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地方一个风俗。
承天国流行成亲当天清晨迎亲,辰时拜堂,宴席则是从午时开始,到申时结束。若是特殊好的朋友,则留下用夜宵,喝个通宵一醉方休。想闹洞房的也得留下,吃完夜宵闹洞房。
因此第二日天还没亮,沈夜清轻手轻脚起床梳洗,然后领队去城外驿站迎亲。
出门时才寅时,但接完新娘还要绕城一周,吹喇叭报喜,因此回到府里时就已经辰时了。
跨火盆拜堂,拜完堂就是妾室给正室敬茶了。
但是风残雪还没醒,沈夜清道:“沈氏昨晚醉酒,今日不便出门。”
他能眼看着风残雪喝那么多酒么?之所以让她喝,就是今天不想让她来。
元熙心中有气,但喜堂上不能说,旁边达官显贵好几百看着,她贤惠的笑道:“姐姐虽然是妾,但毕竟进府比我早,我当称一声‘姐姐’。既然身体不便,不来也无伤大雅,我们姐妹以后见面说话的机会还多。”
这话说的好听,扶着丫鬟的手去了后宅。
到了人少的后院她把盖头掀开,问带路的侯府丫鬟:“我住在哪里?”
丫鬟道:“夫人住在敬德堂。”
她心想那大概就是主院了,但走着走着越走觉得越偏了,她心里有些疑惑,但是没问,直到走到了一处宅院。
挺大一个院子,上面牌匾写着“敬德堂”三个字,里面有三间房,中央是个方正的花坛。
门口挂着红布,屋子里到处贴着喜字。
坛子里开着的也不是什么名贵的品种,随处可见的大红牡丹,倒是修剪的不错。但是她平日里什么也不干,就玩花花草草养宠物了,打眼一看就知道这修剪的也是近期着急忙慌修剪的,有的地方时间太长长的已经乱的没的剪了,可见这院子是近期刚收拾出来的。
进屋一看,雕花的镂空屏风,红木的家具,隔墙上摆着各种小玩意儿,有花瓶有古董。陈设算是中等偏上,但绝对算不得华丽。
桌子上铺着红桌布,摆着点心和瓜果梨桃,还有大枣花生桂圆瓜子,还摆着一壶小酒,两个银制的小酒杯。
满屋子也就这一张桌子能入眼,最贵气也就这银制的两个酒杯一个酒壶。
而且这地方,站在门口都能看见高大的院墙,这是个偏僻的宅院啊。沈夜清肯定住在侯府中心,怎么可能住在这么偏僻的地方?这一看就是客房或者打杂的,肯定不是主院。她是当家主母御赐的侯夫人,怎么住在这?
她回头问带路的丫鬟:“这是什么地方?”
丫鬟还是那三个字:“敬德堂。”
“这是我的婚房?我的院子?”她指着自己的鼻子问。
丫鬟点头:“正是。”
“那侯爷住在哪?”
肯定不是这啊。
“侯爷住在御天九州。”
她想想来时的路,没遇见过,问道:“那是什么地方?离这远吗?”
丫鬟道:“那是侯府禁地,任何人不准进出。离这不算远,都是一个府里的。”
嗯,都是一个府的,算不得远。按现代话来说,同住地球村嘛。走一柱香也就到了吧。
一柱香,在古代一般指十五分钟。
十五分钟的路程,那可不近啊。
沈夜清这个侯府比一般的王府都大,在承天国是只比皇宫小的地方,她要是想见沈夜清一次那可难了。
元熙算是明白了,沈夜清不待见自己,把她扔这么个穷乡僻壤了。侯爷不喜欢她,连带着底下的丫鬟也瞧不起她,对她爱搭不理的。
公主有什么了不起?嫁给沈夜清就算是好日子到头了,不受沈夜清好脸色,在府里就连下人都不如。
她强压怒火,接着又问:“沈姐姐住在哪里?我明日也好去拜会。”
丫鬟说话滴水不漏:“明日您要去时一问便知。奴婢还有事情忙,先告退了。”
说着,一行礼就出去了。
她留也留不住,眼看着丫鬟昂首挺胸的走了。
坐在大红喜被的床上,她心里生气,派出贴身丫鬟翠儿去打听情况,摸摸侯府的底,看看风残雪住在哪。
且说风残雪,此时才睁开眼睛,迷迷糊糊的觉得脑袋疼。
“梦蝶……”
梦蝶推门进来,见她醒了连忙吩咐丫鬟端水盆进来,准备给她洗涑。
她看看外面,太阳已经升到正中,午时了。
她心里一惊,连忙下床,一边穿鞋一边问:“是不是已经错过吉时了?”
