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夜清的眼神里带了些不一样的东西,好像有什么愈加浓烈。
所有人都沉浸在她营造的凄美氛围中。她站在舞台上,茕茕孑立。一身如火的红裙却衬出了冰冷的气质,仿佛一朵红梅开在凛瑟的冰山之巅,傲骨临风的同时,也凄艳着悠悠岁月。
他的眼前忽然浮现出马戏团她将簪子刺向歹徒时的情景,她,是否还有他不了解的一面?
台下掌声四起,经久不绝。刚刚还站在舞台上享受天下第一的幽兰显然被观众们遗忘了。
红牡丹又走上了台,看她的目光带着一种崇拜。
她已经自戏中解脱,面带微笑。
这是她自创的古典长绸舞,背景音乐是她最喜欢的歌手贰婶唱的《可念不可说》。这首歌她第一次听时并不觉得惊艳,但很久以后她偶然再次听起时,忽然沉沦其中无法自拔,一支舞蹈在心里的舞台上悄然滋生。
这一直是她的得意之作。
作为一个演员,唱歌或许不重要,但科系出身舞蹈却是必须的。她苦练多年底子很足,自打上台就知道结果不会太难看,怎么也与幽兰有的一拼。而且幽兰的傣族舞确实跳的很好,她佩服。
红牡丹对她说:“你是这次的夺冠者,请到二楼见神秘人。”说着,她做出一个请的手势。
“呃……那个,我可不可以不去见啊?我不想做他的舞姬。”
听她不愿意,红牡丹眼神一紧,“千万别这么说!这个人,你必须见,不然你上来干什么?”
“我……”她百口莫辩,“我不是自愿的啊!”
红牡丹连连摇头,拉着她就要下楼,“不行,你必须去见。你们怎么谈我管不着,但人我必须带到。”
沈夜清见两个人拉拉扯扯发现不对劲,飞身上船,一把将她拽回怀里,眼神如寒冰,“我的女人,不是你能欺负的。”
红牡丹有些惧怕的后退两步,“可是……”
“没什么可是。”他冷冷的开口,警告道:“别再靠近我的女人。”
说完,搂着她的腰飞身离开。
远处的白衣少年目送两个人离开,才转身走进黑暗。
彩船二楼的包间,黑衣男子垂手而立,对床帐里的人说:“半路杀出来一个程咬金,夺冠的不是幽兰。”
“哦?”他有些意外,又有些兴奋,映在床幔上的影子换了个姿势,“那是什么人?”
“一个女人,舞艺超群。是沈夜清派来宁城打先锋的沈凌的侍女。”
他们的目标就是沈夜清,对于他的一举一动都密切关注着,所以他派了几个人来他们都一清二楚。
“侍女……”他侧卧着,摸摸下巴,“还真是卧虎藏龙啊。看来这个沈凌也不简单。”
男子问:“计划被打乱了,幽兰不能入府,也就不能顺理成章接进沈夜清。接下来怎么办?”
“嗯……”男人喘息一声,“那就把人直接送到沈凌身边好了。沈夜清手底下的人,一定都是极好的,拿来练手热戏也不错。”
男子点头,“是,主子。”
金祥客栈里,风残雪扯着身后的长绸嘟囔,“沈夜清你个变态,我衣服都没换就被你带回来。你说你要抱我回来就抱到屋子里好了,还把我扔在半路让我走回来。我穿着这一身罗里吧嗦的东西走这么远,摔了不知道多少回……果然变态就是变态,一点……”
“一点什么?”屏风前的男人转过身,一双幽深的眼看着她。
她抿抿唇,“一点……一点的……越来越……招人喜欢了。”
她换上谄媚的笑,站在门口对着他一阵傻笑,心里却在狂骂几百遍“沈夜清你奶奶的!”
“又在骂我奶奶?”他挑眉,“我奶奶到底哪里得罪你了?改天回府我一定要开祠堂好好问问,然后把她老人家的灵位送到你屋子里去,让你们俩晚上好好聊聊。”
她只觉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哗啦啦掉了一地,“这个……这个就不劳烦她老人家了。而且我哪敢骂您奶奶啊,我恭敬还来不及呢。”
不过他这么一提她倒是想起来,她们成亲以来她好像没进过他沈家祠堂。按古代礼节来说,新过门的媳妇是肯定要拜长辈的,不在的长辈要拜灵位,但这些她都没有经历过。
之前她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但是现在看来在沈家有祠堂,只是没有对她开放。看来在他心里,她还不是沈家人。
心情有点低落,她转身走到床边,开始脱衣服。
这么久同住,两个人养成一个默契,那就是她换衣服时他会主动出去。
果然,很快听见关门的声音。
裙子落在地上,她只穿着肚兜站在床前,有点魂不守舍。
门外的沈夜清看着窗棂上倒映的影子:玲珑有致的身姿,伴随着她的呼吸胸脯有规律的起伏……
该死的,什么时候能把衣服穿上?
