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这就奇怪了。忆琴姑娘口口声声地说不知道此事,那么玉戒又如何会在你怀兜里?难道是它自个长了脚飞到你身上的不成?适才我已给过你机会主动认错,你却冥顽不灵,非得人脏俱获了才来喊冤,当大伙儿都是眼瞎吗?若你再不从实招来,那就休怪我将你扭送官府。”
起先聂含瑜就是这么恐吓千霖的,现在聂含璋就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身。
“三妹妹,忆琴是你的丫鬟,如今在她身上搜出了我丢失的玉戒,你说该怎么办吧?是按照偷窃罪扭送到官府按律查办呢?还是怎么着?希望三妹妹可不要有所偏袒啊,否则众口悠悠,难以服众啊。若是日后这些下人们纷纷上行下效,那咱们御史府可就得被一群没规矩的下人们给反天了。”
聂含璋的话成功在聂含瑜心上又补了一刀,气得她险些呕血。
聂含瑜深知自己这是被聂含璋给设计了,虽然并不清楚对方是怎么做到的,但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忆琴被“人脏俱获”,她这个做主子的想抵赖也没法子。
这是聂含璋对自己的报复,可她现在却只能打落牙齿和着血水往肚里吞。
“你个贪心眼的蠢货,平时府里打赏给你们的好处还少吗?现在居然被一枚小小玉戒迷了眼睛,胆敢做出私吞主子之物的行径来,还不给我滚去向大小姐赔不是,将你捡到的东西还于她,否则进了官府,你可就没活路了。”
聂含瑜先发制人,冲到忆琴面前不轻不重地甩了她一耳光,顺便给她使了个眼色。
她的话里有很多层意思,在场众人都听出来了,忆琴更是头如鼓捣,跪地抱着聂含璋的大腿痛哭流涕地求着她饶恕。
“大小姐饶命啊,千万不要将奴婢移交官府,奴婢只是一时之间起了贪恋,偷偷昧下了您的玉戒,现在物归原主。请您念在奴婢初犯的份上,就饶过奴婢这一回吧。奴婢今后一定洗心革面,重新做人,不敢再犯这眼红贪心之病了……”
忆琴演起戏来也是相当卖力,不由分说地就往自己脸上“啪啪”地打着耳光,瞧那架势,似乎聂含璋不喊停她就会一直打下去。
聂含瑜这一招以退为进确实不赖,不仅将如何处置犯错下人的问题重新丢给聂含璋,同时又能最大程度地保下忆棋。
不管对忆琴是什么样的处置,回头大家都会把它算到聂含璋头上来。
轻了,还没什么,可以说她这位主子比较宽厚,若是处罚重了,免不了又得落个心狠手辣的恶名。
聂含璋自然洞悉到了对方的盘算,也知道这两个主仆正在合力唱双簧,不过她不会拆穿,她的目的只是为了警告一下聂含瑜,又不是要人命。
何况,她也不会让聂含瑜的奸计得逞。
“行了,别打了,不然你主子看了该心疼了。念在你初犯的份上,这次我便不与你深究了。只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饶,你的行为毕竟犯了府中规条,若不小惩大戒,岂非没了规矩。”
聂含璋笑得人畜无害,转头又将这个烫手山芋丢给了聂含瑜,外加一脸的幸灾乐祸和挑拨离间。
“三妹妹,忆琴是你的人,我可作不得主,要打要骂就随你责罚吧,只要能够让人心悦诚服便行了。千万不要下手重了,毕竟她伺候了你这么多年,为你做了许多事,挡了许多灾,你可别寒了人家的心。其实我这人还是很好说话的,只是规矩不能废,所以你就看着罚吧,意思一下就好了……”
一口热血涌上胸腔,憋得聂含瑜心口直疼。
她已是出离愤怒,两只小拳头捏得死紧,狠盯着聂含璋,咬牙切齿地说:
“妹妹多谢大姐姐提点,此事我一定会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
“忆琴,还不感谢大小姐大发善心饶你一命。念在你是府里的老人,又是初犯,这次便小惩大戒好了。罚你调去庭院和厨房做一个月粗活,本月的月例也从一等降到三等。日后你给我多长几个心眼,别再犯这种错误了,否则就算我是你主子也保不了你几次。明白了吗?”
聂含瑜一把将跪在地上的忆琴拉起,话里全是狠劲,颇有迁怒之意。
“奴婢多谢大小姐和三小姐轻饶之恩,奴婢一定谨记几位主子的教诲,日后绝不再行差踏错一步。”
书琴心里怀着暗恨,抹着眼泪从地上爬起来,两边脸颊已微微红肿,疼得她不敢用手去碰。
两个主子之间暗斗,却是她这个奴才背了黑锅受了责罚,最后还得感恩戴德,真正的无妄之灾。
可比起丢命来,吃几个巴掌又算得了什么呢,当奴才的天生就是这个命。除非她日后有机会翻身做主子,哪怕只是做姨娘,当半个主子也比现在强上许多。
仇恨的种子一旦种下,便会在合适的土壤里生根发芽,静静地等待着某天破土而出。
“大姐姐,不知妹妹这样的处置你可还满意?”
聂含瑜生了一下午的闷气,此时难免头昏脑胀,坐回椅榻之后,抚额轻吟,显然没什么精力再跟聂含璋硬耗下去了。
“瞧三妹妹这话说的,你教训的是你自个的下人,与我又有何相干呢。你们主仆之间的事,我这个外人实在不宜多话。好了,事情终于水落石出,雨过天睛啦。只是这马车就快回府了,可惜了我的芙蓉糕,今儿怕是吃不成了。”
聂含璋一脸闲适地喝着茶,看在聂含瑜眼中活脱脱就是“小人得志”的讨人嫌样,索性重重地别过头去不看她,来个眼不见为净。
“大小姐,天色还不算太晚,奴婢这会赶去买还来得及,指定能在晚膳前赶回府伺候您用膳。您就当给奴婢一个将功赎过的机会吧,岂能因为奴婢们的疏忽和错漏,让主子您受罪呢。”
千霖听出主子话里的意思,深知主子交待的事十万火急,立即就顺杆上爬,理由无懈可击。
“嗯,难得你如此有心,那便快去快回吧。记得一定要你亲手挑的才可以,有些口味我是吃不惯的。”
“奴婢省得,一定亲自挑选您爱吃的那些口味,快去快回。”
一来一往中的暗语,只有主仆二人得知。
千霖很快就拿上装着湖蓝色衣裙的包袱匆匆下了马车,疾步往容府赶。
此时,已经没人会在意一个去杏花斋买糕点的小丫鬟了。
闹了这么一出,车厢的气氛愈发沉闷诡异了,一众丫鬟的脑袋低得都快埋进胸里去了,个个胆战心惊地伺候着。
一路低气压地回到聂府,下了马车,进了门,聂含瑜连招呼都没打,就直接拐道去了吕氏居住的东边主院。
聂含璋眯着眼,目送着她步履匆匆的背影,面上划过一丝讥笑。
聂含瑜估计又去找吕氏告状去了,不知道吕氏听说宝贝女儿在她这儿受了欺负,回头又会整出什么花招来暗害自己。
她做人的原则一向是人不犯人,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诛之。
说起来,她对吕氏母女已经够宽容了,每次都是点到即止,奈何人家总不领情,三番五次地变本加厉。
今天她主动出手,收拾了聂含瑜和她的跟班,算是跟这对母女正式宣战了,以后自己在聂府的日子恐怕会更加“水深火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