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静姝冷冷的拒绝了她的请愿,“长公主说笑了,我哪有这样的好派头,皇祖母母后怎么会听我的呢。我只是皇家媳妇,自比不得长公主尊贵是皇家的女儿。”
我在皇城里有没有话语权,长公主怎会不知?
想起昨日,汪静姝终是心里腹诽一句,并未将这话说出口。她怎么瞧着,长公主是那种有事钟无艳无事夏迎春的人呢。
虽她不会去计较昨日的事,但她亦不会再去找不自在。
王妃说的委婉,和宪长公主却是明白了,“王妃这是拒绝了?”
“不是拒绝,而是做不到。”汪静姝明白告知。这屋子明明温暖如春,可为何人心确如外头的寒冬般冰冷。
叫她去跟太后皇后说一句,那不是跟让她送死一样嘛。
这话在和宪长公主耳里,就是拒绝的意思。她曾以为昨日虽有龃龉,但一个王妃还没那么大的本事胆敢拒绝她的请求,她身为一个尊贵的长公主,这番话已经很低三下四了,一时气恼,“你——你只是一个王妃!你该晓得自己的身份。”
终究是谁不晓得身份?汪静姝心里有再多的不满,亦未说出口,只低着头抚着手腕上一只镂空金镯子,样式简单却是她阿娘的遗物,本是一对的,一只在她这,另一只在静妙那,原她戴上这镯子内心颇为安定,可这会子多了几分慌乱,冷言冷语一句,“长公主的话我记住了。”
和宪长公主被她的话一噎,感到莫大的羞辱般,因恼生恨,“王妃,你什么意思?你再说一遍试试!”
汪静姝亦恼火万分,“皇祖母母后不会听我的,宗室出女有无品级不是我一人能说了算的。我就是说,十遍百遍千遍万遍,也是这个意思,我做不到长公主的要求。”起身下了逐客令,“我自问没那个本事,帮不了长公主,请您另寻高明。”
和宪长公主气得不说话,反倒是一旁坐着的穆妤曦站了起来,一开口就存着几分傲气,“你不就是因为跟我母亲昨日龃龉恼怒才拒绝的吗?汪家联着太子,忠着皇上,你又嫁给宁王讨得太后皇后欢心,还跟宜王妃崇福公主交好,你二妹又得六皇子欢喜很快成侧妃。这么好的关系,天时地利人和,我便不信你心里一点主意都没有?”
这副姑娘样,可笑的是汪静姝方还觉得这个姑娘跟长公主不同很是温柔如水,这下子可不生生打她脸嘛,她觉得脸上一阵火辣,方才想法真是太可笑。
那些关系不过是锦上添花而非雪中送炭的。旁人都看得清她这个宁王妃有这么好的关系,偏生岑夫人看不透,这个长公主也看不透,昨天非要叫她有口难辩,今儿却又上赶子请她帮助,她倒不晓得人的脸皮能厚成什么样?汪静姝转念一想,“我不是不愿,只是,实在无能为力。”
“若长公主真寻不到人帮,不如去寻德福公主。”
德福公主?和宪长公主很是疑惑,德福有什么好主意?转念一想,索性死马当成活马医,尬然的从嘴边挤出两个字,“告辞!”
旋即携着自己女儿离开了。
汪静姝轻呼一口气,瞬间瘫坐在椅子上,回过神她发觉似乎把德福公主出卖了,可她是真觉得德福公主能够有法子解决,哪怕没法子解决亦有托辞推诿。
很快林又晓入内,“主子,我方瞧着长公主似有怒意,要不要着人打听着?”
汪静姝一听‘打探’两字,眉眼微动,猛的想起什么似的,“你叫小太监去悄悄打探一下,长公主的去向。”
“是。”她又送上文书,“主子,这是迎侧妃那天的过程,请您过目。”
汪静姝拿了文书,竟看的津津有味,既改变不了王爷娶陈氏为侧妃的事实,那就用平衡心态去面对。侧妃虽也上皇家玉牒,可终是妾室,有些礼数皆不必,如今宴请一事也取消了,所以看上去更简单一些,只需要迎进门向她跟王爷磕头敬茶送入洞房即可。
“这个陈侧妃,你怎么看?”
“回王妃,婢子觉得需要时间,时间能够证明一个人的品性。”
女史的这个回答叫汪静姝会心一笑,笑弯了眉,“那我们就拭目以待。”
突然听到叩门声,“何事?”
“主子,五皇子院,出事了。”
五皇子院,出事了?