他摸摸鼻子,还好,没有鼻血。
咳咳……他在想什么?
树上的流云哀叹一声,连连摇头,“爷发春了。”
“还不回去睡觉!”沈夜清忽然喝令一声。
影子那么清晰,他是想看多久?
流云讪讪的离开,在心里盘算着衍风什么时候能到,爷的变态行为以及变态心理他真的很想与他分享啊。
半刻钟过去了,风残雪还是没有要穿衣服的意思,他觉得有点不对劲了。
快速走进房间,扳过她的身子让她面对自己,他愣住了。
她哭了。
脸上全是眼泪,已经流到了锁骨上。
他有点手足无措,说话都语无伦次了,“你……怎么了?什么事?”
她哀怨的看着他,像一个怨妇,“想家了。我风雅的家。”
他张张嘴,却不知道能说什么。
“我想妈妈了。”她的头抵在他的胸口,阖了眸,“沈夜清,你抱抱我吧。”
她已经很久没有跳舞了,站在舞台上穿上复古的裙子她仿佛回到了现代,台下站着她的妈妈,爸爸,爷爷,奶奶……下了舞台,她看着身上的演出服依旧可以幻想,依旧可以沉迷。但在裙子落地的一瞬间,梦,破了。
一切拉回现实,她依旧是风残雪,不是风雅。
他缓缓抬起双手,将她搂紧怀中。
她很瘦小,抱的他有点心疼。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今晚的她有些不一样,好像什么在流露。
他们虽然总是不对盘,但彼此心里都清楚自己喜欢对方,甚至有时能感觉到对方也喜欢自己。这是她第一次主动靠近他,他很欣喜。
她一直是看不惯他的样子,敢跟他抬杠,但只要他一瞪眼她立马就怂了。他没少戏弄她,今天算是最轻的,但她的反应却这么大,叫他有些震惊。
今晚一定有什么东西刺激到她了。
难道是鸳鸯湖大会?
两个人各想着各的心事,都没有注意到两颗心的靠近。
许久后,他依旧不见她有动静,轻声叫了两句不见她应答才发现原来她已经睡着了。
将她抱起来放在床上,叹息一声。
要不是她睡着了,今晚说不定可以造个孩子……咳咳,他想什么呢?怎么这么龌龊!奇怪,今天的心思怎么这么多?果然女人的身子不能看。
他将地上的裙子捡起来挂好,更衣上床。
早饭时,她问他接下来什么计划,他道:“走访。小秦,你去。”
低头扒饭的秦若无无端被点名,“什么?我自己?”
他点头,“我得去趟知府府衙。”
他想了想好像府衙该办的事儿都办完了,不由得问:“还去那干什么?昨天不是报道了么?”
“东西在那,得拿回来。”
他恍然大悟,笑的前仰后合,“昨天你把官印和文书拍在桌子上那动作岂一个‘潇洒’了得!”说罢,哈哈哈大笑起来。
风残雪经他提醒也想起来他昨天二话不说把东西拍在桌子上的一幕,那叫一个拽。今天却……她也大笑起来。
一个花生卡在喉咙里,他脸色发青的往外咳嗽,口齿不清道:“沈夜清你干嘛这么小气!”
他收回筷子,“少说话,多办事。”
他刚刚就不该告诉他,一句“我自有打算”就对了,干嘛跟他说这么多。
走到府衙门口,他站住脚步,望着衙门前站着的四个兵,“你去。”
“我?自己?”她指着自己的鼻子。
他点头,“当然。别忘了你现在是我的侍女,十三两。”
她反驳的话噎在嗓子眼,“行,我去。”
把东西拿回来,却没在街口看见他,她左右顾视也不见沈夜清的影子。
家家户户都各忙各的,又都有自己的院子,而且大早上的行人颇多,如果问的话显然不太可能有结果。
算了,他武功高强,不可能出事的。
是的,他没出事,而她出事了。
沈夜清跟她在一起,所以华年梦蝶流云都不在,她回客栈路过一个偏僻小巷时,忽然出现两个黑衣蒙面人,一前一后阻断了她的去路……
沈夜清追着前面一辆马车狂跑,终于把马车堵到了一个死胡同里。
驾车的两个人一看情况就二话不说逃了。
他挑开车帘子,里面绑着一名女子,正是幽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