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叔。”
墨心云一进大门,就看到齐家守门的吴山在前园子里打扫。
“大……大少夫人?”
像是不敢置信的揉了揉眼睛,吴山连忙放下手上的大扫把,几步上前看有没有什么东西需要自己帮忙。
不过片刻,就见到玉琪跑出来,一双眼睛微红。
“小姐……”在见到墨心云的那一刻,玉琪就哇的一声直接扑在墨心云的怀里,也不管是否有泪水印在墨心云的身上。
墨心云只能回应的抱住玉琪,双手抚着玉琪那一头软软的丝发,含笑的说道:“这不回来了吗?”
“小姐?”玉琪疑惑的从墨心云起来站好,看着一脸笑盈盈的主子。
“傻了。”
轻轻的拉过玉琪的手,墨心云知道,自己的心里充满温暖。
“哼……”
一道沉闷的哼声打断了墨心云和玉琪的温情,几人顺着看去,却是齐夫人板着脸面看不出任何表情站在台阶上。
“二娘。”
齐向天和墨心云站在台阶下给齐夫人行了个礼,可是始终看不到齐夫人脸上有半点高兴之色。
齐夫人又是轻哼了声,可是那喉咙里却有些哽咽。
“你回来了,可是我们齐家的清儿呢?”齐夫人眼里隐隐的都是怨恨,指着墨心云的手更是轻轻的颤动着,压抑在齐夫人心里的悲痛在看到墨心云的这一刻又被引动起来。
“二娘……”墨心云的脸上也满是愧色,要知道齐清算是经过她同意了才跟着一起去的九曲溪的,可是她回来了,齐清却没有。
“不要喊我二娘……我不是你二娘……”齐夫人话里呛着一肚子气,那原本合上的伤口又一次撕裂开来,话里话外的透着一股子气愤与伤心:“虽然齐清不是我的亲孙儿,可是却是齐家的亲孙儿,他偷溜出去,若是你不同意他跟着,他就还在这齐家,可是跟着去了,为何你回来了,他却没回来……”
听得齐夫人字字玑珠的说着,墨心云的心像被一片片撕开一样,这样的事情自己怎会想到,若是知道会发生,自己怎么也不会同意齐清去拿九曲溪,只是现在既成事实,自己无论怎么说也辩驳不了。
“二娘,齐清的事情不是心云的责任。”
齐清此刻无果,齐向天虽然心痛,可是却也明白这个结局不应该由墨心云来承担,原本还想多说几句,可是自己的衣袖却被墨心云拽着。
“向天,二娘心情不好。”墨心云低着头,轻声在齐向天身边说着,都说隔辈亲,自己又是个后娘,齐夫人又在气头上,怎能将这是是非非说的清楚。
“我不管是不是她的责任,清儿跟着她出去,可是她却没有把清儿带回来,这就是她的责任……”齐夫人怒气冲冲的打断了齐向天的话:“这齐家我还算是长辈,我替过世的齐老爷罚你,罚你在齐家祠堂跪着,跪倒明日清晨为止。”
刺耳的话落在墨心云的耳朵里,格外的心塞和难受,心塞的是齐夫人这么对自己,难受的是自己确实有着责任。
“嗯。”
不等齐向天说话,墨心云暗淡着双眼就应承下来。
等齐夫人甩手离开,齐向天拉着墨心云的手久久不愿意松开:“对不起。”
“没什么,她是长辈,而且齐清人已经不见了,这确实是我的缘故。”
两人都心知肚明,齐夫人将过世的齐老爷抬出来,不管如何,这祠堂罚跪都是要去的。
墨心云无奈的低眉,冲着齐向天皮笑肉不笑的笑了一下,却比哭都难看。
“我陪着你……”
简单的四个字,齐向天说完后便牵起墨心云的手往齐家祠堂去。
听见齐向天如此说话,玉琪也只能无奈的跟在两人身后。
走远的碧云回头看齐向天也陪着墨心云一起去了齐家祠堂,不由得开口问道:“老夫人,大少爷也跟着一起去祠堂了。”
“随他吧。”齐夫人拿起帕子擦掉眼角流出的泪,整个人都显得萎靡了一些:“我知道不是她的错,只是清而现在都生死未知,齐家老祖宗那里过不去,我没法子和老爷交代,让她在老祖宗面前,在老爷面前自己说去。”
“老夫人……”
“明儿个早上就去喊她起来……茶庄上花茶的事,还要她去折腾……”
“嗯。”碧云小心的扶着齐夫人迈过门槛,点头应着。
