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虽这般提醒皇后，皇后亦觉得有些道理，可她心里依旧因为温荣大长公主的话而不舒服，一离开宁徽殿便托心腹太监找人悄悄去查。
她若不弄清楚这件事，这个年，亦过不安生。
刚回到凤仪殿，皇帝朱元明在催促着，“皇后去哪了？怎么半晌不见人影？”他今儿是抽空来看望皇后的。
皇后福身一礼，“皇上，臣妾刚刚去了母后那里请安，不晓得皇上来了。”
朱元明虚扶一把，“无妨。”
“今儿除夕，事忙，皇上怎的有时间来凤仪殿？按理这会子皇上是在宴请朝臣呢。”
朱元明拉她入座，“那些老臣，话多，朕懒得多见。”补上一句，“朕来，一则看望皇后，二则想趁着今天定了安庆的婚事，同你商量。”
安庆公主的婚事说了许久，可商量来商量去，都没出个结果，转眼又到除夕。这一夜一过又是一年的开始。
拖来拖去不成样子。
迟早该有个结果。
皇后见此，定是皇上有了好人选，“那皇上有什么主意呢？臣妾一直选不好驸马人选，不知道皇上要定何人。”
“文宇泽的幼子。”这个人选，还是朱元明方才宴请朝臣的时候突然想到的。他家幼子虽无太大才华能耐，但人长得英俊潇洒，性子爽利，跟安庆很般配，况幼子不需担负家族重责，安心守成即可。
文家……
想起来是个不错的人选。
可皇后亦听闻一事，“文家的长媳是个厉害角色，臣妾怕安庆嫁过去会吃嫂子的亏。”
“安庆将来有公主府，你可真是闲操心。他们夫妻常住公主府便可。”
朱元明不以为然，“今儿文夫人亦在后宫里给你拜贺，你寻个机会问问，他家幼子可定了亲？文家可愿意跟皇家结亲？”
“是。”
既如此，便也算定了。若不出意外，这个文家会成了安庆公主的婆家。文家在朝堂上虽无太大建树，可也没犯过太大错处，一直都是中规中矩。若能尚嫡出公主那肯定是无上荣光。
这边帝后在说话，那边汪静姝亦在跟汪夫人说话，此刻韩氏已经朝贺过了皇后，午膳过后便要出宫去了，趁着这段空闲时间，汪静姝才能跟她说得上话。
方才偏殿等候的外命妇不少，有些话汪静姝说不上，就怕隔墙有耳。这会子带韩氏进了自己院落，倒是什么都不怕了，“我在宫里一切都好，叫他们不要惦念。”
“只是……”
有些话汪静姝尚未来得及的话尚未说完，韩氏就从自己的袖子里取出一封信，上面写着：宁王妃亲启。汪静姝认得出，这是父亲的字迹。
“大姑娘还是先看了信，再做打算。”韩氏特意换了以前的称呼，勾起了汪静姝思家心切，却又发现那是徒增烦恼。
汪静姝最终接过信，却未当着韩氏的面拆。其实拆不拆，又有什么区别呢，里面写的内容她都能分辨出三分，咽了满腹想说的话，因为它变得毫无意义了。对着韩氏一笑，“母亲难得进宫，肯定没逛过这个皇子所，就让嬷嬷带你去逛一圈罢。”
面对汪静姝突然变脸，似是不愿再说。韩氏不觉突然，应承了一句，“好。”
旋即被卉芬嬷嬷引着离去。
半晌青意进内，见王妃脸色不好，手里死死捏着那封信，尚未拆开，“自古家书都是温暖的，王妃怎么不拆？或许是公子姑娘有悄悄话要跟您说，才托了老爷夫人带进宫的呀。”
汪静姝手里的信早已捏皱，思索片刻便放进了妆台。勉强装笑，“外头不少的事儿，你先同我去罢。”
她暂时还不想看信，一年才过一个除夕，她不想因为这封信坏了心绪。搭着青意的手就三步并两步的出去，屋门边立了青云，嘱咐一句，“你叫通和跑去宫城门口问问，汪姑娘进宫了吗？安庆公主等不及要跟她叙旧了。”
“哎。婢子这就去寻通和，今天人多事多，指不定上哪帮忙去了。实在找不到，我就自己去宫门口问。”话音刚落青云就撒腿跑了。
青云这个宫婢倒挺实诚，汪静姝有意重用。
一出宁王院，就远远看到良娣跟昭训，原赵昭训在安胎甚少出院子，可今儿除夕，赵夫人会进宫，她特意恩求要去宫门口迎母亲。汪静姝见她怀子必想家终是应允，正巧孙良娣也要去宫门口看望孙夫人，两人便一同去一同回，这会子应是回来了。
