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觉睡到了第二天,汪静姝醒来便从林女史口中听得,昨日宜王妃已随宜王离开皇城赶回封地。
“主子,要说回封地,不知咱王爷什么时候赴封地,您那些嫁妆铺子庄子,是不是该着手准备了?”
一旁伺候王妃用早膳的卉芬嬷嬷,未听明白,“女史,这话我倒是听不明白了,什么叫着手准备?要准备什么?”
尽管她年长,但有些皇城里的规矩还得听林女史的,偶尔她也向女史请教。
林女史执着文书周正静立,“王妃嫁妆单里的铺子庄子都要着可靠的家丁打理,每年或者半年报告收成,上交盈余。这铺子庄子又不能带去平州。以及其他嫁妆也要一一清点好提前送去平州宁王府入库,否则到时拖家带口将极为不便。”
“甚至,王妃若看上这院里伺候的宫婢,亦可提前打算,若要将她们带去平州必要提前告知尚宫局。”
这倒不错。卉芬嬷嬷觉得这个女史很不错也有经验又很忠心,若来日去了平州带上她,亦是不错,也许一路上能省不少心。
看了主子一眼,“主子,您觉得,是不是要提前安排起来?”
汪静姝赏识的看了一眼,“也不知王爷什么时候赴封地。不如先准备起来,省得以后慌乱。终是什么章程,嬷嬷跟女史一道商量着办。”
“是。”
“说起宫婢,亦不知谁愿意跟着去平州。”平州远离京都。一般很少有宫婢愿意跟着王侯去封地伺候的,到底是留在皇城里伺候贵人的,或将有大指望呢。汪静姝亦明白这里头的关键,“若她们愿意,自是好的,若不愿意也不要强求,等到了平州再做打算即可。且要细细盘问,若愿意跟随,我们必不会亏待,若不愿跟随,也会叫尚宫局给他们安排好去处。”
“是。”八壹中文網
林女史则表示:“主子,我跟孙女官愿意跟着您去平州。”
汪静姝晓得孙女官,之前便跟她商量好的,她到底年纪大了,又因太后的缘故在尚宫局很难有前景,何况现在去了无衡殿做事。可这个林女史,终是年轻些,留在皇城里应会更有前途,为何会如此选择?跟着去平州,虽汪静姝自己很愿意这样的女史跟随着去平州,但心里不免疑惑,“还不晓得女史家在哪儿呢?”
“婢子父母都不在了,两年前相继去世的。跟孙女官是同乡,因此在皇城里,她特别关照我。”
原来是因为父母双亡了才想跟着去平州的。汪静姝突然有些后悔好端端的还提及了人家伤心过往,看着林女史略带愁容的脸,内心一阵感叹,“其实我娘也去世好久了。”
林女史觉得奇怪,之前有位汪夫人进宫看望王妃呀,怎的,又去世好久了?“汪夫人?”她记得那天王妃明明称呼的‘母亲’。
汪静姝微笑一下,“那是我爹爹的继夫人。我们子女都叫她母亲,她对我们挺好的。”
原来如此。
“羡慕您嫡亲兄妹不少呢,我却没有,所以愿意跟王妃去平州,反正家里无人,了无牵挂。”林女史实诚的话,竟让汪静姝内心倍感温暖,“也许,我们能在平州重建新家。”
这是把林女史当成了自己家人。林女史听此,内心特别激动。
屋里没其他人,汪静姝提及了昨天的事,都已经次日了,皇城里老早传遍了,都是一片倒的信宁王妃的声音,“昨天的事,不知又晓如何看?”
又晓,是林女史的名字,林又晓。那次她提及过,没想到王妃还记得。汪静姝既将她当成了自己人,那态度不必疏离客气,叫她又晓,更显亲昵,“宫里都传遍了,都信了我,可我便奇怪了,难道没有异样的声音吗?”
“皇城里的人多是对岑家史家没有好感的,有时候他们未必全信您,只是单纯的不想信没有好感的人罢了。何况,太后下懿旨定了罪,若他们不信您,那不等于质疑起了太后嘛。”
是啊,未必所有人都信她。这宫里从不是非黑即白的。
卉芬嬷嬷很是不解,“昨天的事,婢子也听说了,可怎么,长公主她……”
“也不晓得我们什么地方得罪了长公主。”她秉着多个朋友多条路,还想着跟和宪长公主搞好关系呢,“要么,主子,什么时候叫汪府去张拜帖,正式拜访一下。”
这……汪静姝拿不定主意,要她觉得嬷嬷的想法也不无道理。却依旧反问:“又晓,你觉得呢?”
