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怎么来了？良娣妹妹快要进宫了，我听王妃姐姐说，院子都收拾好了。王爷不去看看？”
朱沛看她样子，心里莫名的欢喜，凑到陈尔嫣眼里，“你吃醋了？”
陈尔嫣沉着脸啐一口，“我才不酸呢。我就是为王妃姐姐不平罢了，人家就像宁王院的管事儿，什么都要管，忙得脚不沾地，王爷却连去看一眼都不愿。”
朱沛顿时没了兴致。他的侧妃给他的王妃抱不平，这真叫他不明所以，又仔细看了看她的眼。清澈的眼眸令他心里一阵烦躁，“罢了，我去看看昭训。”
“恭送王爷！”
他人还没走呢，他的侧妃已经拘礼恭送他了。
朱沛更是烦躁，大步流星的离开了。
直到宁王的背影消失，陈尔嫣端了杯茶，静静的品着，心情好上了很多。青栀着实看不懂，“主子，这又是何必？你气走了王爷。”
“您是王爷的侧妃，您气走了他。若王爷真生气了可怎么好？往后不来了，那……”
陈尔嫣面对从小陪在身边的丫鬟，说了略微任性的话，“走就走，不来最好。我可不想让他来。”
“他把我一个不愿嫁进宫的人弄进了宫，就该想到今天的拒绝。我可没王妃那么好性子，收敛不了。王妃有家族要顾虑重重，要面面俱到，可我却不想。我也学不会奉仪那套讨好的法子。我只能是我，学不会旁人。所以他也不要想着能从我这里得到曲意逢迎得到他想要的。”
她陈尔嫣就是陈尔嫣，进了宫依旧要保持真我，她不是王妃不需要顾虑这么多。从小喜欢的东西如何都要得到，可不喜欢的东西她从不愿意接受，包括这个男人。她曾很多次拒绝宁王好意，可偏偏她的严词拒绝败给了一道圣旨。她本不愿接受圣旨，若非她母亲哭着跪求她，她肯定撕毁圣旨，拒绝进宫。
这些日子，她总觉得，人是进了宫，可心却没有。
到了腊月二十，孙氏进宫拜见皇后。正值汪静姝和陈尔嫣在替皇后写福字，每年正月初一凤仪殿都要赐福字赠于后宫及外命妇，这次皇后懒得亲自动笔，便叫人代笔，她直接盖印即可。可又不好叫女官女史代笔，便叫王妃侧妃来帮忙。
两人忙得不亦乐乎。
突然常春嬷嬷进了西偏殿，“主子，孙氏来了，皇后娘娘正在召见她，请您和侧妃一道过去。这福字，等会子再写也可。”
孙氏……
孙芳蔼！
汪静姝脑海里只能出现这三个字，跟陈尔嫣互视一眼，放下毛笔，“好，我们立刻过去。”
两人出了西偏殿，进了东偏殿。殿中央跪着一个墨绿色袄子的姑娘，应是孙氏了。来日又该相处一辈子的‘姐妹’。
“请母后安。”
“请皇后安。”
皇后蒋氏今儿心情不错，叫起又赐座，“叫你们来，也见见孙氏。”
“底下跪着的便是孙氏。”
她一句话，底下跪着的孙芳蔼，立刻行了大礼，“妾给王妃主子请安，给侧妃主子请安。”
皇后吩咐一句，“抬起头来，给王妃瞧瞧。”
孙芳蔼微微抬头，汪静姝看了，嘴角微微勾起，这个孙氏不过是中上之姿，只比那郭氏好些罢了。
陈尔嫣看了，倒说了一句，“孙姑娘真爱笑呀，眉眼都笑着呢，进宫就那么欢喜呀？”
这话让皇后顿时起了疑心，看了眼孙芳蔼，她起初也没注意到，如今再看她，似乎她确实很高兴。而孙芳蔼却回了句，“这辈子能进宫一趟，当然欢喜咯。难道侧妃主子不高兴吗？”
直接在皇后跟前将了侧妃一军。
让陈尔嫣下不来台。
皇后不在意，汪静姝一下子明白了，这是个扮猪吃老虎的人，明明自称妾，却又说这辈子能进宫一趟很欢喜，又不是不知道自己成了宁王良娣？装什么不晓得。旋即端起茶盏喝了口茶，慢条斯理的样子极为优雅，“既然孙姑娘难得进宫一趟，等会子叫林女史好好陪你去逛一圈儿。确实难得进宫是该欢喜。”
孙芳蔼脸上一阵尴尬，她搞不清此刻王妃为何会插嘴，她跟侧妃是什么关系？
陈尔嫣一笑了之，倒是皇后回过了神，也明白了话里的锋机，故意提醒了她们一句，“王妃也是，叫什么姑娘，你们选的良娣孙氏却忘了？”
这话摆明就是告诉孙氏，是王妃侧妃择了你成良娣。
“那是儿臣该打嘴巴子，忘了底下跪着的方才已自称妾。”汪静姝见皇后偏向她，客气的笑了一声，转念又看向孙芳蔼，客气有余亲近不足，“往后便是一家子姐妹了，良娣妹妹，莫怪我，我都忘了。”