又是五皇子院。汪静姝还记得上回,这才不到十天,难道是那个杜氏身子不好了?“什么事?”明白人是知道的,杜氏不是身子不好是被幽禁了。
林又晓觉得不对劲,将门一开,卉芬嬷嬷入内,福身一礼,低声一句,“五皇子跟杜氏起争执,掐死了杜氏。杜氏一死,五皇子亦慌了神,便着人去请太子妃,奈何今日太子妃回母家省亲去了,并不在皇城。五皇子又不敢禀告给皇后娘娘,便着心腹来请您,过去主持大局。”
什么?
皇子弄死了正妃。无论杜氏如何的错又或者如何冤,名义上,她还是五皇子妃。
这事请她来主持大局?她该如何做?
前脚才走了位和宪长公主,后脚又来了这么棘手的事。皇室该如何向杜家交代?
汪静姝整了整衣衫,拢了件狐皮大氅,携着卉芬嬷嬷要去那院落里,临了不忘嘱咐女史,叫她立刻亲自去寻王爷,让王爷务必到五皇子那边,此事重大她无法一人做主。
刚出院子,便有朱潭的心腹太监引了路,急匆匆往那边去。
外头下着雪子,沥沥淅淅的,放眼望去,朱红的宫墙渐渐的变成灰暗,与天合一。
此事分外棘手。汪静姝踩着雪地步子又急又稳,约莫一炷香的功夫,就到五皇子院。五皇子朱潭焦急在门口等着,若非事先晓得,汪静姝断然猜不到,如今知道了还不如不知道,终是一个如花似玉的姑娘在他手里没了,她低了头,有些不忍那双做礼数的手,对着杜氏真下得去手?
可她又想试着去理解朱潭。这会子已绝断芳魂的杜氏,亦算无辜。造化弄人,从康王上了婚床那刻,注定了是一场孽缘。
“五弟,快领嫂子过去罢。”
朱潭什么话都没说,眼里划过一丝哀痛,转瞬恢复如常,像不曾有过那般冷漠,只引了汪静姝过去。
幽禁杜氏的是一间僻远的屋子,里面堆满了柴火,已咽了气的杜氏连衣裳都没好好穿着的躺在地上,脏的不成形的长发散着,脖子被掐的印如此青紫。
好好一个儿,怎么会这样?那还是当初她见过的杜氏吗?
汪静姝胆子小,只见一眼,便低了头不忍再视,好端端一个姑娘竟死得这般凄惨。在她看来杜氏只是个姑娘罢了,心里惴惴不安,“五弟,叫宫婢给换身衣裳罢。死者为大,她已经不在了。终是有太多的怨恨,也该随着人死了,就烟消云散的。”
汪静姝猛的想起她跟杜氏第一次见面的情景,眼眶里泪珠不断涌动。还记得,她叫杜诗容;还记得,她叫自己四嫂,夸好名字。自己另有目的的在皇后跟前替她解围,她却真诚感谢。原以为,她以后嫁进了皇城会跟自己是很好的妯娌,却不想,自那次之后,她们两再无说话的机会了。“杜诗容,是个好名字。”
这突如其来的话,不知是说给自己听的还是说给朱潭听的。
朱潭听了她的话,心里也是不忍。尚未大婚时他亦幻想过跟杜氏一起过日子的情景该是如何琴瑟和谐的美景,他本是喜欢她的,可那时有多喜欢,后来就有多憎恨,深恶痛绝的话。应了声,“是。”
他要唤宫婢,卉芬嬷嬷主动请缨,“主子,这事越少人知道越好,不如由婢子做吧。我去寻件好衣裳给王妃换上,再叫几个可靠的小太监挪动到内室。”其实她心里也害怕,但事已至此,她或许是最合适的。
“有劳嬷嬷。”
卉芬嬷嬷一走,汪静姝心里更怕了三分,又不敢露怯,急促的吸了几口气,定了心神,“此事,你该如何打算?”
“臣弟不晓得才请了嫂子来,替我拿个主意。”
汪静姝低着头红了眼,死死忍住了泪,“跟帝后禀告罢,或许会以自尽的方式处理,杜家应不会被牵连的。”复又轻叹,“此事瞒不住的。”
“即便说你以自尽的方式禀告帝后,父皇应该还是会晓得个中缘由。索性后来知道,不如现在去请罪,或许能……网开一面。”
朱潭的心七上八下,他深知这个说法是最合适的,可他该如何骗过自己的内心,更该如何面对杜家。
“还请四嫂告知,我该如何面对杜家,如何向杜家交代?”朱潭说了句不敬的话,“若四嫂是她母家人,该怎么接受?”
怎么接受?
她不能接受,永不能接受。若换做汪家任何一个妹妹是这样的结局,她必拼尽全力替妹妹讨一个公道。
可面对朱潭,话却不能这样说,汪静姝姝支支吾吾的,好半晌才说全了一句话,“你用你的一辈子再给杜家另一个女儿荣耀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