历代为防妃嫔王侯妻妾跟母家过从甚密，皇室一般不会答应母家诰命夫人的探望，更遑论是进皇子所了。那些诰命夫人只能止步于皇子所跟前。
而韩氏不仅能进皇子所更能闲逛完全是因为她是王妃之母，汪家显赫的缘故。
汪静姝站在她们身后，远远的说话声飘忽不定的传进她耳里，似是孙良娣在说话，“你跟奉仪都说侧妃最得宠，叫我说，她最悲哀，一个平民之身嫁进皇城里做了侧妃，再清贵之家又如何，非朝廷命官人家，连今天这样的日子都无人探望她。”
“今儿王爷王妃都甚忙，肯定没空理睬她。”
“我看她心里呀，甚不是滋味呢。”
此刻的孙芳蔼进宫几天亦算看透了，这个宁王院最得宠的是侧妃，最有权力的是王妃，有子傍身的是昭训，资历最长的是奉仪。
话说是这般的，赵婼念也承认，“这倒是真的，今儿朝臣命妇才能进宫呢，若换了平常，像陈夫人那般的身无诰命的，也很难进宫的。除非侧妃有孕，母家能在她身怀八月的时候进宫照顾，要不然恐一生见家人无望。”
“所以呀，再得宠，王爷也没为她破例。要不我说，活得还不如王妃，我可听说，安庆公主很喜欢王妃堂妹，今儿除夕还特意召见了呢，等明年，王妃亲妹亦进宫嫁给六皇子为侧妃了。真是勋贵之家贵不可言。”
赵婼念却不以为然，“每个人的追求不同，也许咱们的侧妃就追求这个宠爱呢。她若真在意权力地位，王爷还真可能非她不娶。可见，她不在意那些的。要真在意，不会跟王妃交好了。”
孙芳蔼更不以为然，语气里多少轻蔑与不屑，“谁知道是真交好呢，还是假交好。或许是她掩人耳目固宠的一种好法子呢。”
……
她们两人后面的话汪静姝再不愿去听，走到她们跟前，把两人吓了一跳，匆匆忙忙请安，可汪静姝根本不在乎这点子礼数，直言提醒，“今儿是除夕，皇城里来往的人多，多是贵客。少说别人的是非，叫外人听了不好。”
胳膊折了还往袖子里藏。说来说去，她们都是宁王后宅的女人，被外人听到，总说宁王后院如何如何，不会细指何人，这颜面岂不都扫地了……
大过年的，王妃隐有动怒，着实不好，两人匆匆忙忙互视一眼，恭敬称是，旋即告退了。
汪静姝见她们两个背影，问了青意一句，“今儿除夕，宁王院的主子们就陈侧妃跟郭奉仪不得面见家人么？”
青意恭敬的回禀一句，“应当是，孙良娣和赵昭训好歹都是官宦人家的女儿，可陈侧妃跟郭奉仪，家里并无一官半职，不得除夕进宫参拜皇后太后，平日里亦不得递牌子要求进宫。”
“平民百姓如何进皇城呢？”
郭奉仪本就婢子出生，家里贫穷无官位，而陈侧妃虽出身清雅书香大族，然父辈祖辈亦无官位，皆算平民。因此除夕夜无亲眷进宫，不得面见家人。
即便宁王为讨好侧妃想要通融放陈府的女眷进宫亦是无法子的。今天被邀请的贵客都会被登记造册，皇城里凡事都有章程，不得破坏规矩。
又听青意补上一句，“若得传召方能进宫。侧妃那，若平常或许还能通融，今儿可是除夕，人来人往的贵客很多。”
汪静姝颔首以表能够理解，“侧妃那，王爷今明两天是没时间陪伴了。你悄悄多关照着点。”
除夕夜难免思家，今个是陈侧妃在皇城里过的第一个除夕夜，又无人相伴，必定内心孤寂，与热闹繁华的皇城格格不入。
贵为王妃已比她好上许多，多加关照实属应当。
青意应声。
“果然是宫里宫外都赞许的宁王妃，真是贤惠端庄无以复加呢。”
猛的一句话传进她们耳中。汪静姝转头一瞧，是一个穿着月白色长袄子披着斗篷的姑娘，看上去很伶俐。
青意侧身半礼，“这位姑娘是何人？这里是皇子所，你是不是走错了？”
“走错？那怎么会……”眼前的姑娘笑着回头望一眼，“我也是被请进宫的贵客呀。我知道这是皇子所，还知道那边是五皇子院。”
五皇子……
汪静姝不慌不忙的开了口，“那姑娘是……”
那个姑娘淡淡一笑，自报家门，“已故的五皇子妃是我的堂姐。我是被五皇子请进宫里参加宫宴的。”
参加宫宴……
汪静姝似乎一下子明了，“那你叫什么？”
五皇子想利用晚上的宫宴直接定下新的正妃。眼前这个姑娘是最好的人选？
“杜婷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