林又晓照实说了,“要我说,很不必如此。皇城也好,王府也罢,从来不是朋友多便能站稳脚跟的地方。何况朋友也得防备呢。和宪长公主已然那般,汪府又何苦放低姿态拜访呢。更何况,汪府不仅仅代表着您这个宁王妃的立场,而您也不仅仅代表着您自己的立场。”
一句话汪静姝已然明了所有。不再提这事。
哪知说曹操曹操到,有宫人来报,和宪长公主来了,在正院那边跟王爷闲聊,等会子要来王妃这里。
汪静姝登时叫小宫婢收了早膳,“这会子长公主怎么来了?”又免不了笑,“可见背后不能说人。”
林又晓也跟着笑了起来。
倒是卉芬嬷嬷一本正经的看着汪静姝衣裳是否得体,免得叫那长公主看了丢份儿,“主子,要不要换身正式些的衣裳?”
“不必大张旗鼓。”
“想来是长公主觉得昨日行为不妥,这会子是想着来跟您和解的。”
“或许吧。”汪静姝突然有些紧张,昨天才那样,这会子又怎能装的和好如初?哪怕那是面子上的功夫,到底心有芥蒂。但她亦晓得,这宫里都是面上功夫。转念又吩咐一声,叫宫婢等会子奉上上好的茶,又备下点心。
只有一切礼数周到,她才会觉得心安。
不消一刻,和宪长公主便登门,旁边还跟着一个姑娘,长得水灵灵的,看衣着打扮像是哪家侯门贵女,“哎哟,侄媳妇儿,方才在侄子那没见到你人,这不,才带着我闺女来了嘛,叫她正式拜见你这个嫂嫂。”
原是长公主的女儿,是跟王爷同一辈分的。
“这是我闺女穆妤曦,她该叫你一声嫂嫂的。”
“嫂嫂好。”
“妹妹好。”
这便算正式拜见了。汪静姝显得客气,立刻迎了她们进内,“外头冷,长公主跟姑娘一道进内暖暖身子。”
这母女两一路赶来,身上都怪冷的,一下子进了这里,不免感叹,“你这里倒真是温暖如春。”
汪静姝笑着请她们就坐,又叫宫婢们上茶上点心,“姑姑和妹妹喝杯热茶,暖暖身子罢。”
朱家是大家族,一宗一脉的,玉牒上的人口众多,汪静姝哪里能认全所有皇亲贵胄。面对这个宗室出女,亦只能以妹妹相称,而脑子里半点印象都无。
今儿的和宪长公主显得客气,脸上一直笑着,显得和气,好像昨天的事未曾发生一般。笑着端了茶盏喝起了茶,又跟汪静姝寒暄起来。
既她这般,汪静姝自要陪笑应付着什么,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只是面上装的怪累得慌。
等和宪长公主一杯热茶灌肚,复又拉了自己女儿,“我这个女儿以前一直在闺阁里,侄媳妇肯定没见过。如今她许了人家,将出阁,虽说亦是嫁给朱家人,可到底要带她出来认认亲。别到时候,一家门里不认识一家人。”
朱家人?
莫非要亲上加亲?
“可许给了哪个英俊公子?”
“朱稚英。”
朱稚英……汪静姝似乎都没听过这个名字。倒是和宪长公主自己说起来了,“他的曾祖父跟我祖父是兄弟,虽非同胞,但关系不算远。我就这么一个女儿,只有嫁还给朱家,才放心。”
可怜天下父母心。
汪静姝觉得这番考量也没什么错处。转念却说:“那可是要去封地过日子?”
“不必,他们小两口会留在京都。朱稚英曾祖父的王侯爵位封地到他这代基本没有剩什么了,何况他又是庶幼子。”和宪长公主对这桩婚事还算满意,庶子与否不在乎,只要女儿留在京都,一切都可商讨。再无爵位再是庶子,那也是皇室血脉。
汪静姝没成想是这般,旁人都说高门嫁女低门娶妇,怎的,和宪长公主反倒颠倒顺序呢。她所嫁的穆家可是非常尊贵的。不过终是没说什么,只笑着迎合。
这个穆姑娘文文静静的,只坐一旁也不怎么说话,跟和宪长公主的性子不大像,是个温柔如水的。
很快和宪长公主示意清退屋里的宫婢们,汪静姝在她的眼神里读出恳求两个字的意思,不知其解,终是清退了所有伺候着的宫婢。
关上门,又听她说一句,语气里多是为难之色,“今儿我来,是有事想请王妃帮忙。”
汪静姝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依旧笑着说几个字,“长公主请讲。”
“王侯的女儿为郡主品级,可公主的女儿只是宗室出女没有任何品级。我想请王妃给我出个主意,或者是去跟太后皇后跟前说上一说。我听闻,太后皇后很听你的话,你说的她们会答应参详的。”
不得不说,此刻和宪长公主姿态放的低了。昨天一口一个本公主,一句句的叫汪静姝有口难辩。
可这话真是好笑,这次竟是这个来意?汪静姝怎么都得想到,长公主打的这么个主意。可她在皇城在皇家人眼里算什么,谁会听她的?什么时候太后皇后会听她的了?她又不是皇帝,也不是菩萨佛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