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瑶和夏小甜走出沙利文的那一刻,秦瑶不经意的回眸,视线投向一角,她看到顾西城那张倾倒女人的脸,他那个样子就像是哄着生气的未婚妻一般,有点多情,有点痛爱。
这个男人不仅阴险,而且乱情!秦瑶一双眼,夹着特别鄙夷的眼神回望了一眼顾西城。
“明明同一位小姐约会,还约别的小姐七点喝咖啡,外表夺目,实质很乱。”秦瑶愤愤了一句。
“他可不是一般的帅啊,象他这样江湖风范的大哥,哪一个女人不会中毒啊!这样的男人注定花心,不过,你应该不只看中他的外表吧,以你的社交,养眼养心的男人该是多了去吧!”夏小甜感慨着。
“拜托夏小姐,你有点脑子好不好,我说的是他晚七点与我姐看电影,我叫我姐不要沉迷,她听不进去,还美美的在家试衣服,整一个人都疯狂了。”
“那你不扁他,明明约你姐了,还同别的小姐约会,你内心可真强大啊!”
“那有什么法子,是我姐愿意的,我不用问,都是她主动招惹顾先生的。”秦瑶长叹了一声。
两个人边聊边逛着街。不知不觉间,这个城市渐渐的进入一个鬼魅,性感,热烈奔放的夜晚,华灯初放,霓虹灯闪烁,妖魅的歌声四处飘荡。
夜色中的橱窗有着更令人炫目的灯光。
精致的橱窗就是一个城市最生动的表情,一个活灵活现的模特,着一件件上海最新时装吸引着漫步街头的太太小姐们。
“我啊,我明年还不结婚的话,我一定要拍一个婚纱照,喏,看那位小姐,那么沉迷的看橱窗,一定快是要成为新娘了。”夏小甜拉了正在看橱窗洋装的秦瑶,指了指前面的婚纱店。
婚纱店里有成双成对的男女进进出出,这是一家法国婚纱店,集世界上最美最时尚最前卫的婚纱,款式之多,高中档都有,秦瑶与夏小甜一步步走向那个橱窗。
那一位小姐,目光近乎痴迷的望着橱窗一件婚纱。
“可能是要待嫁吧,正挑选着婚纱,兴许是传统婚礼,不许她穿西洋白婚纱,心中却又喜欢,只好就这样恋恋不舍的望着这件婚纱,也许是望梅止渴吧。”秦瑶揣测着。
“可是她还是个学生,怕是读不成了,又不能穿婚纱,多少有些惋惜,你看她的神情特别的向往与落寞。”夏小甜轻轻低语着,“如果我要结婚选婚纱,起码二十个人要来陪选,我可不愿意一个人孤单的选婚纱。”
约摸只有三米远时,秦瑶望着那个身影,微微一愣,不远处站着纹丝不动,目不转睛的盯住婚纱的女学生,好熟悉!
浅蓝色的对襟衣,黑色的百褶裙,白色的袜子,锃亮的圆头皮鞋,就像街头很多女生一样,只是她的侧影,高挺的鼻子,尖尖的下巴,宽大的耳朵,还有丰韵的身材,那站姿,秦瑶再也熟悉不过了。
三妈?怎么可能?她怎么可能穿着学生装,一个人孤单的来看婚纱?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小姐,你喜欢哪一件,你可以进店试一下,有成品也可以量身定做,或者你留下电话,我可以去你府上为你量身定做,送货上门。”一位服务小姐,彬彬有礼走到望着婚纱目不转睛的女生,甜甜柔柔的问道。
“噢,不,不用了,谢谢!”语言紧张,神情慌乱,迫不及待的掩饰着自己,匆匆的低着头而快步走了。
“好害羞的未婚小姐!”夏小甜吃吃的一笑。
秦瑶整个人完全僵立住,声音是再也熟悉不过了,那快步的动姿也是她最为熟悉的,即便她没有穿上艳丽的旗袍,而只是一套清雅的学生装。
“三妈!”秦瑶伫立着,一双眼全是惊叹的问号。
“怎么了,那女学生是你家老爷的第几个姨太,她还是个学生唉!”夏小甜也是一愣。
“我看花了眼了。”秦瑶掩饰着,双眼却紧盯着那急急远走的身影,可惜一个闪身,那个熟悉的身影汇入一群着浅蓝色对襟衣的女学生中了。
带着不可思议的惊叹,秦瑶缓缓的侧过身,她站在三姨太刚刚站的位子,望着橱窗那件婚纱,久久凝视着,白纱的婚纱,柔柔嫩嫩,就如刚刚绽放的白兰地,隔着厚重的玻璃,依然能感受到它的沁香,超大的裙摆成一个花朵形,那裙摆上的蕾丝玫瑰花从腰际一直漫延至裙边,奢华而又唯美,模特的脚上是一双闪亮的水晶鞋。头披的层层叠叠的轻纱弥漫,缀满着红宝石,华丽的闪烁着。
这是一个梦境!这是一份向往?这就是一份自己要的婚礼!
秦瑶暗忖着,三妈这么这一身打扮,上次她误穿了自己学生装,就被嗲地狠狠了训一次,这次趁着嗲地不在家,她重温自己的梦?
她是嗲地从百乐门赎回来的,怕是没有正经八儿的仪式,对于三妈来说,可能一生就少一次穿婚纱的机会,所以趁着不在家,就放纵自己的想像,想想,也怪可怜的。
“怎么了,秦小姐,你怎么好像又伤感了一下,是不是遇见情敌,不然怎么有点傻了?”
