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有一瞬间的呆愣，“你不是说送我了吗？不是说你送出去的东西没有要回来的道理吗？”
对于这话，他只是付之一笑，“你不知道人在官场，最重要的就是学会出尔反尔吗？那么重要的东西，任谁都该知道我不会真的送出去。你是傻吗？”
她看着他，定定的看着，看了许久，久到他都有些不自在了。
“对，我就是傻，你又不是第一天知道。”
果然男人的话都不能信，谁信谁是狗！
听着她明显赌气的话，沈夜清却有些不知该如何作答。
她是在怪自己吗？可是他做错什么了要被她怪罪？就因为冥刀？她不会当真以为自己给她了吧？
“在你眼里，所有的一切都只有两种存在的原因：一种是可利用；一种是不可利用。如果还有第三种，那么就是利用完了的，而这种，多半要被你杀人灭口吧？”
她自袖中取出一把匕首，正是冥刀，“你来取它，怎么，是想用它杀了我么？好让二十年前的事情永远埋葬？那么你当初又何苦告诉我呢？”
不是中气十足的声音，也不是多么铿锵有力的追问，可听在他耳里却显得异常的咄咄逼人。
“哦，我忘了。”她低笑，“即便是无辜之人，也会因为你的一己私欲而变成一具死尸。也许，到死她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而死。”
他听的眉头紧锁。
话里有话，她说的这个人究竟是谁？
“你能不能把话说明白了？听你这话，我怎么好像草菅人命了？”
她在心里冷笑，难道不是吗？那个小厮和丫鬟有什么错？不还是被他杀了？这跟草菅人命有什么区别？
她不搭话，翻身面对着墙躺下，“我困了，要休息。侯爷请回吧。”
沈夜清一把将她翻过来，“你把话说明白了！这种哑巴亏我沈夜清可不吃！”
他不就是去陌城接阿布依了么？怎么一回来就被人怨恨成这个样子？是那个钦天监的死吗？不会啊，那件事发生已久了，她要生气也早该生完了吧？
“我不知道你在说谁，但是我从来不杀没有意义的人。如果我真的杀了，那么也是有原因的。”
“原因？”她哼笑，“为了帮你掩埋秘密就是原因？为了让你不被皇上怀疑就是原因？为了给你更好的环境让你造反就是原因？”她的眼泪落下来，“可是这些，跟一个烧火的侍女、一个挑油的小厮有什么关系！”
沈夜清直到此时才听明白，冷声问：“你怎么知道这件事的？”
她歪着头笑笑，眼神冷飕飕的，“被我发现了，生气了？你杀了我啊！”
她猛然大吼，声音几乎冲破喉咙，红着一双眼睛。把冥刀拔出来放在他手里架在自己脖子上，“你杀了我啊，让我永远不会把这件事说出去！冥刀的秘密，永远埋葬。”
沈夜清的手稳稳的被她抓在掌心，他有些心颤。
“你……”
“沈夜清，”她忽然叫他的名字，那无力又留恋的情感比之前每一次叫他时，都更让他动心。
“沈夜清，我怎么就喜欢上你了呢？喜欢上了你这个杀人不眨眼的地狱修罗。”眼泪落在他握着匕首的手上，温热。
“我怎么就忘了第一次见你时，你沾满鲜血的狰狞的脸？怎么就忘了你是传说中可以把活人油炸的那个魔鬼？你就靠着一张脸，一张可以让人忘记你一切罪恶的俊美的脸，骗了我两个多月。
你是魔头，是杀人无数的魔头；还是那个在雨夜里陪我的男人？是那个捂住眼睛不让我见血的男人？”
这一句轻声呢喃，却似千斤重锤，敲在沈夜清的心里。
他不是没想过风残雪会喜欢他，但他真的没有确定的想过风残雪一定会喜欢他，更没有想到，她的表白会是这种方式。
握着匕首的手越发紧了，刀刃逼上脖颈，“沈夜清，到底哪个才是你？我不想我喜欢的人是个刽子手！”
有血自皮肤上滑落，在她白色的里衣上晕染开。
沈夜清猛然发力，将匕首夺回，“你流血了。”
他拿出手帕想给她擦擦，却被她挡住。
她全然不顾，只是睁着通红的眼睛看着他，“别来招惹我了。这样的你，不会是我的良人。”
还未出口的辩解和关心全被一句“不会是我的良人”挡了回去。他发现，好像不论什么样的辩解在这样的她的面前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她不喜欢他杀人，却爱上了不杀人时的他。可是，他的一生，注定要杀人如麻啊。
拿起落在床上的刀鞘，他转身离开。
手搭上门栓，却有些推不动。
这一重门，他怎么觉得好像隔了千重殿？好像这一走，就与她永远不再有可能？
推开门毫不犹豫的走出去，门“咣当”一声关上，沈夜清的心有一瞬钝痛，痛的险些站不住。
扶着廊柱，他有些吃惊。
自己这是……在心疼？他看着紧闭的房门，听见里面传来的哭声。
不是啜泣，而是嚎啕大哭。哭的他心烦意乱，心上的痛感越来越明显。
转身大步离开，想将那声音甩在身后。但那声音好像锁定他一般，明明已走出老远，却还是萦绕在耳边，清清楚楚不能忽略。
“衍风！”
远远跟着的衍风快步上前。
“看着些，别让人去打扰她。别让她……做傻事。”
衍风一直守在门外，刚刚两个人说的话他都听的一清二楚，沈夜清的反应他也看的一清二楚，忍不住多嘴：“爷，您不是无情之人，为什么不……”
“她不喜欢血，可我……”他绝望的看着自己的双手，“我做不到。荆无棘不会放过我，我就永远洗不掉手上的血。她不能跟着我，我不想她卷进来。这个漩涡，一不小心就是粉身碎骨。”
衍风知道权力漩涡的可怕，更觉得沈夜清爱的艰难和狼狈。
“属下懂了。”
望着天边的残阳如血，笼罩着整个皇宫。手里的冥刀还是隐含杀气，连他都有些皱眉。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