须臾,进来了四上侍卫将受伤昏迷中的谢清芜抬上软辇,急急送往荣禧堂方向,流光紧随其后。
容嬷嬷和千霖也一并跟了去,她们绝不会任由谢清芜主仆黑白颠倒,在众人面前胡乱污蔑少夫人。
人都走光了,屋里只剩下他们夫妻二人,大眼对大眼。
席枭沉沉叹了一口气,上前握住她的手,“璋儿,适才在这儿到底发生了何事,你能否告诉我?”
见他留下来陪着自己,而不是去照顾谢清芜,聂含璋的态度也软和了下来。
“告诉你有何难,就怕说了你不信。”
“只要是你说的,我都信,我信你不会骗我。”
席枭无力地笑笑,这份心力交瘁的感受是针对谢清芜并不是妻子。
他了解聂含璋,要是她想动谢清芜,早就出手了,不会忍到现在。而且以她的身手,若是出手了,谢清芜绝不是受点轻伤这么简单。
“你真的信?我说什么你都信?”
聂含璋蹙眉看着他,有些将信将疑。
她觉得自己若不是这个苦逼的当事人,要是换成了别人把这件事告诉她,她也未必会信,毕竟挺匪夷所思的,不是常人所能理解得了。
“信,当然相信,你是我妻子,我不信你信哪个。”
“好,既然你说信,我便事无巨细,一五一十地告诉你,当中你要是有任何怀疑,尽管问。”
聂含璋憋足了一口气,恨恨地把谢清芜是如何一步步引诱她走进对方的连环套说了个底朝天,一边说一边不忘骂上几句,气得是心肝脾肺都在疼。
世界上怎么会有像谢清芜这种厚颜无耻的人呢?她活了两辈子,这也是头一次见,三观瞬间就被刷新了。
席枭沉默地听她说完,中间一句也没插过嘴,越听脸越臭,听到最后谢清芜故意撞头那一段,脸都快绿了。
谢清芜在他眼中是有“前科”的人,他绝对无条件地信任妻子。
上次惊马断腿一事,就是她联合周氏在高慕雪的帮助下,自导自演的,这一次她又故计重施,想必不仅仅是想诬陷聂含璋出手伤人吧?
席枭现在才发觉,自己一点都不了解谢清芜,突然觉得这个妹妹好陌生,跟他以前认识的那个人完全不一样。
“我说完了,你真的没什么想问的?”
聂含璋看着一脸平静的席枭,疑惑道。
丈夫的反应有些异常啊,一般人不管怎样,都会随便问两句的吧,他居然完全相信,没有半点怀疑?
席枭摇摇头,在她额上落下一吻,柔声道:
“你说什么我都信,让你受委屈了。”
聂含璋愁得像苦瓜的脸终于露出一丝微笑,“你信我就好,不管旁人怎么看怎么想,只要你信我就好。”
“以前清芜妹妹心思单纯,与人为善,不知为何如今却变成了这副模样。是我没照顾好她,辜负了谢副将的临终嘱托,是我对不起他们兄妹。”
席枭陷入了深深的自责,她觉得谢清芜变成这样,自己无可推卸。
“一个人想变成什么样,根本不是外力可控,关键在于她自己的内心。谢清芜的事并不是你的责任,你不必什么都揽上身。”
聂含璋安慰道:“那是你以前没见识过女人的嫉妒心。你不知道女人嫉妒起来是很可怕的,这股力量甚至可以催枯拉朽。她对你爱而不得便对我心生嫉恨,千方百计地破坏我与你的感情,想取而代之。她所做的这一切都是女人疯狂的嫉妒心使然。”
这个谢清芜的战斗力还真是强,看似柔柔弱弱的,真狠得下心,以前真是小瞧她了。
沉默了片刻,聂含璋又说:“仲寅,以前看在你的面子上,我忍了谢清芜无数回。但这一次,她真的把我惹急了,我不会再对她客气。你若是想护着她,我不拦着,但不管是谁想阻止我出这口气,我便会连他一起算进去,哪怕是你,我也不会手下留情。”
席枭心中抽痛,无奈一笑,“璋儿想怎么做?只要你不伤及她性命和安危,我都依你。”
“你放心,打打杀杀不是我的风格,我只是想扒开谢清芜的假皮,让大家看清她的真面目而已。不过,这需要你帮忙,你现在派一个人火速赶忙谢宅,帮我取一样东西回来。”
聂含璋被燃起了斗志,兴致勃勃地说。
这一次她要还是拿不下谢清芜,自己的智商和脑子就可以不用要了。
“好,你想要取什么东西,我这就让人帮你拿去。”
席枭觉得这样也好,总得让妻子出一回气舒舒心,她的解决办法或许会比自己的更有效,且试一试再说吧。
夫妻俩在落松院喁喁私语,荣禧堂偏房中都快吵翻天了。
周氏带着儿媳肖氏在第一时间闻讯而至,看到美人榻上昏迷“重伤”的谢清芜时,周氏便开始了她的独门演技。
“天啊,大嫂,谢姑娘这是怎么了?我刚听下人说,侄媳将谢姑娘给打伤了?我看谢姑娘实在伤得不清啊,侄媳下手也忒狠了,这不是要人命嘛。”
