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柳巷里大多都是晚上营业的,黄昏时分出门揽客,因而白天里反而清净。
云子归从后门入,无须经过大堂,直接就能到宁嬿婉居住的小院。八壹中文網
宁嬿婉的小院是与前面醉生梦死坊里姑娘们的院子是分开的,相对偏僻,也静,少有人会注意到,正适合现在这个敏感时期。
小院里有一架紫萝,正值花期,开得姹紫嫣红的,宁嬿婉甚是喜欢,便让人搬了躺椅在架下,懒洋洋地躺上一会,正是舒服。
“许州来的书信。”抬眸正好看见云子归回来,宁嬿婉便将手边的书信递了过去。
云子归接过,却没有马上看,而是坐在躺椅边上,俯下身在她的额上印下一吻,大掌覆上她的小腹,摸了摸,“宝宝今天乖吗?”
别人都是孕前期妊娠反应剧烈的,宁嬿婉倒是反过来了,孩子等到六个月的时候,才稍稍有些恶心吃不下饭,这两天闹得正厉害。
宁嬿婉好笑地摸摸肚子,冲他摇了摇头,“今日倒挺乖。”
云子归心疼地抬头摸摸她的脸,因为肚子里的孩子闹得厉害,宁嬿婉昨夜基本没怎么睡觉,眼下都有青影了。
带着细细薄茧的大掌摩挲着她光滑细嫩的肌肤,怪痒痒的。
宁嬿婉愉悦地咯咯两声,闭上眼睛,唇角带笑的在他的大掌上蹭了蹭,“有你心疼我,值得了。”
“值得了,却是不够的。”云子归单手撑在躺椅上,悬在宁嬿婉的上空,小心地不压着她的肚子,“总要宝宝也一起心疼你的,我们爷儿俩一起心疼你。”
宁嬿婉咯咯笑得清脆,微微抬起身子,双手圈过他的腰,将他拉向自己一点,“还也得等宝宝长大了之后吧,小小一个,手脚都还没长齐全呢。所以只能先委屈一下你,一个人人来心疼我们娘儿俩。”
云子归哼哼两声,不置可否。
宁嬿婉笑,松开他的腰,改而去推他,“快些吧,看看许州那边来了什么信,别耽搁了大事。”
云子归这才起身做好,拆了那封信,边拆还边咕哝道,“再大的事也大不过你去。”
宁嬿婉听着顺心,却还是瞪了他一眼,这话若是让写信的人听见了,不晓得要有多呕呢。
云子归只看了一眼信,眉心便微微隆起,想来是真的有什么大事发生了。
宁嬿婉有眼力见,便催促他快去书房处理,左右隐枫也就离开一会,很快就会回来了。
果然话刚落,隐枫就从厨房端了吃食过来了。
云子归点点头,嘱咐隐枫照顾好宁嬿婉,便起身去了书房。
“主母,喝点汤吧,厨房刚熬的。”因为担心暴露身份,所以这处院子虽隐在醉生梦死坊里,却是与前面完全隔离的,还有独立的厨房,和日常用品的供应,以避免接触过多的人,造成身份泄露。
“今日是什么汤啊?”想来醉生梦死坊里姑娘多,因而侍弄姑娘们滋补的汤汤水水也是花样百出的,云子归找来的这位厨娘伺候孕妇吃食也是有一手的,各种花样不重样。
“猪脚汤,王爷吩咐的,说主母早起脚抽筋了,吃点猪脚好,吃啥补啥。”
这话听了,宁嬿婉额上滑下黑线,娇嗔了隐枫一声,“这是骂我呢吧。”还吃啥补啥呢,正当她是猪了?
