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杜杜只觉自己已经没力气挣扎了,只能无力地流着泪,想要伸手再靠近大祭司一点,“不要,娘……”
大祭司大骇,猛地回过神来,立时松开了掐着杜杜脖子的手:“你叫我什么?不,你不是我的孩子!不,我没有孩子!”
杜杜趴在地上咳嗽着,说不出一句话来,而大祭司还在捂着自己的耳朵,不迭摇着头道:“不,你不是我的孩子,我没有孩子,外面那些个人的话都是骗人的!”
“你滚……”她的声音逐渐拔高,变得愈发尖锐,“你滚啊!”
她像个疯子般失控着,好像自己杜杜有记忆以来这人就是这样。
其实她起初是不知晓自己的身世的,是在她八岁那年照顾她的老妈妈说漏了嘴她才知晓,老妈妈还说大祭司不知晓自己是她的孩子,让她瞒着,不然大家都要死,那她就瞒着。
她想,她乖,她听话,她瞒着,那娘亲一定会对着她多笑笑,那样她也就满足了,总归娘亲对她是对旁人不同的。
她也做到了,娘亲虽疯狂,但总也会多包容她一些,偶尔心情好的时候还会听听她的求情,让她觉着自己是被重视的。
甚而在母亲对她说,她不能背叛她,不能离开她,她都是欢喜的,她觉着自己是被需要的。
她也能理解自己的母亲,她知道自家母亲如此不过是被自家……父亲给负了,这才将她变得如此……面目全非。
她为了求得她正眼瞧一眼,她甚而帮着她杀人放火都可以的,可是如今她才明白了,她也不过是众多女侍中的一个,是自己高看了自己一眼罢了!
她不过是她最忠心的一条狗,可是……可是她还是想要娘亲这个东西啊,她想要娘亲给自己一个温暖的拥抱。
她想要……
她满心的悲愤和不甘到底是被她尽皆咽回了肚子里,起身踉跄着往殿外行去。
她想,等了这么久了,再等等,说不定自家娘亲就能看到自己一心一意只为她了呢,为了她令愿……令愿放弃她渴望的温暖……
多赛温柔的眼神让她温暖,他傻乎乎的笑让她温暖,他笨拙的关心让她温暖,可是今日她亲手伤了在这个世上为数不多关心她的人。
杜杜没想到回到自己屋子后还能见到多赛,他就守在她的门口,一如既往地傻憨憨的。
“你……在这里做什么?”她迟疑着问道。
多赛见她这般狼狈,心下戚戚然:“你怎么?是……是不是我给你添麻烦了?”
杜杜想,多赛原也不那般笨嘛。
可她既已做下决定就断没有吊着人的道理,撇过头去,故作冷硬道:“你既知晓就不该再来。”
“我……我就是来给你送药。”多赛从自己怀中将一个小瓷瓶掏了出来,“据说这药敷在伤口处不会留疤,你总也不爱收我送你的东西,这药无论如何也是要收下的。”
杜杜心头微酸,还想狠下心肠拒绝,只觉一个光滑又带着些温热触感的东西就已送到了自己手中。
她还来不及说什么人已走远。
她愣愣看着手中还留有多赛体温的小瓷瓶,忍不住收紧手紧紧捏着,像是抓紧最后一丝温暖般。
“傻子,神殿比这好的药多得是。”
她虽这般喃喃念着但还是将装有药的小瓷瓶给小心翼翼收到了袖中,这才耷拉着肩进了自己住的屋子。
戚若将泡好的茶放到了祁陌面前:“我将多罗将军召回来了,我想让他去劝劝多赛,就算多赛到时候不愿听多罗将军的话,可到底还是会顾念一二兄弟之情的,我们在军中也不至落了下风。”
祁陌轻抿了口茶,不慌不忙地接道:“是,谁也不想他们兄弟反目成仇,多罗将军是我们这边的,多赛……我也不大了解,不知他为人,自是不知他帮着大祭司是为何,不过我倒是听说他心悦大祭司身边最为得力的女侍杜杜。”
戚若轻哂道:“看来你的人还挺得力的嘛,是什么都能探听一二。”
祁陌颇为委屈地看着戚若:“这也不是什么秘密啊,阿若,你就别这样了。”
戚若见祁陌这般,不自然地喝了口茶,这才道:“我也听丹芷说过此事,若是多赛真的是因着倾心于杜杜才帮着大祭司的那就难办了,除非他不喜杜杜了。”
“听说昨儿多赛同大祭司提亲了,被杜杜当场拒了,且杜杜当时额头上还有伤。大祭司发再大的火也没这般对过杜杜,该是因着昨儿知晓了我们放出去的那个消息。”
祁陌轻轻敲着桌沿:“饶是如此多赛也不一定会放弃杜杜,毕竟杜杜有那样一个主子,她私下不定拒绝了多赛多少回,最让我在意的是杜杜的身份。”
戚若看向祁陌,祁陌接着道:“决计不简单!”
