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柔长公主安，德福公主安。”

“侄媳好。”

“弟妹好。”

三方见了礼，入座。

才坐定，德福公主朱婉就开口问了，“方才四弟在这用膳，怎的，不见弟妹？”

方才两位公主去皇子院那里道贺，那里正忙着，她们也不好说没用过膳，索性转头来了宁王院，到正院时，见宁王正在用膳，身边只有一个昭训在伺候。这很不成体统。

汪静姝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她晓得王爷用膳妻妾不服侍在侧，是不合规矩的。她总不好说那时她在小憩，这样面子上无光，更会惹得公主不满。一时为难间，倒是朱沛替她解了围，“二姐，不是晓得了嘛。王妃刚在做事，她忙着算账，我便没叫她来伺候，有赵氏服侍，紧够了。”

他替她解了围，她万分感谢。可转而又听他说：“赵氏温柔体贴，我更愿意她在身边伺候。”这叫她的面子往哪里摆。

朱婉瞬间明了，这是夫妻感情不好，不愿让王妃伺候在侧。一时无话。

和柔长公主轻飘飘一句话，揭过此事，“我跟德福来蹭饭，可叨扰了？”

朱沛恭敬一句，“未曾，未曾。姑姑能来，侄儿甚喜。”旋即又叫宫人去催小厨房快些做膳食。

汪静姝这才晓得来意，她们是来用饭的。或许是从哪里来而未被留饭，这才转道来宁王院蹭饭，也是不巧得很，她早已用过，等会子也不知道要不要陪？

想来王爷是不会叫她陪客的，只怕很快就被满宫都知道，宁王不喜欢王妃伺候。想到这，汪静姝免不了心里泛酸。面子里子都要丢尽了。

是不是她难过，他便欢愉？不，他才不会在乎她的任何情绪。

这两位客人自跟宁王更相熟，他们三人聊得甚欢，汪静姝只静静的微笑作陪，偶尔应答两声，其余更多是听从的。

约莫两刻钟，小厨房做的膳食才被端上桌，皆是珍馐美馔的待客菜肴，满满一桌。

各自落了座。

和柔长公主倒是好脾性，见汪静姝站一旁，邀她一道用膳，“侄媳用过了吗？若没有用过，不必布菜伺候了，只管跟着一道用了便是。我们是客，哪有叫主人服侍的理。”

如此，汪静姝反而站也不是坐也不是，按理她是该服侍布菜的，一个是姑姑，一个是大姑子。只笑着应承，却未动。朱沛正烦她，自一句话都不说。倒是朱婉一锤定音，“弟妹坐了用些罢。”

“是。”

面对皇室中人，王妃又如何？没什么可尊贵没什么可傲的。进了宫生怕行差踏错一步，汪静姝这才谨慎的入座。

朱婉见状，觉得这个四弟妹太过谨小慎微，甚是无趣。有时太傲不好，又或者太谨小慎微也不好，她怀念起二嫂子的风趣幽默又不失得体与高贵。而和柔长公主暗自欣赏这个宁王妃，在宫里谨慎守礼是最必要的。家世再好的王妃也比不过皇家，终究要规规矩矩的才好。

各自由宫人布菜吃了起来，食不言寝不语是规矩，只有汤勺碗筷轻敲的声音。

半个时辰过后，膳食撤，朱沛又陪着聊了会子天，便有要事离去了。

剩着三人，气氛有些静默。汪静姝觉得这也不是法子，忙不迭请宫人奉上新鲜水果，又奉上御赐的雨花茶，茶色碧绿、香气清雅，由于它色香味俱全颇得宫里人的喜爱。早年成为御茶之一，很是难的，一般只有御赐才能喝到，拿这个茶待客最佳。

和柔长公主喝得甚喜，她许久未喝这样的好茶了，而朱婉不饮茶只吃新鲜水果，入口甘甜的梨子最是不错。

“到底是宫里，连这小小梨子都吃着甘甜，汁多。”

公主再富足，也在京都买不到宫里的好东西，更别提御赐之物。

“宫里的东西没一样是不好的，”和柔长公主跟了一句，方才在太子妃那里可没这样的好茶喝，打叶子戏还赔了不少银子通通输了，她赚个金银满钵却不留饭。没法子只能来宁王这边蹭饭，她作为长辈怪不好意思的，不晓得以为她们来打秋风，“我们一来，倒让老四破费了。”

“王爷平日里说了，孝敬长辈，再多也是应该的。”

和柔长公主一笑了之，不以为意。这老四是个什么样的人，她再清楚不过。

闲来无事，朱婉也聊起来，免得秋日困乏，“宁王妃可会玩叶子戏？”

汪静姝着宫人再添茶，“略通一二，平日里也不大玩。”

朱婉紧接了一句，“听闻王妃出自世家大族，那，平日里都会做什么？”

进了宫也没什么好欢娱的活动，除了看书女红又能做什么，“平日里，多半是看看书，看看账本。”

“我听安庆妹妹说，你女红甚好。”

“那是安庆公主抬举了，我女红并不好。”

