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快些去洗洗吧，把湿衣服换下。”宁嬿婉拿了干净的手帕给他抹脸上的雨水，云子归身子本就不好，淋了雨着凉就更不好了，“彩云，水备好了没有？”

“好了，请王爷沐浴。”

云子归入了屏风后沐浴，宁嬿婉看着越下越大的雨，心头总有思绪翻转缠绕。这样大的雨，水月那家伙该不会还守在大皇子府门前吧，打算来场苦肉计吗？

想想大皇子往日冷若冰霜的样，那是从骨子里透出的冷漠，怕是不会心疼的。

不过为争一口气，有必要做到谁都下不来台吗？

其实宁嬿婉也是没有想到大皇子会做得这样绝的，说让滚还真的让人滚了，也不顾及水月是个女孩子，更何况还有她夷族公主的身份。

“听说水月和大哥闹起来了？”

被人从背后揽入，宁嬿婉头靠在他的胸膛，凉凉的还带着未散的水汽。

脖子一阵凉意，湿湿的。

原来是云子归未将头发擦干就出来了，此时水珠正顺着他的发往下滴着，落在她的肩上，湿了一小片。

宁嬿婉叹了一声，上次是谁在唠叨她沐浴总爱弄湿头发又不喜欢擦的，如今怎么到自己身上也犯了毛病。

宁嬿婉拉着云子归到软榻上坐下，取了干帕子给他擦。

云子归的发质极好，毛发也是又浓又密的，乌黑乌黑的发从她的指尖划过，一顺到底。“让人去把水月接回来吧，若真闹大了，怕不好收场。”

“你也劝过她了吧，听你的了吗？”云子归挑挑眉，一贯的温和做派，“水月性子要强，大哥也是说一不二的，你劝不住，我也劝不住，旁的人那就更劝不住了。”

“那就让他们这么僵持下去？”

“你也说了，这事早晚闹大。闹大了宫里边也就瞒不住了，会有人管的。毕竟说句不好听的，这可是关系到皇家的颜面呢。”

所以他是打算袖手旁观了？

宁嬿婉叹了口气，她也不是喜欢多管闲事的人，只是在这里难得有一个女孩子脾气投她胃口的。“这样大的雨，怕是宫里还不知道呢，水月就先撑不住了。”

云子归听言转头看向窗外，大雨拍打着玉瑾枝叶，风雨飘摇着，洁白的花瓣被冲刷了一地落败。

好像比他回来的时候又大了许多。

“水月不会听劝的，你我去了也不过白白染了一身寒。”他可舍不得他的媳妇出去淋雨受冻，“隐裳，去大皇子府将水月公主带回来。”

末了，云子归又加了一句，“不必多说，打晕了带回来就成。”

……这可真是简单粗暴。

不过能把人带回来就成，看云子归的这个隐卫似乎挺厉害的。

宁嬿婉稍稍松了口气。

“在练萧？”云子归看见了宁嬿婉放在架子上的寒玉萧，往日都是收在锦盒里的。

“嗯。”以手代梳为他松了松头发，见干得差不多了，宁嬿婉才收起帕子。“吹一曲，请君赐教？”

云子归倏尔一笑，温文尔雅，“洗耳恭听。”

宁嬿婉取过寒玉萧，云子归立即起身给她让了座。

纤纤玉指轻覆其上，指尖轻动，清悠萧曲缓缓流出，时而宽广如天，时而静默如山，时而流畅如水，让人眼前不自觉就出现那蓝空蔚蔚，高山峡谷，流水潺潺，忍不住向往这诗情画意般的山水风光。

“好，好曲！”虽然媳妇的指法还不是十分娴熟，但已有有了七八分的意境，短短时日已经十分难得了。“这是什么曲子？以前也不曾听过。”

“空山新雨后，天气晚来秋。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这曲子叫《碧涧流泉》。”手指轻拂过萧身，手心里是她都不知道的一层薄汗。

这首曲子她已经练了一下午了，可惜还是有些差强人意。不过看云子归的样子，惊喜大过失望，想来应该还行的吧。

“真没想到我家媳妇还是才女啊。”云子归心里高兴，对于自己的这个新发现，还有宁嬿婉曲子中的意境。

那样一个幽静安和的山水风光，平静悠宁的生活，是他倾尽一生都渴望的。王侯将相，帝王君临，又跟他有什么关系呢。

“媳妇，待他日洗尽铅华，与我抛却功名利禄，寻一清远山水，建一林间小屋，从此与我安之若素，可好？”

宁嬿婉抬眸看他，清亮的眸里微微惊讶，“你舍得这晋南王府，亲王荣华？”

“只要有媳妇，自然舍得。”云子归重重点头，一字一句落在宁嬿婉的心头。

宁嬿婉笑了，手拂过寒玉萧，“那便等你抛却功名利禄时，你带上我，我带上寒玉萧，你我远遁山水间。”

