依旧不肯喝药,也不肯吃东西,再这样下去情况很不妙”。
“让人把药拿来,再准备一些吃的”。
“皇上小心,听说你昨天在竞技场那边受伤了,加上她之前刺伤你的肯定还没好,她身上的药效也退了”。
“她上次那把匕首呢?”
“我收起来了”。
“拿给我”。
“皇上你……”
“拿给我”。
不一会儿,钟离誉推门而入,想拉她起来,“别坐在这儿,地上凉”。
不出意外的被她给打开了手。
钟离誉索性也在她对面坐下。
“听檀溪说你不肯吃东西?不要以为这样我就会妥协,你不吃我总能想到办法让你吃,不管如何我都会让你活下去,蘅蘅,别比我动手”。
魏子蘅抬眸,连声音也发虚,没有力气,“你向檀溪要了那把匕首,不就是为了动手吗”。
钟离誉从没打算隐藏,手中拿着匕首,“这么多年你还不了解我?我伤谁也不会伤你”。
钟离誉把匕首递到她面前,“这是给你的”。
魏子蘅迟疑,不知道他此举动的意思,一直没有接过。
钟离誉拉过她的手,把匕首放在她手中,“你现在不能动白晋国的人,在你心里我同样是你的仇人,杀了我你同样可以报仇”。
魏子蘅握紧匕首,一个箭步上前,匕首抵在他的脖子上,“你当真以为我不敢动手?”
钟离誉不躲不闪,“动手吧,我已经吩咐了檀溪和莹儿,要是我死了,她们会护送你出宫”。
魏子蘅手一抖,明明只要稍稍用力,她这么久以来想做的事情就能成功,报了仇她心里的一个大结也就了了。
可是这个时候她的手像是被一种无形的力量给拉住了,怎么也下不了手。
十几年的相处历历在目,她记得,初见时他九岁,备受打击不愿意说话,整日跟在她身后。
十一岁,他从母亲去世的阴影中走出,她才知道原来他的性格比她还顽,师父长师父短的叫的她心烦。
长大一些,他跟她不那么亲近,心中总藏着事儿甚至躲着她,后来她明白之后他反倒没皮没脸的黏了上来。
成亲那天,他忍不住的笑,她第一次见他笑的那么开心,也是他的笑打消了她所有的顾虑。
再后来那些记忆好像都被染上了一层灰色,充斥着血与泪。
那些欢笑的、泪目的一幕幕从脑海中闪过,手上突然没了力气。
钟离誉握着她的手,“蘅蘅,你只有这一次机会,错过了你就只能永远留在我身边”。
魏子蘅手中匕首掉落,半垂的眼眸忽然睁开,点了他的穴。
无助的冷笑,“你赢了,我下不了手”。
她一把抹去脸上的泪,捡起匕首。
“蘅蘅,你要做什么!”
“我是恨你,可是我更恨我自己,恨明明仇人就在眼前也下不了手的我”。
魏子蘅笑了笑,“你放心,我绝不会自裁,因为要是就这么死了,我没有脸去见我的家人,可是……他们在九泉之下大概也恨我过的这么安逸”。
她手中匕首一转,剑锋对准自己左肩狠狠的插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