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芳蔼随着她们进了宁王院，被指了一个院子独居，等晚上宁王临幸。
汪静姝伫立在长廊下，静静的看着那个渐渐有人烟气息的院子，那是前几天刚收拾好的院子。如今它有了新的主人孙良娣。
不知为何突然感慨万千，搭着青意的手，跟她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此刻心里倒不觉得冷，“半年罢了，好几个院子都住人了。比我刚嫁进来时热闹多了。”
细算算，也只有半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这么快，王侯妻妾品级的侧妃良娣昭训奉仪都有了人选。
青意不晓得该安慰还是该感叹，复又听她说：“这个宁王院，以后会越来越热闹的。”
“我以为，我已习惯，可这会子站在这才发现，我没有习惯。至于不习惯什么，我却说不上来。”
孙芳蔼的到来彻底勾起了汪静姝对未来的不安。只从孙氏方才的表现来看，她跟侧妃应是选错了人，这一选错，便是一辈子都要跟那个孙氏同侍一人，更要流于表面的和睦。
青意猜到了个中缘由，看着那暗沉的天色，“每个人刚进宫的时候都有一份期待，可期待过后发现是无尽的寂静空虚，便会渐渐失望，失望后就成了绝望。时间会磨平一切，主子不必担忧。相信良娣会是个聪明人。”
她的话让汪静姝似是茅塞顿开又像是进了死胡同出不来，“或许绝望过后是更令人振奋。有句话，置之死地而后生。”
青意不好再多说，倒是汪静姝亦不再钻牛角尖，她只是偶尔的感怀心伤罢了，那都是一时的。“行了，回吧，这会子挺冷的。等下叫通和去跟王爷身边的阿广通个气，叫他今晚引王爷去新良娣那里过夜。”
“是。主子少操着心罢。”
汪静姝一笑了之，她呀，就像宁王院的管事儿，什么都要问上两句什么都要安排好。
主仆两静幽幽的回了王妃院。
直到天色深黑如墨，朱沛未听小厮的话去孙良娣那里，而是转道去了郭奉仪那边，他从不按常理出牌。侧妃那里不待见他，王妃那人太端庄没劲，昭训那里没法伺候，新来的良娣又不怎么相熟，终是选择了奉仪那里。奉仪禁足十天的惩罚也该解了，正好过去安慰安慰她。
王爷的动向很快传进王妃院，汪静姝着实没想到他会去奉仪那里，这算不算给新良娣一个告诫……只是要告诫也应去侧妃那里呀。
“我瞧着王爷跟侧妃的关系越来越叫人看不透了。”
青柳铺着床，拿汤婆子暖着冰冷的被子，“主子，您倒有心情去理会人家，咱们院子自己的事都忙不过来呢。”
“这快要过新年了，如今我们进了宫，该礼尚往来的事都一大堆。还有孝敬皇上皇后并太后的新年节礼，这一堆子事，您可操心操心这个罢。”
青柳的话叫汪静姝赧然，忙不迭叫林女史拿了库房册子来看，她得亲自挑选几样好物准备写礼单。
透着幽微的烛火，汪静姝又熬到大半夜才睡下。如今尚未去封地只是住在皇城里，这就觉得王妃的事不少，将来去了封地只怕更多。
次日一早孙芳蔼一大早拜见宁王妃。昨夜非她伺候，很是没脸，可规矩就是规矩，她依旧一大早来了。
得知王妃尚在梳妆，她只得坐着等，才等了片刻，侧妃来了，紧跟着奉仪也来了，只有昭训未来。
眼前坐着那品着牛乳的陈侧妃，昨日已见过，而这位郭奉仪，孙芳蔼初次见她，她放下了自身的傲气，满是客气，“这位是奉仪妹妹罢，我初来乍到，该向奉仪行礼的。”
郭以竹亦不是傻子，昨夜王爷歇在她这里，这像是王爷给了这个新良娣重重一巴掌打了脸，良娣焉能不气？这会子见到她，不仅不气还如此客气，必有古怪。立刻避了过去，直接请了安，“良娣说笑了，该是妾向良娣请安的。妾可不敢受您的礼。这不合规矩。”她可不愿跟良娣套近乎。
禁了足，郭氏学乖了还是学聪明了？陈尔嫣看着那幕不免觉得好笑，硬生生忍住。这宁王院有这两人，以后有的热闹了，整日里都可看戏了罢。
“你们都坐吧，王妃还未出来，各自随意些即可。”
王妃不出来，满屋子里就侧妃品级最高，她一说话，这才各自落座了。
