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浅停顿了一会儿。她知道,他是一国之君,他若不准,她也只能从此深居皇宫,他说到做到。但是,他是一国之君,她也同样是一国的希望,她若放弃了,整个泷北从此便真的灭了。
再抬头,她仍旧从从容容,“若我在成了大事之后便履行与您的约定,您会准的。”
龙耀天双目圆睁,不可置信的看着百里浅。
好一个百里浅,当真与她娘亲的性子一模一样,如此固执!
“浅儿心甘情愿。”
“若朕要你在一个月后与子卿完婚呢?”
龙子卿一愣。
百里浅无所畏惧的与龙耀天对视,“浅儿遵旨。”
“请父皇收回成命!”龙子卿即刻跪下。
“子卿,朕金口已开,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龙耀天仍看着百里浅,肯定的话却是对龙子卿说的。
龙子卿不管龙耀天说什么,还是急急说了出来,“父皇,浅儿并没有错,为何您非但不助她一臂之力,反而要如此逼迫于她?”
龙耀天将视线缓缓移向龙子卿,“天下之争岂是儿戏?”
“但婚姻大事便是儿戏了吗?”分明是他告诉他不要强迫于她,为何最终逼迫她的却是那个最不愿她受伤的那个人?
“你记住,覆水难收。”龙耀天只说了这四个字便拂袖离去。
在书房的门被打开的那一刻,百里浅的身体毫无预兆的倾斜向一边,下一刻便落入那个她从不曾感知温度的怀抱,“浅儿,你何必如此?”
百里浅的嘴角漾开苍白如百合的浅笑,“你不愿吗?”
一句话,让龙子卿无言以对,他的脸埋在百里浅发间,让人看不到他的表情。他不愿?他怎会不愿?只是……
“那你呢?”那你呢?
她,没得选择。缓缓闭上双眼,百里浅心中的另一个黑色身影逐渐远去,直至消失……
龙耀天离开后不久,龙玉欣也来了东宫,一来便嚷着要找百里浅。
“从云姐姐,浅碧姐姐,你们也来了盛京啊!那姐姐呢?”
“小姐身体不适,在房里休息呢,殿下在守着她。”从云勉强笑了笑。她不知百里浅跟龙耀天说了什么,只是看龙耀天离去时脸色并不好看,接着百里浅差点昏过去,这会儿龙子卿还守在她床边。这接二连三的事情,是不是预示着将有什么要发生?
“浅姐姐怎么了?”龙玉欣一听便紧张起来,想进去看又怕扰到了百里浅。
“公主。”追风上前一步,“殿下和浅公主在宫外遇袭,两人都受了伤,浅公主此时需要静养,还请公主见量。”
听追风所讲,龙玉欣既想去看看两人,又怕自己多事,她咬咬嘴唇,思忖许久,“好吧。绿儿,今日我们先不回玉欣阁了。”
“是,公主。”绿儿行礼道。
“两位姐姐。”一直在一旁的绿烟带着温和的笑容走到从云和浅碧身边,“绿烟带两位姐姐去你们的住处,请随奴婢来。”
“有劳了。”从云点头示意。
百里浅房内。
“师父虽说你并无大碍,但我却从未见过你如此。”龙子卿的手指轻轻抚过百里浅的脸,看着她不带血色的脸,他第一次觉得百里浅也是个普通的女子,比起她出尘如仙的样子,他更希望她能够实实在在的待在他的身边,触手可及……正如此时。
起码现在的她,很真实。
“是你过分担心我了。”靠在床头的百里浅看着别处,同时也尽量忽略脸上的触感。再过不久,他们便是真的密不可分了,如今的这些,又算得了什么……
龙子卿轻轻牵起百里浅的手,撩起袖口,手腕处的伤口已被包扎的严严实实,但他仍可以感受到她的伤……曾经,她也是奋不顾身的救了自己……
“子卿……”
“你爱他吗?”
然后,他明显的感觉到她的手微颤了一下。
“既然如此,你又为何要答应父皇?”龙子卿仍小心翼翼的握着她的手,低头凝视她的手腕,不去看她的神情,他怕看到自己不想看的……“父皇才是最不愿逼迫你的人,他如此,不过是不想你做无谓的牺牲。”
“连你也觉得我做不到是吗?”百里浅的声音轻到快要消失不见。
“不,我相信你。”他唯一不信的,便是她所说的“心甘情愿”,难道为了目的,她就真的甘愿让自己一辈子都活在痛苦与挣扎之中?