梦蝶伺候她更衣:“新娘子已经送去院子里了,您就不必去前厅了。”
“拜完堂了?”她一愣,想想时辰确实是该拜完堂了,可是妾室敬茶就这么过去了?她不由得失笑。
难怪昨晚沈夜清没阻止她喝酒。没想到他虽然看起来冰冷无情,却是个细心的人。不止细心,还护短。
她让梦蝶给她梳了一个家居的发髻,就穿了一身普通衣服:蓝色的百褶裙,外披一个水粉色对襟敞。
梦蝶看着衣柜里挂着的妃色长裙和桌子上的珠宝首饰,不解道:“夫人不打扮上去见元熙公主吗?”
她昨天还特意让自己准备了这一身行头,打算今天穿着去见元熙公主的。
她俏皮一笑:“爷都替我打好掩护了,我就‘醉’着好了,干嘛自己送上门去?”
反正她对元熙是没好印象,见面少不得冲突。这御天九州她又进不来,她就窝在里头不出门,免得对上她又是一番唇枪舌剑勾心斗角。
想了想,她又道:“以后别叫我夫人了,叫我主子即可。虽然我是看不惯她,但言行上不能让她揪住错处,懂吗?”
梦蝶自然懂得,心里不服也不能说,只好点头称是。
天色渐渐暗下来,天边火烧云万里,风残雪就躺在院子里的太妃椅上看着天边发呆。
她这回想的可不是玉简的事儿,而是怎么对付元熙。
她可不能接受男人三妻四妾,同意元熙嫁进来只是不想让沈夜清在这个时候造反。她虽然不懂得政治,但也知道承天国财力不济,不是打仗的好时候。承天国没有钱,沈夜清又不是那种贪官,自然也没多少钱,要在这个时候可不是上策。所以同意元熙嫁进来只是权宜之计,她早晚得想办法把她弄走。
她正合计呢,梦蝶过来说:“主子,前院宴席已经撤了,侯爷往回走呢。”
她微微一愣。
做戏也要做全套啊,把人家扔那了怎么也得过去说两句吧,怎么这就晾那了?盖头不挑了?合卺酒不喝了?洞房不……不能圆,要是圆了她得跟沈夜清拼命。
她都没跟他圆房呢。
想到这,她还颇有感慨。
跟沈夜清成亲也三个多月了,同床共枕的,结果到现在身子还清清白白,说出去恐怕都没人信。
正胡思乱想时,院门开了,沈夜清一身绛紫色的衣服进来,可见是换了衣服来的。
身上是淡淡的檀香味儿,都拿熏香熏过了。
她知道他是怕自己心里不高兴,所以御天九州不挂红不贴喜,就连红袍他都不穿进院子。
“醒了?头还疼吗?”他走过来,给她揉着太阳穴。
她一边享受的闭上眼睛,一边说:“那边那位,你当真不去看看?”
她与沈夜清知心知底,互相心意相通,因此她也不避讳,直接就问。
他闻言稍微皱眉:“我去那干什么?她有吃有喝饿不着冻不死,夫人之位的名分我也给了,她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她笑道:“盖头不掀合卺酒不喝她就不算你的妻啊。”
他脸沉下来了,松开手垂眼看着她。
太阳穴上没有力道按摩了,她疑惑的睁开眼睛,看见他阴沉沉的眼神,感觉莫名其妙:“怎么生气了?”
他沉默半晌,闷声闷气说了一句:“是你的就是你的,一辈子都是你的。不管现在在谁手里,我都会给你夺回来。”
她那话明显就是气话,还是气自己娶了元熙,夺了她的正妻之位。
他的妻?他的妻只有她一个!能进御天九州才是他的妻。至于门外的,什么名分都不好使,他不承认!
但是他生性孤傲,这话可说不出口,因此说了那番话。
风残雪虽然没太听懂,但也知道他八成误会了,但这种误会她并不打算解开,于是又躺在太妃椅上闭着眼睛道:“你这力道不错,来,再按按。”
敬德堂的那位等着新郎官都等到天黑了也不见,以为留了好友吃夜宵呢,结果一打听没有人留下来。
除了一直住在府里的秦若无,就只有风归念留下了,但三个人并没有在一起喝酒,而是宴席结束就各自回房了。
翠儿都打听到了,沈夜清就回了御天九州,一进去就没再出来。回去之前还在偏殿换了身衣服,喜服都没穿进去。她多了一个心眼,旁敲侧击问出来风残雪就住在那御天九州的院子里!
元熙一听气得不行,差点没撕了盖头。
风残雪一个侍妾,竟然住在侯爷的院子里!还说什么喝多了,身体不适,都是鬼话!用来懵她的!就是不想让风残雪给她敬茶,维持风残雪的面子和地位。
她心里清清楚楚,就下定决心了。今天太晚了,而且她今日大婚不好出门。等明天,明天她无论如何要进御天九州一探究竟,不能让风残雪霸占沈夜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