“还有天水琴。”云子归眉眼都是温和的笑，伸手捏了捏她的鼻子，“莫不是把天水琴给忘了？它可是要哭了。”八壹中文網

好像是把天水琴给忘了呢。宁嬿婉笑了，冲云子归吐了吐舌头。

见她难得如此活泼俏皮，云子归眸里含着的情意温柔得都快化了。

伸手将她揽入怀里，紧紧抱住，“我要与媳妇琴箫合奏，游走山水，做对神仙眷侣。”

“说得这样大声，害不害臊啊。”宁嬿婉打了他一下，偷偷瞄了眼门外，幸好雨声够大，外头的人没有听见。

云子归还是笑，好像怎么笑都笑不够一般，“我与媳妇恩爱，害臊什么，谁又敢说什么！”

“你就狂吧。”宁嬿婉跳出云子归的怀抱，把玩着手中的寒玉萧，清悠的萧声混杂在雨声中响起。

屋内的烛火突然晃动了一下，风卷着水汽和腥甜入屋。

宁嬿婉再一看，这才发现屋中已单膝跪下一人，一身黑衣湿透，紧贴在身，还在一滴一滴地往下滴着雨水，雨水混着红，污了地面。

“受伤了？”云子归皱眉看他。

那人摇头，“是水月公主的血。”

宁嬿婉心头一惊，与云子归对视一眼，看见了彼此眸里的惊讶。

云子归眉头拢得更紧了一分，“怎么回事？”

“属下看到大皇子府时，水月公主已被围困，惊动了大皇子府的侍卫。杀手是得了绝杀令来的，伤了水月公主，见逃脱不得，当场就自尽了。”

原来这人就是隐裳。

“水月公主呢？”

隐裳抬头看了宁嬿婉一眼，随后立即恭敬低头，“在大皇子府，寻了大夫在看着。”

连大皇子都惊动了，还松了口让水月入府，看来是伤得不轻了。

云子归看向宁嬿婉，宁嬿婉已经放下寒玉萧，也看着她，“我不放心。”

云子归点点头，“备马！”

“王爷。”隐裳皱眉，王爷的身子不好，怎能染了湿气。

“我自己过去就好了，要不隐裳跟着也成。”想着云子归一直冰凉的体温，这一下雨，好像他身上的寒气又重了几分。让他这样冒着大雨出门，她也是不放心的。

“无妨。”云子归执意要同宁嬿婉同行，“就是你不去，我也要过去的。”他怎么可能让媳妇一个人大半夜地冒雨过去皇子府呢。

就这样，谁也劝不住，云子归拉着宁嬿婉就出了府门，速度之快，宁嬿婉只来得及让隐裳去取了云子归的披风给他换上。

真是的，还在说大皇子和水月脾气犟呢，照她看来，云子归也差不多了。

马车从晋南王府出，冒着瓢泼大雨，很快就到了大皇子府。

许是因为这边雨实在太大，加上大皇子府中人的手脚麻利，府外一片干净，一点也不像是刚刚经历过一场撕杀的样子，地面都被大雨冲刷干净了。

让宁嬿婉觉得好笑的是，大皇子府威严的大门口竟然散落着几个包袱，想来这些就是水月被丢出来的行李了。

接到通禀说云子归和宁嬿婉过来的管家赶紧迎了出来。“老奴见过晋南王爷，晋南王妃。”

“大皇子在客院，让老奴请王爷、王妃过去。”

“嗯。”云子归拉着宁嬿婉往皇子府里走，他对皇子府的熟悉一点都不输于晋南王府。“让人把水月公主的东西收拾一下，送进来。”

“可是，大皇子那……”管家也有几分为难，大皇子一向说一不二，不让水月公主就真的……

“水月公主是在大皇子府外出的事，自然是要在府上养伤的。人都进来了，东西进不进还有什么区别。”云子归皱眉，对管家的迟疑有些不满，想着这管家也是太老了，年过六旬，胆子变小了，处处谨慎，脑子也便转不动，不懂得变通了。

见云子归的话里已经有了一分怒气，管家哪里还敢迟疑，赶紧让旁边的人收拾收拾给带进去，他自己给云子归和宁嬿婉领路。

到了水月居住的客院，院门大开着，来来回回的有人进出，一片繁忙的模样。从门口还能看见背手站在外室的大皇子，一身冷肃，生人勿近的模样。

云子归打着伞，护着宁嬿婉穿过重重雨幕走了过去。

刚收了雨伞，就有侍女上来行礼，接过他手中的伞。

“大哥，如何了？”云子归问了一句。

宁嬿婉先向大皇子盈盈一礼，这才进去看了水月。

内室有两个大夫围着，一个在跟侍女交代着什么，一个在给水月把脉。

宁嬿婉对医了解不多，也不好打扰，站在一旁看着，外室传来云子归和大皇子隐隐的说话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