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早回了宁王院。王爷是一下马车就不见人影了的,汪静姝也没有问他要去哪里,而是独自回了王妃院。
可一进屋子,被桌子上堆成山的礼物惊住了,这是谁送的?
另一边,卉芬嬷嬷拉着青云清点地上放着的礼物,这些东西都要登记造册然后存进库房里。
原来地上还有这么礼物呀。
汪静姝离开前,可没那么多礼物,“这是怎么回事?都是谁送的?怎么那么多贺仪呢?我记得我走之前,没有那么多礼物呀。”
“回主子,这些地上堆着的礼物,都是王爷手下幕僚侍卫等孝敬的,看上去礼物中规中矩没什么特别的,婢子正和嬷嬷清点呢,预备着存入库房。”
都是宁王手下的人孝敬给宁王妃的,据说,侧妃那里也一大堆呢。只这话,青云不敢提。那些手下的人居然将侧妃同王妃相提并论,上下尊卑不分,真够恶心人的,没得规矩体统。
王爷手下的人……汪静姝坐在绣凳上,接过青柳的茶,猛喝了一口,她着实渴了,“既然是王爷手底下的人孝敬的,那你们看着出一份丰厚的贺仪作为回礼罢,礼尚往来。”
虽说是底下人孝敬的,可汪静姝没有托大,毕竟王爷的人还是要给几分薄面的。
青云心有不甘,他们那起子尊卑不分的人,凭什么要回份厚礼?倒是卉芬嬷嬷讷讷称是,有些人情往来是必要的,如今的礼尚往来,或许哪天就成了雪中送炭。
汪静姝复又指着桌上的这些,“那这些呢?我瞧着放这里的锦盒包得都很漂亮呢。”
各色锦盒堆满整张桌。她方才离开宁王院的时候似乎还没有,应不是宫里人送的罢。
青柳又是回话又是递了一份礼单,“这是孙良娣跟赵昭训的贺仪,尚未清点。侧妃的贺仪已经清点完毕,存进了库房,这是礼单,请主子过目。”
汪静姝接了礼单看,侧妃送来的贺仪看着这一样样的名字就典雅清新,她很是喜欢,想必东西亦是好东西。看看手里的礼单又看看桌上的这些,不免暗自偷着乐,这过了个年似乎又叫她的腰包丰腴起来,库房里又得了不少好物件。
旋即她嘱咐一句,“记得择几样好物送去侧妃那。”
青柳乖巧的答上一句,“上午已经送了礼,都是上好的珠钗翠环绫罗绸缎,主子且放心决不会失礼。而这应是侧妃的回礼。”这大过年的,又是送礼又是回礼又是收礼,还得登记造册,一天天里库房那要进进出出好几回,可把宫婢们忙得脚不沾地,都累坏了。
片刻她看到主子拿了一个锦盒,她就解释了一句,“主子,这是赵昭训的礼物,孙良娣的礼物在这里。”
汪静姝确实拿了个锦盒瞧,打开一看,里面放着的是瓷器?可似乎里面有东西在动……这到底是什么?
她凑近看了看,突然看到一只又扁又长的蜈蚣爬在东西上,吓得手一抖,打翻了锦盒,直接落在地上。
可原来不是只有一只,而是几只蜈蚣从锦盒里爬出来,还到处爬,同时里面的瓷器亦碎了一地。汪静姝着实吓了一跳,再不能保持往日的清醒稳重,她本就最讨厌这种虫子,早已失了神色,退了好几步,“快,快,赶紧收拾这里,快弄走。”
一旁的青柳亦吓坏了,倒是青云闻声就赶来,直接身手矫捷般通通踩死,不过片刻功夫罢了。
地上都是蜈蚣的残骸。
卉芬嬷嬷亦赶来拾起碎了一地的瓷器,给汪静姝看,“主子,这个锦盒里应是送子观音。只是这个颇小,不似寻常人家供奉的观音。”
“观音虽好,可却放了蜈蚣,竟猜不出昭训的意图了,”卉芬嬷嬷又看了两眼锦盒,里面除了碎片,还有一张字条……取出来一看,“这字条,写着字:宁王妃汪静姝。不知道这字条是观音里放着的,还是锦盒里放着的。”
汪静姝心生怒意更生恨意,大过年的寻她这般开心嘛?是笑话她,还是恶心她?正月初一见蜈蚣,难道是好意头?
赵婼念!
你是不是非要把我惹怒才甘心?
这次汪静姝不打算善罢甘休,她如今亦算看明白了,人善被人欺。人就不能太好说话,大过年的非要寻不自在!“去把这些东西送去王爷那——”
低头指了下地上蜈蚣的残骸,“连同这些,青柳,你送去给王爷那,让他好好看看。”
青柳年纪小胆子也小,愣是不敢拿,“这……”
汪静姝叹气,转念叫青云去,“青云去!”
青云出屋找了一块废弃的布,又进屋门,将地上的蜈蚣残骸大着胆子捡进锦盒里,合上锦盒,“主子放心,婢子一定向王爷交代清楚。”
转身就离开屋子。
正巧碰到林女史从尚宫局那里领了女史份例的贺仪,她多嘴的悄悄告诉了林又晓,这事的个中缘由。
林又晓思来想去终是阻拦了青云,叫青云先在外等等,然后叫通和给她暂时拿着贺仪,转身进了屋。
一进屋就给王妃拜年,“主子,婢子给您拜年,愿主子新年新气象。”
倒引得汪静姝一通笑,“你倒会说话。快起来!”
