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风来得如此之迅速,除了借由秦宅被盗这个契机暂住昭王府方便给周天熠出谋划策外,其实还有另外的原因。
王璀之昨日与他说的玩笑话,他是听进去了。秦颂是他心头掌中的宝贝妹妹啊,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那么放心地把她一个人丢给了周天熠。关于殿下对妹妹有企图这件事,他一直都是知道的,并且默认其所成。
他与周天熠相识多年,了解他的为人,所以只觉得目前情况下,妹妹在他身边更安全些,然而……男女之事恐怕是无法用理智来衡量的,周天熠有多爱重秦颂,就会对她有多大的欲望。他也是男人,很明白那样的冲动难以自制。
秦风自认为并非墨守成规之人,妹妹要真心愿意那么将就了,那肯定也是深思熟虑后的结果,他不会去多责备她,只是即便如此,面上的功夫也要做足了,他……就是来以防万一的,嗯,以防万一。
周天熠对陈管家做完交代后,再回身看了看又说笑起来的秦氏兄妹,摇了摇头感叹,秦家也真是……不差钱……
家里遭窃居然是以这种心情对待,简直常人难及。
从宫中回府就直接撞上了秦风和秦颂,说话说到现在也完全没歇停,此时已经接近未时,周天熠竟忘了自己还没用午膳,恰好昭王府负责膳食的侍人摸到了这偏厅,还未开口,周天熠眼角的余光就瞥到了他,“是到午膳的时辰了?”提起午膳,他就觉得腹中饥饿了。
“殿下,午膳的时辰已经过了,您看……”侍人只在门外躬身候着周天熠的吩咐,这都过了一个多时辰了,殿下是否在外用过午膳了,他心里也没谱。
“传吧。”周天熠才说完,又想起来了身后的秦风和秦颂,这两人估摸着也是没吃,就又补充道:“把秦小姐和秦公子的也送过来。”
“昨天一回来就倒头睡得昏天黑地,我都忘了吃饭的时间,大哥你也不说一声?”周天熠那边的动静传到了秦颂耳朵里,她压了压声音反倒是怪起了秦风,自己早上吃饱喝足了现在也不觉得饿,可是哥哥不一样,昨夜家里遭窃,今早又接待京兆尹,还是个大男人,不说一顿不吃饿得慌,怎么着也不好受吧。
“我还没来得及说,殿下就回来了,这吃饭的点都过了,我总不能再向殿下讨要一顿饭吃吧!”秦风同样压着声音回道,他在昭王府终究是客,哪有抬头就伸手的道理。
“这下倒成我的不是了?你我相熟,你来我府上吩咐顿饭又怎么了?”周天熠一回身就听到秦风这么见外的说辞,自然有些不满,从前在边境,他们随军同吃同住,也没见得秦风分这么清楚过。
秦风提着玉扇,只笑不言,京周不比其他地方,谨言慎行。
周天熠一怔,只能连连苦笑,“子风,在我心里,你和璀之是一样的。”
秦风还没做出反应,王府的侍人就把三人份的菜肴一盘接着一盘传进了偏厅。秦颂坐在周天熠和秦风之间,左右看了看,想着还是把这个话题扯开比较好,不论哥哥还是璀之哥哥,在作为周天熠的好友之前,首先是秦氏和王氏的嫡子,他们肩上担着家族的责任,他们在不同时刻会变幻不同的立场,他们谁都没办法正面回应周天熠这颗赤诚待友的真心。
秦颂想得深入,看周天熠的眼神更加柔和,而一个上午都没见到同他们一起回来的沈不闻和楚湮,她把话头转向了他们,“怎么不见我二表哥和沈大夫?”
“沈大夫一大早就出门到城里转悠去了,比我上朝还早呢。”周天熠回道,他早上出门前就想去问问沈不闻,要不要去京郊大营瞧瞧,大营里的军医应该是相当想与他这样的大夫聊聊外伤治愈了。
结果陈管家告诉他,沈公子天没亮就出去了,是殿下的客人,他们也不好问他的去向。周天熠点点头,沈不闻是江湖人,一直呆在这样的宅院里才是难为他了,用到他时他自然会乐意在他跟前晃,他现在不会拘束着他。
“我托楚湮重新设计新宅子,他这段时间都闲不起来了,这会儿把自个儿关房里在画图吧!”秦风也挑自己知道的说,秦宅的设计本来就是交给楚湮的,只是前段日子因豫岩之事耽搁了。
“可是之前母亲不是说……”秦颂隐隐约约记得楚湮毫无音讯那段时间,她的母亲决定自己来画这设计图了。
“父亲和母亲已经在回四方的路上了,在过一两个月,我们就能见到他们。”
秦颂愕然,她去了豫岩后就忘了给远在五更的父亲和母亲写信了,竟连他们决定回来了也不曾知道,她目光一横责备般看着秦风,似是在说,怎么不早些告诉我?