周氏啧啧摇头叹息着,三言两语就定了聂含璋的罪。
“二夫人请慎言,谢姑娘头上这伤是她自己撞到椅子上才造成的,与我家主子没半点关系,您什么都没瞧见,不要好坏不分,一来就血口喷人。”
容嬷嬷护主心切,也不管周氏是个什么身份,直接呛了回去,她是聂含璋的奶嬷嬷,周氏不敢动她。
“嬷嬷您可真爱说笑?谢姑娘头上的伤这么严重,明明是受了大力撞击才可能造成的,会是她自个不小心撞的?唬谁呢,您这不是睁着眼睛说瞎话嘛。”
周氏嗤之以鼻,直指容嬷嬷撒谎骗人。
“二夫人想必没仔细听清楚,老奴适才并未说过谢姑娘是不小心撞到的,我和千霖看得清清楚楚,她是故意自己往椅上撞,想要栽赃嫁祸到少夫人头上的。”
容嬷嬷不卑不亢地反驳着,眼下这场面她们需得小心应对,不能再着了谢清芜主仆的道儿。
“哟,哈哈……”周氏怪笑道。
“大嫂您听听,这是何等的无稽之谈。容嬷嬷,你就算要为你家主子开脱也得找个像样点的理由吧,撒这样的弥天大谎也不怕闪了舌头。”
偏房里侧,与众人只隔着一道屏风的正是谢清芜主仆,流光听到容嬷嬷所说,赶紧从里头走了出来,直直跪在了席老夫人和周氏面前。
“求老夫人,二夫人,为我家小姐伸冤做主哪。容嬷嬷她根本就是在信口雌黄,我家小姐就是被少夫人大力推拒之下才撞到椅子上受伤昏迷的。”
“嘤嘤……我可怜的小姐,旧伤未愈,又添新伤,您为何就如此命苦啊。老天爷,您就开开眼,帮帮我家小姐吧,不要再让她这个可怜人再蒙受不白之冤了。”
流光唱念俱佳,演足了一个受害者的形象,真是闻者伤心见者流泪。
“胡说!分明是你们主仆故意设局陷害,现今还敢贼喊捉贼,颠倒是非,看我不撕烂了你的嘴。”
千霖急红了眼,上前就要与流光理论,被容嬷嬷拦住了。
“老夫人,此事关系到少夫人名声清誉,还请您不要偏听一家之言,上了奸佞小人的当。不如老奴先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与您听,您再作计较不迟。”
“好,适才听你们吵得我脑壳都疼,现在总算有个明白人肯说事了。容嬷嬷,你且一一说来,旁人静静听着就好,不许打断。”
席老夫人到现在也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偏偏儿子和儿媳这两个正主又不在,少不得要由她先来主持大局。
“少夫人今儿去娘家为庶妹帮嫁直到酉时才回府,她原本已经乏累在屋里都躺下休息了,不料谢姑娘上门拜访来了。老奴告诉她主子已经睡下了,让她改日再来,谢姑娘却是不信,非要跪在门口求见我家主子,否则就要长跪不起。”
“少夫人顾念其腿伤,便出来接见了谢姑娘,并带她去厅堂说话。谁料谢姑娘正经话没说上两句,便抱着主子的腿哭求说愿意不计名份、作牛作马地要来落松院伺候将军,希望主子成全她对将军的一片痴心,要不然就死给她看。”
“老奴们都以为是谢姑娘头痛症又犯了,说的胡话,便想拉开她找个大夫好生瞧一瞧。这时门外传来了将军的说话声,谢姑娘趁众人不备,突然就松开少夫人的双腿自个往边上的椅座撞去,我们想拦都拦不住了。事情真相便是如此,若有半句虚言,就让老奴天打雷劈。”
容嬷嬷说得平静缓慢,每一个字在场的众人都听得清清楚楚,言语中甚至毫不掩饰对谢清芜的轻蔑和痛恨,尤其是在说到她自荐枕席要伺候席枭那一段时,眼中满满的都是鄙夷。
“老夫人,您可千万别被容嬷嬷哄骗了,这真是天大的冤枉啊。我家小姐虽说并非出身名门望族,可也是书香之家出来的正经小姐,从小学的三从四德,女戒礼仪,怎会说出那些不知廉耻的话来?这分明是容嬷嬷为了抹黑我家小姐,给造的谣啊。”
流光把头磕得砰砰响,高喊着冤枉。
席老夫人初听也觉得不太可能,谢清芜爱慕枭儿在府中虽说是众所周知,但她不可能会傻得跑到儿媳妇面前去说这种没脸没皮的事吧?
谢清芜脸皮那么薄的人,应该做不出这样的事情来,可容嬷嬷说的又不似作假,她真是越听越糊涂了。
“流光,你既说容嬷嬷说得不是事实,那你来说说这是怎么一回事。”
为求公平,两边的话她都得听一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