她说的中规中矩，终究无甚雅趣，不如宜王妃那样，致使朱婉一时无话，王妃与王妃到底不同。倒是和柔长公主提起了，“王妃乃朝臣贵女，应当晓得来日五皇子妃六皇子妃品性如何罢？我们都不甚了解，不知王妃可晓得？”

一口一个王妃，说话间带着客气与疏离。方才王爷在时是弟妹侄媳的，他一走，就成王妃了。汪静姝进宫几个月，也明白，想要讨好宫里的人，并不容易。皇子妃的品性可不好随便议论，“妾身在母家时不大出门，因此不太清楚。妾身以为日久见人心，有些事儿得日子长久清楚。”

和柔长公主笑了笑，不再说话。能嫁进皇宫的姑娘必是不错的，她也不过是白说一句。

“日久见人心——”朱婉猛的想起方才太子妃的事，“这话不假。”

两人又坐了片刻，起身就走，跟一个不太相熟又拘谨的王妃实在说不上话。

而汪静姝早已叫宫人装好两份雨花茶，私下给了公主带来的心腹丫鬟。她们既吃了又拿了，自是满意的。

走在宫道上。

不过小恩小惠，可御赐的茶，和柔长公主自是欢喜的，跟着朱婉饶舌，“这个王妃倒识趣，”她不过一句宫里的东西没一样不好。宁王妃便奉上御赐的雨花茶。

“礼数周到守规矩，可惜太拘谨一板一眼，”朱婉也是满意这个宁王妃的识趣，她虽不大喝茶也知道这是好物，“说话不如二嫂子风趣优雅。”

和柔长公主觉得多跟王爷王妃交好，来日大有裨益，“我们难得入宫一趟，平日不多见不相熟，又是临时去的，自不会太热情风趣。她进宫没多久，只怕还弄不清楚宫里的人和事呢。”

“这倒是，不过，看着，又是一位不得宠的王妃，坐冷板凳罢了。”

这世上，有哪个女人能事事如意呢。回应朱婉的就一声叹息。

瞧着那朱红的宫墙掩映了多少女人孤独清冷的年华……数之不尽的寂寥岁月。

而那边，汪静姝送走两位客人，闻得郭以竹又闹起来，她当真一个头两个大。如今郭以竹成了奉仪，皇后亲口赐封，她便有再多不满也只能往肚子里咽，终究要认命，可三天两头闹开凡事跟赵昭训对着干，也叫汪静姝这个王妃堵心得很。

她委实不知郭氏闹什么，“昨儿为了王爷赏下的料子，今儿又是为何？”昨天刚闹过一回，王爷从宫外弄了两匹料子，她跟赵昭训各得一匹，本没郭氏什么事可偏生闹起来，她气得将料子摔在郭氏跟前，这才安静了。

“是，是厨房里糕点，她那碟比昭训的，少一块。正在厨房闹呢。”

少一块，也闹？

如今这个后宅是她当家，她要是连妾侍之间的这点小事都管不好，索性趁早将管家权交出罢了。

郭氏磨光了汪静姝的耐性，“告诉她，她的身份本就比昭训低，少一块糕点也是应当的。她若再闹，一块糕点都不得享用。”

“是。”

汪静姝回到自己院子，在内室换了衣裳，方才的睡意已荡然无存，安心看起了账本。

很快林女史从尚宫局回来，给她带了话，“主子，皇后娘娘叫您明儿早点去凤仪殿候着。明儿两位未来皇子妃要进宫谢恩。到时您该在那的，跟未来妯娌碰个面，顺带着也给皇后娘娘撑撑面子。”

要说这些王妃妯娌里，除了太子妃的家室外，便属宁王妃最好。皇后得了这个好家室的儿媳妇，很是欢喜，这几个月汪静姝嫁进宫后，隔三差五的被叫去撑面子，偶尔是公主拜见，偶尔是外命妇请安。再加上一日两回的晨昏定省。某些日子，汪静姝在凤仪殿的时辰竟多过在皇子所的。

既然婆婆有命，作为儿媳妇的她自然要从，“我晓得的，明儿个梳妆的喜庆点，母后会欢喜的。”

十有八九的事，她早已习惯。

林女史方才不在，回来自是要问的，“两位公主来，可有什么事？”原主子的事，她并不想管也不敢管，可她怕主子不懂如何处理。

她跟这个王妃主子，处着处着，倒有几分真情了。

“没什么事，吃了顿饭，后来王爷走了，她们聊了几句便走了，我瞧着她们喜欢雨花茶，便送了些。也不多送，王爷也喜欢喝的。”

林女史当即笑了声，“我当是什么事。莫非是来打秋风的？”

屋里的宫婢都笑了，连汪静姝也笑着瞪她一眼，示意她多嘴。染烟见状，更是笑得直不起腰，连连喊哎哟，又随口一句，“林姐姐该去打听打听，公主们打哪来？到底是哪宫不留饭，叫她们无奈到咱这儿蹭饭？”

此话一出，屋里更是笑作一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