秦风无辜,“我也是才知道的。”他比他们提前到京周,也是到了京周后才收到了父母亲的来信,算来也不过两三日的时间,楚家出了那么大的事,他们的母亲没有理由不回来看看。
“秦先生和秦夫人两月内会回京周?”兄妹俩闲聊家事他不好插话,但是秦淮和楚月如回京于他而言同样至关重要,周天熠忽然出声问道。
“还不是很清楚,我母亲定是会在湘城留一段日子,料理楚氏家事的。”秦风坦诚回说,楚泽和楚沁玲的去向,他们几方人马都在寻找,至今未果,母亲和父亲提早回四方,一方面是为了楚家之事,一方面恐怕是为了明年的秦氏家宴。
“噢——”周天熠拖调应了一声,没有再追问下去,但心里已经打起了各种各样的算盘。秦颂对他的态度在软化,他看在眼里,虽然回了京周各种事务缠身,但向秦家提亲这事是该提上日程了,不管怎么说,聘礼得先准备起来。
秦风和秦颂大概都没想到,堂堂昭王现在心里在想这种私事吧,与楚家相关的话匣子已经打开了,三人索性就说起了楚泽兄妹。
即便不亲,楚泽和楚沁玲也是秦颂的表哥和表妹,她不会对他们置之不理,尤其是楚沁玲,本来就是个极少出户养在家里的大小姐,这回跑到外面,日子不会好过,结果怕也是凶多吉少。
虽然忧心如炬,可如今他们两人毫无音讯,任谁都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秦颂得了周天熠和秦风几句安慰,饭吃得差不多的时候,也到了与荣夫人相约的时间,她整理了下情绪,就退出了偏厅。
“殿下,你太惯着她了,我这妹妹无法无天起来会闹得收不了场的。”妹妹穿行在昭王府随意自如到好像在自己家一样,秦风还是有些担心。
“没事,我撑着。”周天熠好笑地回道,顿了顿,才怪异地打量起秦风来,这平日把秦颂宠上了天的亲哥,现在怎么这般小心翼翼了?又说,“我虽纵着她,可她却有自己的分寸,至今也从未越线。子风啊,秦颂与你,果然是一家人。”
周天熠说着说着,不由自主地感叹起来,从前在军中,他也给了秦风极高的权限,可秦风管得住手更管得住心,只做他应该做的事,从不越权。
秦风深沉的表情不见好,周天熠反思,自己是不是想得太过了,秦风全没有限制过秦颂的自由,也便是全心全意信着秦颂的自我约束力。京周近来风起云涌,莫不是深陷皇城天家事之后,让他觉得不安了?
周天熠的目光停在秦风脸上,等他自己解释给他听。
“这几个月,这丫头过得太招摇了。昨日回去我稍稍瞥了几眼产业,大概又被哪路神仙盯上了。”秦风轻笑,产业被盯着他可不怕,顶多绕点弯子多处理一下,结果只是秦氏少赚点钱罢了。
但他只有这一个妹妹,弱不禁风又喜欢往外头跑,现在还有昭王把她捧在手里,多的是人妒忌记恨,长此以往,难保不会被各有居心的人针对,马也有失蹄的时候,秦颂若是遇到什么困境,该如何自救?
周天熠沉默,流水宫宴上他的一句话,彻底地把秦颂拉到了他这边的世界,秦风所担心的一切,根本不是小心谨慎就能避免的,半晌,他叹了口气,“子风,你就一个亲妹妹,我也只见过一个秦颂,让我冷淡待她,我是做不到的。秦氏已经入局,扯不开的关系涉及方方面面,也防不胜防,你应该多相信秦颂一些,她的随机应变能力也未曾输于过男子。”
想起在湘城楚宅时,他误吸入魅香而陷入熟睡的那一夜,秦颂计划周到,下令也得力,就是他那些个隐卫有些木鱼脑袋不懂变通,好在那是楚沁玲个人所为,那夜也没有发生其他意外。
周天熠一言如醍醐灌顶,秦风失笑,“我这做哥哥的,竟不如殿下了解她了。”
“你是关心则乱!”周天熠带着些调侃意味地回道,之后才与秦风说起从自己母妃那里得知的,与庄王有关的新情报。
即便庄王当年真是被冤枉的,只要此时翻案会对母妃和他们三兄弟不利,他就不会去做那为庄王沉冤昭雪的正义之人,不过在此之前,把当年的案子弄清楚也很重要,知根知底,知己知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