“你瞎扯着什么呀!”秦瑶继续向前逛街。
一个女人抱着小孩号陶大哭着,地上写了卖身救治儿子的求助告示,夏小甜懊恼着,“逛个街,都没有清闲的,这里可是租界,也越来越乱了。”
一阵哨子清亮的吹响,一排印度锡克巡警快步朝这边跑来,不由分说,对着那个女人就狂踢了起来。
“求求你,我只是为了救救我的孩子,他病重了。”声音哀号,绝望。
秦瑶浑身一颤,这声音怎么熟悉?眼神向那边探去。
“不会吧,这个女人你又认识?”
“求求你,别打了,我走便是了!”那个女人痛苦绝望的叫着。
“stop!stop!”秦瑶冲上前去阻止着。
几个头扎着红头巾的印度锡克巡警,立即停止了踢打,一个年轻漂亮的小姐能用英文劝说,他们大多都是极其友善的,因为在上海滩,这些小姐都是非富即贵的群体。
“这个女人骚扰租界的安全,屡劝不止,下次再犯,直接进监狱。”一个锡克兵怒斥着,斜睨了一眼秦瑶。
夏小甜不舍地从口袋里掏出一银元,扔进这个女人破旧的碗里了。
那个女人抬了一眼,秦瑶也从口袋里掏着两枚银元,准备扔进她的碗里时,那个可怜的女人抱着小孩就飞跑。
“站住!你有脸跑,就不要在这里乞讨!”秦瑶也追跑过去。
“秦小姐,你干嘛追这个乞讨的女人,你同她较什么劲啊!”穿着高跟鞋的夏小甜跑了几步,就大口喘着气,停了下来。
“章令如,站住!”秦瑶一把抓住那个女人的手。
章令如回过头,一脸的羞愧,“小姐,我也是没有办法,才乞讨,想当年,我也是衣食无忧,如今落到这个份上,谁愿意啊!”
“你不是找阿呆了吗?而且我给你足够的房租还有足你一年衣食无忧的零化钱,你怎么带着小孩来乞讨?”
“小姐,我对不起你,他那样伤害你,我替他求请,他真的是十足的混蛋,所有的钱,他都卷走了,他逼着房东退了房租,连房租也拿走了,小姐,都是我的错,当初不该求情,让他接受处罚就好了。”章令如轻轻的哭泣。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夏小姐,把你身上所有的钱都借给我!”秦瑶不容置疑的说着。
“我身上所有的钱?”夏小甜有点疑惑。
“拿来吧!”
夏小甜只好乖乖的从小包里拿出所有的钱,有点可怜的说,“总得留个吃冰淇淋和坐黄包车的钱吧。”
“令如,这是我最后一次帮你了,希望下次见到你,你完全脱胎换骨!”秦瑶将一叠钱塞进泪流满面的章令如的手里。
秦瑶笑了一下,轻轻的说,“保重!”
“扑咚!”章令如跪了下来,“小姐,今生今世感谢不了,就来世做牛做马的孝敬您。”
秦瑶没有再回应了,只是眼角有点湿润,章令如曾是权贵的千金,沦落现在这个样子,除了家庭败落,自己不能自立自强自尊,注定会一败涂地。
对章令如的命运,秦瑶感到嘘叹不已,自己同她是幼童时的玩伴,曾经她在父亲的指点还给自己写过两封信,与她,尽自己的力,也算是心安了。
“秦小姐,你今天好像很怪,不会再出现第三个人吧。”夏小甜看到秦瑶陷入沉思里。
她们盲目的逛着街,反正两个人没有钱买衣服了,也不能买更多的零食了。
“怎么闷闷不乐了,原本你还好好的?”夏小甜继续无话找话着。
“刚刚那位小姐如果不是父亲意外的话,她可是上海响当当的名媛一族,可叹命运的多变和无情,活生生的把一个高贵富足的小姐,变成一个乞讨的女人。”
声音忧郁,秦瑶原本大好的心情消失殆尽。
秦瑶眼睑一抬,整个人再次诧异了,今晚是怎么了,又遇见熟人了?
她快步上前去,“你好,斯蒂芬先生,夫人。”
“秦小姐,你好!”
“明天一早,你在家等着,专车接你,因为法国使馆需要你帮助他们一下,你明天在家等着,会有专车来接你的。”
“可是,我不会法语。”秦瑶回道。
“我知道你不会法语,只需懂上海话和英语就行了,法国使馆明晚还会有一个酒会,你记得参加酒会,穿上礼服去!”斯蒂芬说完同秦瑶说了再见。
“完了,真的完了!”秦瑶一副仰面长叹的绝望。
“怎么了,你看你的工作多丰富多姿,你明明在洋行上班,居然可以与法国领事在一起,你才是真正的上流社会,你明天还参回法国使馆举行的酒会。你的工作比一般吃喝玩乐还有趣。”
“完了,真的完了,我们身上都没有钱,我还没有象样的晚礼服,我得购上一件。”秦瑶望着流光溢彩的橱窗,发出近乎绝望的声音。
“我们先选礼服,兴许你运气好,又碰见熟人,就先借吧,不然,你明天上班,哪有时间,上班购晚礼服啊!”
“你说有道理,就看今天的运气了。”
两个人去了大平洋百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