隐枫笑笑,不说话。
宁嬿婉拿起汤勺,小口小口喝着,也不知道厨娘往汤里放了什么东西,这汤浓而不油腻的,入口香甜。
“厨娘好手艺。”宁嬿婉赞了一句。
“听说是醉生梦死坊里顶好的厨娘。”隐枫偷偷告密。
宁嬿婉笑道,“这坊里的妈妈倒是舍得。”
喝完了碗里的汤,将碗还给隐枫,宁嬿婉的精神好了点,撑着身子打算起来走走。
院子里除了这架子紫萝还开着,夏日里的许多花都渐渐败了,也就角落里的那株桂花开了几朵,小小的白色隐在绿叶间,清淡的香融入风里。
因为花开的少些,香味也不是很浓,要很用心才能闻到。
过几日花开就该多了。
宁嬿婉想着,拿起放置在一旁的剪子,给一些败了叶子的盆栽修剪,不知不觉也能过了大半日。
“让隐月过来,他的医术好。”用晚膳的时候,云子归提了一句,“隐枫虽然也懂医,却是皮毛。”
被嫌弃了的隐枫撇撇嘴,心里不服,却不敢还嘴。
好吧,她确实不如隐月,认了。
宁嬿婉扯了扯他的衣袖,瞥了隐枫一眼,怪他说话太直接。
“嗯?”专心给宁嬿婉挑鱼刺的云子归抬头。
“……你安排就是了。”宁嬿婉一脸无语,但也不打算多说了,免得隐枫尴尬。
云子归将挑好刺的鱼肉放到小碟上,推到她面前,“你多吃点。”
“嗯。”厨娘的手艺好,桂花鱼做得香滑,没有鱼腥。
“什么时候启程?”咬着筷子,宁嬿婉忍不住问了一句。
听说大皇子拍了西庆军去攻打许州,舒世七从桑州偷偷去了许州,顶了云子归的身份在那里,靖北军还只到了先锋营,对上整个西庆军怕是没多大胜算。
这一趟,云子归是得去的。
“明日一早出发。”旁人赶路都是趁着夜黑风高偷偷摸摸走的,偏偏云子归就爱反其道而行,大白天要光明正大从北城门出发。
好吧,云子归艺高人胆大,他却是也有这个资本的。
第二日一早,云子归便带着几个人启程了,隐月则是午后才到的。
隐月过来时,还给她带来了瑾绣和林尊烨的消息。
之前她被皇帝困住,托了舒贵妃给锦绣坊带信,到头来的人却是易容过的隐枫,而林尊烨迟迟都不露面,宁嬿婉心里就隐隐有了猜测。
隐枫的心计不如云子归身边的其他几人,话也是好套得紧,三言两语就被她给套出来了。
得知林尊烨已经离了京,悄悄去了北国,宁嬿婉一点都不意外。
见到云子归后,她便让云子归帮忙打探打探他们二人在北国的消息。
虽然知道这二人有主见有本事不必担心,但北国如今的情况一点都不比南国好,上点心还是好的。
看到信上写北国国君崩逝,朝局动荡,在太子北项辰为质的情况下,北国五皇子煽动大臣改立四皇子为太子,择日登基,正闹得不可收拾之际,太子北项辰突然出现在朝堂上,手持先皇遗诏时,宁嬿婉眉头都没有挑一下。
她将信折了一下,继续往下看。
锦绣坊近日的生意怕是不大好,朝局动荡,国都里的夫人小姐们受到的影响虽不是最深,但总要提心吊胆一些日子的,便没了心思逛街做衣裳了,连出门的时间都少了不少。
锦绣坊没生意,瑾绣却是不曾闲着,女扮男装在京城各大酒楼茶舍瞎转悠,一日还转悠到了五皇子府上,学了神盗儿一招妙手空空。听说她还打算改日去四皇子府溜达溜达。
一封信,洋洋洒洒好些字,一半在说北项辰,一半在说瑾绣,事无巨细,却是半句不提林尊烨。
隐月偷偷瞥了一眼宁嬿婉,却见她神色淡淡,没显露出半点疑惑惊讶,看完了信,对折了收起来,也不曾问过他半句。
当时隐月就有几分明白了,有些事情,他们这位主母,知道的并不少。
心里虽然明白,但嘴上还是忍不住好奇要问一问的,“主母不问林公子的事?”
“你认识他多久了?”宁嬿婉顺着隐月的问题,问了。
隐月‘呃’了一声,想了想才道,“但就属下,认识林公子也有七八年了。”
“认识林公子日子最长的,是隐裳。”隐裳是主子身边最早的隐卫,是自幼被安排在主子身边的。至于他和隐喻隐枫,都是在公主殿下过世之后,才被接到的许州。
“所以,你们一早就知道他的身份了?”宁嬿婉对此倒是不意外。
“主母看起来一点都不意外的样子,是早就知道了?”隐月最后还是问出了自己的疑惑。
喝了口水,宁嬿婉轻笑,“林尊烨其人,我熟悉得就跟自己一样,我、瑾绣还有他,瓜葛并不浅。”
“早之前,只是见他一人,我并没有发觉什么不对,只是后来,与北项辰接触多了,他几次救我与为难之中,渐渐的,他的身份也就藏不住了。”
“更何况,一个人的易容术就是再高,要想完全变成另外一个人,总归还是不能的。”
宁嬿婉想,也许林尊烨就是跟她一样,重生到了这位北国太子的身上,成了北项辰。后来北项辰来南国为质,认识了瑾绣,他猜到了瑾绣的身份,又不想让瑾绣介入他正在图谋的大事,便易容成了林尊烨,呆在瑾绣的身边,偶尔玩玩失踪。
至于瑾绣,就像宁嬿婉了解林尊烨一样,瑾绣与林尊烨的关系更为亲密,又朝夕相处过,想来更早就知道了林尊烨的身份,只是秉承着他不说,她就不知道而已。
如此说来,瑾绣将锦绣坊开到了北国去,就是为了林尊烨的?
宁嬿婉突然豁然开朗,她怎么就没有早想到呢。
或许瑾绣对林尊烨,早已不复昔日情感,而是,喜欢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