过了立冬的夜里,总是格外的冷,就连草地上也密密麻麻的出现了一片细小的露珠。
没有虫鸣,没有鸟叫,祠堂外偶尔北风吹过,摇曳着已经枯黄的树枝,月光透过那枯枝,只余下斑驳的影子落在祠堂外的地上,格外的清冷。祠堂大厅除了那几盏烛火,并没有半点其余的东西,反而正堂上整整齐齐的摆放着齐家列祖列宗的排位,肃穆冰凉。
两道跪着的人影并排的折射在地上,一高一矮挺得笔直,人影的手相互牵着像是在这孤夜里无声的慰藉。
像是知道墨心云和齐向天的性子一样,玉琪只在最初的时候规劝了两句,却被墨心云命令着回了房,不许再来。
猜到齐向天同样不会离开,墨心云只是默默的任由他抓紧自己的手,无声的接受着他的陪伴。
看着齐家的列祖列宗,墨心云的脑海中思绪却像脱了僵的马,跑的飞快。
经过这么多日子在齐家茶庄帮忙,多少也从齐向天和刘掌柜口中得知这江南茶叶场上的往来。
整个江南茶叶市场分为孟、陈、齐三家,孟家为大,陈加和齐家为次,其余的则是些小家,并不足以为虑。这些年来,每隔五年则会有一次茶叶评比即为斗茶令,朝廷会派人下来主持,赢者为皇宫茶叶供奉,简称茶贡。每一次茶贡的改变都会直接影响到江南整个茶叶市场。
自十年前孟家赢了那斗茶令之后,便开始了孟家独大的局面,连续两届都是如此。
而三年多前,自己被扔出陈家,似乎也是一个夜里,而那一日却是因为自己无意中听到陈世德和孟哲的谈话,貌似是说什么孟陈两家想要联手,至于为什么,自己却无从考证,只是这些日子才听刘掌柜说,孟家茶山这几年似乎在走下坡路,产出的茶叶似乎也次了一些。
加上那一日在齐家茶庄门前遇到陈祖英,那个二世祖一样的哥哥口无遮拦的说着齐家茶船出事是因为船板松了,此刻想来却不得不让人怀疑。
仔细算算,再过两个月就要过年了,翻过年了,齐家要做的头等大事,应该就是准备下一届的斗茶令了,只是不知道这北方连年的战争,朝廷是否还会派人下来主持,若是不主持,恐怕依旧还会落在孟家的头上。
原本自己想着这花茶的推出可以帮上齐向天一把,可是却不料找到了菊花,却没了齐清,若是当日在马车上发现齐清的时候坚持送他回府,或许就不会有后续的这些事情,齐家也不会没了这唯一一个孙子辈的命根子。
齐夫人其实不坏,她只是为了她的生活,只是一心为了齐家。
“在想齐清?”齐向天看墨心云望着烛火失神。
“嗯。”
“一日找不到齐清的尸首,那就说明齐清没死,他还活着。”齐向天握着墨心云的手不自觉的跟着这说出的话捏紧了几分:“或许他和你一样,被某个人家救了。”
“嗯。”
墨心云心里面清楚,齐向天的心其实比谁都痛,毕竟齐清是他的亲生儿子,就算是再漠不关心,却隔断不了那一份血脉亲情。
“后来你们有去那里收菊花吗?”墨心云转头看着一旁齐向天的侧脸,从额头到鼻尖勾勒出的线条格外的俊毅。
齐向天摇摇头,勉强的笑了一下:“你不见了,齐清不见了,那几天谁还有心思去管那菊花,也就到后来岳父岳母来说,你有消息了,我和刘掌柜才开始派人去拿第三曲的村子收集鲜花。”
“那茶坯呢?”
“茶坯的话,刘掌柜早已经让何师傅按照你之前说的标准炒制好了,就等你回来。”
“你呢?”柔柔的话从墨心云的心里问到嘴里,最终吐露出来,双颊上也微微有些发烫。
“我?”齐向天的心咚咚的响着,就像是有一颗玻璃珠子落在心上,一跳一跳,自己却只能任由它跳着,不能动弹半分:“就你看到的这样。”
“嗯。”
“明日歇会儿再去茶庄,鲜花和茶坯何师傅都保存好了。”
“嗯。”
像是知道对方要说什么一样,墨心云只是点头说“嗯”,多余一句也未曾开口。
待到第二日清晨,碧云来看,果然看到墨心云和齐向天一起跪在祠堂内。
“大少爷,少夫人。”
看着如此两人,碧云不知道是要羡慕他们的感情,还是要埋怨他们倔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