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太平洋百货，逛到美美百货，永安公司，惠罗公司，两个人为了选一件晚礼服，跑了几家店了。
时间快九点了吧。
“要不，晚上就穿旗袍吧，参加晚宴，又没有规定偏要穿西洋礼服的。”秦瑶再也跑不动了，瘫坐在椅子上。
“那可不行啊，酒会上，女人之间的战争往往就是一件衣服，或者一双鞋，所以你不能败在一件衣服上，我们一定要认真的选。”夏小甜只要选衣服，就特别来劲。
“说得有理，但是我们去哪儿挑选啊，试了无数件礼服，却选不出自己最爱的礼服。”秦瑶悠悠的叹着。
“惠罗公司的衣服都是大牌，我们还是目光锁定在大牌上吧。走吧，我们再去惠罗公司。”夏小甜虽然累得苦不堪言，可是只是选衣服还是兴趣十足。
两个人又真奔惠罗公司。
“小姐，刚刚收到了一件新款，要不要试试？”服务小姐笑容可掬的推荐着。
这是一件纯黑色的，闪着黑水晶般的光泽，手触如丝般柔软，仅仅手感，已是欢喜得不行。
果然，穿在身上，黑色礼服唯美而又大气，在决定要购下时，两个人才猛然醒悟根本就钱了。
“就你大方，把我们钱全部给了那个乞讨，这下好了，连买衣服的钱也没有了。”
怎么办？明天不要说没有时间来，就是有钱来，也不一定能购上这一件，这是唯一一件她最满意的黑色晚礼服，如果不购下，也亏自己购了几个小时的衣。
一位戴着眼镜的男人走来，他修长而又高挑，一身得体的西装，一只手插进裤兜里，一只手夹着公文包，他正缓缓的朝这边走来，一看就是受过高等教育的儒雅之士。
“这位先生，能否借点钱给我，我逛街忘了带钱，又看中一件喜欢的衣服，如果可以，我明天还给你！”一看就是有学问的人，夏小甜抱着试试看的心态问问。
“你们缺钱吗？”那位戴眼睛的男人是上海早报的记者江秋怀，从他的眼光判断，这两位是有钱人家的小姐，怎么说也不会差钱的，怎么会没有钱，而向不相干的人借钱呢？带着疑惑，他打量着。
“刚刚我的朋友秦小姐把我们所有的钱，给了一个乞讨的人，自己做善事可以，却忘了明天要参加法国使馆举行的一个酒会，要购一件必备的晚礼服，明天，我们又都有工务，没有时间来选礼服了，所以能不能先方便一下，三天后，我们再还你也不迟。”夏小甜搭讪着。
“小甜，你不要这样说，这衣服我不买便是，再说，我可以穿旗袍啊。”秦瑶扔下衣服，就拉夏小甜走。
“小姐，别走啊，我没有拒绝啊，再说，你们只是借钱，也不是拿我的钱，再说能与机缘结识你们，我也荣幸啊，三天后，或者有机会的时候，你再还也不迟。”江秋怀解释着。
江秋怀大大方方的付了单，夏小甜要了他的电话，说有空一定还等等感谢之类的话。
这一笔钱，原本对于秦瑶和夏小甜都不是巨额的还不起的钱，只是后来，夏小甜弄留的江秋怀的号码，无法联系上他，时间一长，秦瑶和夏小甜就忘了这件事。
秦瑶万万没有想到，这日后为自己埋下了祸患，是有嘴也说不清了的尴尬事沦为一骗钱的翻译官。
秦瑶一回家，快十点钟了。
推开门，大小姐穿着艳丽的衣裙，一副妖娆的样子，一只肩斜靠在她的房门口。
“你这是？”秦瑶很诧异大小姐这身装扮，血红血红的口红，大朵大朵的波浪披发，画了厚重的粗眉，一股浓烈的香水味。
“好看吗？”秦雪吟抖了抖眉毛。眉宇间没有之前对秦瑶的怨恨，现在满脸的喜色。
“你就这身衣服去见的顾先生？”在秦瑶眼里，大小姐的装扮简直是俗不可耐。
“好看吗？”秦雪吟再次想得到秦瑶的认可。
“说实话，太艳丽了，你购了那么多衣服，为什么要这件露胸露背的衣服，显得低俗。”
“我就是要艳！要一个瞬间，通过色彩对比，夺走男人的视线，至于为什么要露胸露背，因为男人的眼光更容易沉迷，这是我细心研究得出来的结论，所以我就选这件了。”秦雪吟一副我最美的架势。
“噢！你的衣着味儿完全变了，怎么把自己弄得像个舞女似，要知道，顾先生毕竟是一个讲究的人，我觉得你装扮还是端庄一点好。”
秦瑶好心劝着，却遭到秦雪吟的白眼。
“为什么男人都喜欢舞女？”
对于大小姐这样无聊的话题，秦瑶懒得搭理她，径直推开房门。
“因为舞女穿着常人都不敢穿的衣服，今天顾先生很高兴。”秦雪吟故意停顿了一下，以为秦瑶会好奇的问着，谁知她懒得问，就像没有听到一样。