王妃一声妹妹，叫孙芳蔼心里有气，却无计可施，按年纪她可比王妃大一岁，却硬生生成了妹妹，没法子宫里便是如此，以品级定高低。她低了头恭敬一句，“王妃贵人多忘事。”
说起事，皇后才想起方才叫她们写的福字恐怕尚未写完，“行了，这良娣也见了，等会子你们带她回宁王院即可。这会子还是替本宫去写福字罢。”
“娘娘，妾同王妃姐姐手都写酸了，如今来了个新妹妹，可不可以叫她也帮忙呢？哪怕研磨也是好的。凤仪殿这里忙，我们不敢再劳动凤仪殿的宫婢。”
皇后正有此意，顺了侧妃心思，“如此甚好，你们早些写完，早些回去。”
有了皇后的嘱咐，新晋的孙良娣便跟着王妃侧妃一同去了西偏殿，写福字。
陈尔嫣有心为难她命她研磨，却被汪静姝阻止，“研磨是粗使宫婢做的事，良娣跟我们一同写福字即可。”
在凤仪殿内的一举一动都在皇后视线范围内，若她们做出太大的动作欺负一个新良娣，会让皇后反感。虽汪静姝不喜这个良娣，但既然之前择定了她，就该一视同仁的对待。
孙芳蔼执笔端端正正的写了一个福字给王妃侧妃瞧。
陈尔嫣看了后却不是很喜欢，紧紧盯着她的眼，“良娣妹妹的字很端正，若做人做事都如你写的字那般端正，人如其字，那便是极好的了。”
孙芳蔼岂非听不出侧妃语气里的训导，她是故意提醒的。品级在她之下不得不听从，可转念看了眼侧妃的字，见她写的潦草，大着胆子说上一句，“侧妃的字甚是潦草……是不是也是字如其人呢？”
汪静姝边写边看了眼那两幅字，说实话她很喜欢孙良娣那副端正的福字，而此刻这场交锋，她着实不想出声平息。又觉得奇怪，这个孙氏弗一进宫便与侧妃不睦，连宁王院都没进过呢，怎么敢如此大胆直接处处挑衅侧妃。
片刻陈尔嫣当众双手同书两幅福字，一幅福字是柳体，一幅福字是颜体，又命宫婢铺纸，不声不响的又写了一个福字。
汪静姝在一旁瞄到那是若水小楷，似乎又学的是王羲之的字体骨风，遒劲之中不失婉媚，端庄之中不失姿态，平和简静。不禁由衷赞叹，“果真是好字，人人都说陈家人才学甚佳，尤其是一手好字。如今百闻不如亲见，我今儿也算亲眼见了侧妃的好字了。”
听人夸赞，陈尔嫣自是高兴，平常她从不露一手，因此宫里无人知她一手好字连王爷都不知。可这会子为了压孙氏，将自己多年苦练的字展现无疑，片刻又心里懊悔，脸上笑着回一句，“王妃姐姐夸赞了。听王爷提过姐姐一手簪花小楷极佳呢。”
又是双手同书颜体柳体，又是若水小楷，这个侧妃才学确实甚佳。这字没有多年苦练怕是写不出的，面对王妃夸赞又谦虚，看样子真是会做人。
孙芳蔼免不了心里懊悔不该这么早跟侧妃……转眼她又见侧妃写了一个福字，这会子很潦草。
“良娣妹妹，方才那个福字跟这个是一样的，是狂草。你没见过吗？”
孙芳蔼真没想到侧妃还会狂草写福，而她一句话，叫自己像是没见识过一般，低了头，“侧妃姐姐很厉害。”
这是不是由衷的话，陈尔嫣听得出来，一笑置之，继续写起福字。
这是帮忙，不是趁着帮忙来显示自己的才华。汪静姝不愿参与其中，旋即安静的写起福字，又忍不住催促，“快些吧，早写完早回去，看样子，这天又要下雪了。”
此话一出，各自专心写起了福字。
直到天色暗沉，雪未落，才忙完，密密麻麻的张数，合起来是厚厚的两沓，这才交给常春嬷嬷，命宫婢点了灯笼，往皇子所而去。
三人一路无话的走了没多久，遇轿而行跪礼，里头坐着的是皇帝。看样子朝容贵妃那里去，容贵妃能够多年恩宠不衰，令皇城中人暗自纷纷称羡。
目送轿子渐行渐远。孙芳蔼开了口，“这辈子若能如容贵妃这般多年恩宠不衰，亦算一桩美事了。”
陈尔嫣转头看了一眼她。孙氏的野心在进宫的第一天便昭然若揭，甚至当着王妃的面，不知是好还是不好？
贵妃…这辈子如贵妃一般……恩宠不衰……
汪静姝心如明镜的笑而不语，要享得住长久恩宠也得有长久本事。她自诩没那么大本事，且看这个孙氏到底有多大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