他转动着手中茶杯:“召丹芷来问问吧,她或许知道些什么。”
戚若点点头,当下就将丹芷唤了进来。
丹芷听得戚若的话立时便答道:“属下并不知杜杜的身世,只知她很小的时候就在神殿了,但奇怪的是,当时大祭司身边最为得力、也是最得她信任的老妈妈一直很是照拂杜杜。”
“直到那老妈妈死了之后,大祭司直接将杜杜招到身边来贴身伺候了,杜杜也成为了继那老妈妈之后最得大祭司信任的人了。”
她想了想,又道:“据属下所知,大祭司待杜杜还算宽厚,比起神殿中旁的人,该说算是纵容了,更像是将她当作下一任大祭司来培养的,可她又从未这般明示过。”
戚若和祁陌对视一眼,两人皆从彼此眼中看出同一个意思,还是祁陌开口问道:“你可知大祭司以前的事儿?就她跟她那负心郎之事。”
祁陌说这话时还挑了挑眉,惹得戚若又瞪了他一眼,他这才收敛了起来,讪讪地又抿了口茶。
丹芷心头暗中发笑,面上还是一本正经地答道:“大祭司同女王陛下年纪相仿,只是因着用了不知什么邪药,青春永驻了似的,面上看着老得慢些了。属下与大祭司差了两辈儿,知晓的事情也不多。”
她顿了半晌,蹙眉道:“属下听属下的师父淡淡提及过一二,说是那大祭司也是可怜之人,其实本无心继承大祭司之位,偏被上一任大祭司逼着,那男子也负了她,她从此就变了心性,也心甘情愿地继承了大祭司的位子。”
“师父还说,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她从此变得阴狠毒辣,还野心甚深,妄图掌控整个大漠,在大漠朝堂上一言堂,比上一任大祭司的地位更盛。至于旁的,属下就没听说过了。”
戚若凝眉沉思:“那她确实是被男子伤过了,怪不得会那般痛恨男子。不过,难道就没有旁的法子再探查到她的过往吗?”
“上一任大祭司将此事瞒得严严实实,许多人都不晓得有此事,就是当时的女王陛下他们也只是听闻了些风声罢了。不过……”丹芷似有些犹豫,咬了咬唇,还是做出了决定,“属下知道有个人许会知晓大祭司的过去,不过不确定她会不会说。”
“谁?”戚若和祁陌异口同声地问道。
“从大祭司还不是大祭司的时候就伺候她的老妈妈,也就是后来颇为照顾杜杜的老妈妈。”丹芷答道。
戚若颇为诧异:“人不是死了吗?怎么……”
丹芷就将过往的事儿同戚若说了。
原来当初大祭司不知为何竟突然对那老妈妈痛下杀手,没成想那老妈妈只是重伤,还有一口气,被丹芷的师父无意之中救了。
丹芷的师父当初是想从那老妈妈口中问出些什么来,可她对大祭司还存有主仆之情,又有上一任大祭司的叮嘱,她是什么也不肯说。
“师父心地善良,念着她年岁也那般大了,又想着以备不时之需,说不得什么时候就用得着她了,也算是大祭司的一个把柄握到了我们手中,也就将她安置在了一处僻壤的别院软禁了起来,平日里有个武功还算高强的人照看着。”
“事不宜迟,我不方便现身,你现今就带着莫四去寻她。”
戚若是打算将此事早点了解,最好是能在她继任王位的圣殿上揭露大祭司的真面目,这样才能将消息及时的散播出去。
也不说她此举就能将大漠人根深蒂固多年的想法给改变了,但起码他们之后决计不会一心一意地只相信大祭司了。
祁陌明显想得更多些,肃着颜色问道:“这老妈妈的事还有谁知晓?”
丹芷下意识就要摇头否定,只是这头只摇到一半就停了下来。
她张了张嘴,艰难道:“还有……还有师姐,师父临终之前将此事同师姐与我说了,再无……旁人。”
戚若大惊,也反应过来了:“要快,谨慎些最好,若是被他们发现了也不怕,只要能将人给保住就行。”
他们散播了对大祭司不利的传言,丹侬若是真的投向了大祭司该是会想到那老妈妈身上去,只怕会在这两日给大祭司递消息,可他们这段日子盯她盯得紧,她应该轻易不能得手,除非她想被人发现她已叛变。
只能赌一把了,就怕丹侬神不知鬼不觉地将消息给递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