“我告诉你，今天，顾西城送了一部照相机给我，这说明什么，这说明，他正想追求我，所以，身为姐姐，有言在先，我绝不许你招惹他，不然，我们好不容易的姐妹情会毁于一旦的。”秦雪吟带着点威胁的口吻。
“我同他只是工作上几次接触，所以不要把自己的痴恋强加给别人，不过，我还是警告你，他没有你想像的那么简单，他复杂，他的来历，他的职业，他的为人，你统统不知，就轻易相信一个人？”
“可是他没有你想像的那么坏！”
看她喜眉喜色的样子，秦瑶淡淡的说，“好吧，但愿如此，我想早点睡觉了。”
“可是我想同你聊聊顾西城。”秦雪吟站在门口，学着舞女那个骚首弄姿的站姿。
“你同他聊吧，你可以打他的电话啊，我要睡觉了。”
秦瑶啪地一下关了房门，她才不想同大小姐说些无聊的话题。
冲了澡，换了睡衣，躺在床上，手捧着小说，却怎么也看不进去，她脑中闪现今天的奇遇，三妈着学生装，阿芸，顾西城，斯蒂芬，章令如，还有那个陌生却借了大笔钱给她购衣的文质彬彬的男子……
明明自己是应聘到美国旗平洋行上班，可这两天，不是被陪同日本驻中国事务所的藤原秀树参加会议，就是派到法国领事馆参加一个画展，搞得自己象个外交部似的。
她，还是希望只在洋行从事一些业务上的翻译工作。
刚想入睡，房门被轻轻的敲响。
“大小姐，我不是说我睡了吗？”秦瑶没有想到这个大小姐恨你时，恨不得把你吃掉，粘住你时，就是一个大蚂蟥，她根本不想同她搭理。
“是我，是三妈，睡了吗，如果没有睡的话，我可以进来吗？”
秦瑶滑溜的坐了起来，三妈这么晚还来？
打开门，是一身素净的白衬衫，配着一条蓝色的绸缎裙。头发已束起简单的发尾，一副清清爽爽的面孔与以前的着装完全判如两个人。
她的双唇也不再抹上鲜红的口红，脸上也呈现自然色，没有厚重脂粉和香气了。
秦瑶傻眼了，大小姐原本装扮就是姑娘待闺的小姐风格，三妈原来是百乐门舞女，虽然从良，做了三姨太，可是那种风韵的味儿总是抹不掉，可是此刻的她一身素色，一脸的茫然，没有了以前嬉闹，爱笑的神情，怯生生的眼神望着秦瑶，“这身好看吗？”
秦瑶愣了一下，不知怎么回答，三妈似乎一夜之间变了，变得陌生了，变得不可思议了。
“你一直喜欢艳丽的色彩，一下子穿着这样素净，我还缓不过神来。”秦瑶真的被大小姐和三妈搅得人处于糊涂状态。
“那你觉得好看吗？”三姨太仍是执着的问着，其实秦瑶已给了答案了，她仍是要问个明白。
“好看，只是太素净，好像嗲地就喜欢家人穿着喜庆些。”
“我今天购了很多衣服，不再是显身段的旗袍和中式的衣裙，而是很单调的色彩。”三姨太吱吱唔唔的。
三姨太变了，变了一个她根本不认识的人似的，以前开郎活泼，周身都是一股风韵劲儿。眼前的她，有点胆怯，有点内敛，更有点内秀起来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人，是变化的，但这变化也太大了吧。
“三妈，你怎么突然之间变了？”冷光一聚，秦瑶觉得太不可思议了。
“二小姐，是这样的，我娘家很穷，一味地问我要钱，养活一家八口人，现在家里条件也好些了，我想，我也该为自己活着了，我也想成为一个有学问的人，比如，可是识更多的字，可以象你一样讲洋话。”
三姨太这一晚上说这话，是不是太急了，也不至于特意来说吧。
也许是她太闲了吧，反正教习班很多，她不打麻将，去识字，读洋文很好啊，一些教会，就免费教人洋文的。
“也好，反正识字学洋文与打麻将不一样，前者是安静，专注，而打麻将更多提热闹是欢笑，真怕你不习惯那份安静。”
“我想请二小姐，能否明天帮我联系一个教会学校，让我可以进校读书，还有这事一定得经老爷同意，我怕我说了，他会认为我胡闹，我想，你是文化人，有更多的理由来说服老爷的。再说老爷也最宠你了。”
“噢，那等嗲地回来，我再说，你明天可以先去教会联系了下，要不，我叫我的同事陪你去下，我明天上班，恕不能陪你了。”
秦瑶一说完，脖子被搂得动也动不了，耳边涌起热流般的声音，“谢谢你，二小姐，我就知道你会帮助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