陈尔嫣坐在左边，她的对面坐了孙芳蔼，原本那边的位子是赵昭训的，如今孙芳蔼的品级在赵昭训之上，因此这个位子就是她坐了。而昭训的位子换成了陈尔嫣旁边，只是昭训未至，位子便空出。而郭以竹是在孙芳蔼旁边坐着。
“昭训妹妹未来？”
回话的是郭以竹，“昭训姐姐有了身孕，王妃主子许她可以不来请安，只安心养胎便是。这是王爷成亲以来第一个孩子，必要厚待照顾。”
成亲以来…第一个孩子…厚待照顾……
陈尔嫣一下子便明了，郭以竹终究不会因为禁了几天足便学乖了。这话里透着别样的意思。话里有深意的告知着良娣。她不插嘴，静静听着她们的闲话。
孙芳蔼眼角满是笑意，像是未听明白的颔首，又提了另一句，“这宫里我第一次来，若有什么做的不当的，还请侧妃和奉仪妹妹多担待。”
这下，郭以竹的脸亦不大好看，只品着牛乳，不说话。
片刻，孙芳蔼又命宫婢奉上礼物，“这是宫外的小玩意，还请侧妃和奉仪笑纳。”
她将姿态摆的很低，活生生的像成了比郭氏还要低的品级，然而她偏偏比郭氏品级高，昨儿王爷也没去她那，明明被打了脸，她却依旧笑脸相迎。这倒让郭以竹有些难为情，“多谢良娣。”终是命宫婢接过礼物。
陈尔嫣笑着颔首，也命青栀接过礼物，随手一招，当即拆了礼物，是一支翠玉簪子，看着苍翠欲滴，可惜她不喜欢这些俗物，引不起兴致，只给孙氏留了面子，“多谢良娣。”
看不出她的喜欢还是不喜，孙芳蔼有些尴尬的笑了笑。
庆幸王妃出了内室，打断了这种尴尬的气氛。
汪静姝今儿打扮的甚是娇艳，在这寒冬腊月里更添几分动人，“我来晚了，各位妹妹勤勉。”
“往后里，不要这般早起了，天更冷了，要懂得保养。”
“这是主子的好心，妾等不敢来迟。”陈尔嫣才要开口，却被孙芳蔼抢了先，叫她瞠目结舌，王妃发话侧妃最该带头回话。这个良娣竟越俎代庖。自然她也不在乎这种小事。
然汪静姝却看不惯了，她身边的林女史当即指出不足，“良娣，王妃说话，最有资格代表回话的是侧妃，并不是你一个小小的良娣，你这是僭越，这是越俎代庖。”
孙芳蔼没想到林女史会来这么一出，跪在地上谨小慎微的样子，“妾一时口快，才……”
汪静姝不愿她多费口舌的话，却不明白良娣跟侧妃为何不睦，但又转念觉得同侍一人想要真正和睦也很难，“以后我不希望有人越俎代庖，有人僭越。在宫里，守好自己的本分！”
这次陈尔嫣带了头回话，“是，妾等谨遵王妃教诲。”
汪静姝看态度还是很满意的，“什么教不教诲的，不过是平白多句话罢了，这宫里谨言慎行是必要的，用来保命的。”
“是。”
旋即屋里没了声，只听得银碳刺啦扒拉的烧着，郭以竹不知是故意还是好心，提醒一句，“孙良娣，你该给王妃行大礼拜见，这是第一天参拜王妃该有的礼数。”
孙芳蔼差点忘了这事，多亏郭氏提醒。立刻郑重其事跪在蒲团上，大礼参拜了王妃。又奉上礼物，“还请王妃笑纳。”
汪静姝命林女史接了礼物。又奉上自己送给孙氏的礼物。
如此才算礼成。尽管孙氏昨夜未伺候王爷，但她也真正成了宁王的良娣，虽然有点名不副实。
汪静姝引着她望向陈尔嫣，“这是侧妃，你虽已见过了，但也该正式拜见。”
“是。”
孙芳蔼正式拜见了陈尔嫣。
陈尔嫣亦命青栀奉上了礼物，是一张红纸上的福字，“昨儿良娣夸我的福字写的潦草，今儿我便端正的写了一个福字，就赐给良娣罢。”
这次的福字是瘦金体。这是宋朝皇帝所创的一种字体，极具个性独特。
又让汪静姝和孙芳蔼大为观止，郭以竹虽欣赏不得，但终看清了两人的样子，心里明了这是侧妃的厉害之处。
“多谢侧妃赐福。”
孙芳蔼亲自接了福字。想起昨天那幕，这或许是一个好大的下马威。
然而郭以竹却不知道昨天的场景，又开了口，“看样子，侧妃深得王爷宠爱，也不是没有道理的。原是好才学，妾等敬服。”
“谁都喜欢跟有才学的人交谈，良娣说，是不是？”
……
三个女人一台戏。
汪静姝听起来一句句的你来我往，就挺头疼。这不过三个女人罢了，往后……可怎么了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