可笑过,事情又该出来了。又是笑又是娇模样,声音极好听,“方才我可听见了,你叫青云在门口等着,叫她不听我的命令,胆子越发大了。你可要给我个理由,否则我就怪罪你跟青云不听王妃命令!不听王妃命令可是以下犯上的罪过。”
“婢子自有婢子的理由,主子急什么,听我慢慢讲好了嘛,”林又晓学着主子的说话语气,可终是学不会。干脆开始一本正经了,“婢子以为这件事不宜告诉王爷。”
“第一王爷不会管这种小事,若传出去这种事还要王爷做主,那么您这个王妃会被人看扁,如今新年皇城里进进出出的内命妇外命妇太多了,一传十,十传百的终究有碍您的名声,会说宁王妃没有能力处理这么点小事。
第二根本没证据证明是赵昭训所为,贺仪经手之人太多,早已说不清楚。她若一口咬定不是她所为,您也奈何不了。若背后还有其他人,反而会打草惊蛇。
第三不管终究怎么回事,那都是宁王院里出了岔子。家丑不可外扬,您要是明面上处理这事,一旦传扬出去,王爷和皇后都会厌弃您的。您好容易和王爷改善些关系,又得皇后这个家婆喜欢,这节骨眼上还是不要弄出事了吧,那会得不偿失。”
林又晓的话不是没有道理的,汪静姝静下心来想确实有几分道理,可她也是咽不下这口气,她刚才吓的面容失色,见到这种毒蜈蚣,大过年的她觉得晦气。而且还摔了送子观音,她心里很是不舒服。
——宁王妃经那场大病,身子虚弱,不易有孕。
这种事在她这里,像一根刺一样早已深深浅浅的扎进她心里。
赵昭训有孕送她送子观音,未必没有炫耀和幸灾乐祸的意思。结果送子观音碎了,这又意味着什么?
“我知道,在这宫里要顾全大局,要忍人所不能忍。可是我,这次,不想忍了。”
林又晓深深明白这种感觉,可也明白这是一个没有答案的无头公案,“不想忍,又能如何?王妃想过吗?告诉王爷,又如何?即便处理,这种事只是无头公案。这宫里的无头公案不知凡几。”
“那难道,毫无作为?”
“嬷嬷亲自把锦盒送去昭训那里,如果是她做的,好给她一个警醒,叫她以后收敛点,她万不敢说出去。如果不是她做的,她或许会将这事闹大,那么您就只是一个受害者,坐着等这件事处理的结果就好。”
汪静姝轻叹,忽然觉得王妃这个身份肩上的责任千千万万斤重一般,“若不是她的,锦盒里的东西会不会吓到她?”
“是她做的才会吓一跳呢。”
汪静姝很是无奈,挥手叫卉芬嬷嬷照林女史说的去做。
卉芬嬷嬷出去从青云的手里接过锦盒,立刻去了赵昭训的院子。
没想到郭奉仪也在。
赵婼念正跟郭以竹说话,听卉芬嬷嬷来了,她笑着叫青梅去迎,她对王妃院的一众宫人一向笑脸相迎。见卉芬嬷嬷将一个锦盒递到桌上,“我家主子说了,这个锦盒是昭训主子送过来的,可我们院子供不起这个锦盒,便送还来了。还请您仔细瞧好了。”
卉芬嬷嬷阴阳怪气的口气,她终是替王妃不甘的,若换做她这个脾气定要闹得人天翻地覆才罢休。
赵婼念很是不解,她送的贺仪有什么不对嘛?她跟孙良娣一起商量办的,应是不会有错的。她送的贺仪是家里人特特去外祖家乡那边寻来的小玩意。莫说王妃便连宫里人都少见到的,怎么就惹得嬷嬷这番阴阳怪气了?“嬷嬷,这其中可有误会?”
“昭训姐姐还是先拆锦盒瞧瞧罢。到底里头的是什么,怕会不会跟旁人送的混错了?这王妃收了不少贺仪呢,弄错了怕也是有的。”
卉芬嬷嬷当即反驳,“奉仪这是什么意思?贺仪都是登记造册送进库房的,你的意思是王妃院的宫人们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再说了,这种锦盒里的东西,怕也没哪个不长眼的会送还跟昭训送的一样呢!”
郭以竹不敢再说什么。
赵婼念疑惑的打开了锦盒。到底是什么惹得一向和善示人的王妃不高兴?
没想到里面都是残骸。
她都认不清,“这是……”
“您送的锦盒里有几只蜈蚣爬出来吓坏了王妃,摔碎了送子观音!王妃叫婢子来问问,今儿正月初一,您这么做,是何意?”
“送子观音是不是您送的新年贺仪?”
送子观音……
蜈蚣……
赵婼念根本不知道锦盒里为何有蜈蚣……
至于送子观音,确实是她的。两个月前家里人偶然获得,觉得小巧玲珑便送进了宫里,她随手让青梅包成一个锦盒,到时候能送出去。
这怎么会……送到王妃那里了?她可没吩咐过。
“送子观音……确实是我的,可蜈蚣一事可与我无关。”赵婼念稳定了心神,不慌不忙的说一句,“王妃不能凭白冤枉我,我没放蜈蚣进去。而且谁知道这蜈蚣是不是……贼喊捉贼呢?”
“王妃没有证据证明蜈蚣是我所放,同样,更没有证据证明蜈蚣不是王妃院的人放的……”
这话的意思,反而是王妃陷害赵昭训,因此贼喊捉贼。
人竟可以无耻成这般。自己送的贺仪出了差错,不仅不陪笑致歉以平息风波,反而说出这种话。
卉芬嬷嬷真想甩她两耳刮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