“也许每个人生来都有自己的责任吧。”百里浅看着他,“我不知道在父皇眼中,母后究竟有多重要,但整个泷北皇宫,就仅有母后一人,三千佳丽不及一人,这种情意如今我还无法体会。”
“然,我是百里一族唯一的后人,难道只因父皇的深情他就该成为整个泷北的罪人吗?”没了她一人,百里一族便真的从此消失了,泷北又何谈未来?
“我明白了。”龙子卿的声音从未有过的低沉。
她甘愿留在他身边,却与情无关……
好不容易有了个大晴天,龙玉欣便拉着身体刚刚复原的百里浅去了御花园。
她还是趁着西陵嵘烨入宫之前拉走了百里浅,若等他进了宫,那她可就真的一整天都见不到她的浅姐姐了。
天气逐渐转凉,自百里浅在荷塘之上一舞倾国后,那池荷花便接二连三的落败,再不曾开放,夏日也是从那之后结束的。
这会儿,还有十几个太监在池子里打理那败了的荷叶。
“今年的荷花开的特别久呢!”龙玉欣走到荷塘岸边,展开双臂转了一圈,裙摆如花般绽放,“好像是专门等姐姐来。”
百里浅慢步走在后面,从云和浅碧紧跟着她。
“为什么是等我来呢?”
龙玉欣眨眨眼,笑容灿烂,“这花若早早败了,姐姐又如何惊艳一舞呢?”
百里浅掩嘴一笑,“欣儿,你可真会说。”
“我说错了吗?从云姐姐,浅碧姐姐,你们说欣儿说的可对?”
云常在一旁指挥着池子里打理荷叶的太监,好一会儿才看到了两位公主,他不紧不慢的走过去,“奴才参见两位公主。”
“云常公公!”龙玉欣热情的打招呼,一点也不像个公主,对她来说,云常算是看着自己长大的。
云常微笑着向龙玉欣点头,接着看向百里浅,“浅公主的身子可好些了?”
百里浅在宫外受了伤的事情早已在宫中传了个遍,若不是龙子卿挡下那些美其名曰探望她的妃嫔皇子及公主,东宫便真的了无宁日了。
“劳公公忧心,浅儿已无大碍。”百里浅淡笑道。
“圣上这些日子政事缠身,不能去看望公主,还请公主见量。”云常始终带着笑容,看似可亲,却让人琢磨不透。
“让公公见笑了。”自那日龙耀天拂袖离去,至今几日,她再没见过他。
“公主莫怪奴才多嘴,圣上如何待公主,这是整个皇宫有目共睹的,若公主一意孤行,只怕是害己伤人啊。”云常说的缓慢,声音也很小,却字字入耳清晰,如此直白的话,确实是没几个人敢说的。
百里浅微屈膝行礼,“多谢公公提醒。”
云常没再久留,御花园这地方人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在少数,两人说多了只怕落了旁人口实。
至少荷塘一边的假山后,丽妃便目睹了整个过程。
“姐姐,云常公公是宫里的老人,也算是个好人了。”龙玉欣看着云常离去的背影,“其他人啊,都是坏人!”
“欣儿,莫要多说。”百里浅握了握她的手。
“身在皇宫就是这般不自由!”龙玉欣知道自己又多说了话,既恼自己又恨皇宫,“说什么做什么都是错!”
百里浅微微一笑,拉着她的手,“欣儿,姐姐可没说你是错,你看,你又不高兴了。”
“没有不高兴,有姐姐在宫里陪着欣儿,欣儿很高兴,现在又来了从云姐姐和浅碧姐姐。”龙玉欣垂着双眸,没有平日的笑颜,显然没有口中所说的高兴。
“欣儿公主,有我们在呢,你不必担心!”浅碧握着龙玉欣另一只手,冲她眨眨眼,她这才露出一丝笑容。
“一点也不像平日的欣儿!”从云也道。
“姐姐,欣儿想问你一个问题。”龙玉欣认真的看着百里浅,待她点头,她继续问道:“姐姐会一直待在泷南么?”
百里浅眼中的笑容渐渐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