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婼念今日难得出院子早早往王妃那请安,为得就是亲眼看看这个突如其来的康良娣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如今还未到王妃院子,就见到了真面目。
恐怕这是谁都得罪不起的人。
“来都来了,咱们各自走走,去王妃那里罢,想必侧妃一早就去了。”
三人肩并肩的行着。孙芳蔼也没去处理脸上的巴掌印,她就是要这样去,让院子里的人传言,越传得广越好。
郭以竹隐隐忧心余生岁月,旋即轻叹两声,“这样的人儿,只怕今后的日子有得闹了。”
意指康良娣。
孙芳蔼想不明白那样尊贵的人儿为何非要嫁给王爷做妾,连良娣品级都愿意。但凭康宜瑄是温荣大长公主的外孙女亦算皇亲国戚完全可以为人正室,为何非要做妾,屈居人下的滋味就那般好受?“真不知她图什么?”若她有得选,她是肯定不愿为人妾室的。
“谁知道呢。”
……
三人各自闲聊着走进了王妃院。汪静姝早已梳妆得宜,等着新良娣康氏来拜见,可却等来了她们三个。
陈侧妃今儿告假,昨日染了风寒起不了身,都请了太医诊治。
汪静姝心知肚明,都是为了新良娣而来,“你们今儿倒来挺早的。”
“王妃主子更早!”
言之有深意。
汪静姝只笑着命宫人们添茶。
一次又一次添茶。
她们左等右等都等不到康良娣。实在没想到康良娣如此大胆,还真就回去睡回笼觉了呀。
郭以竹按捺不住,絮叨上两句,“方才妾等碰上康良娣,康良娣说要回去睡回笼觉,可我们以为她只是说说的,并未当真。没成想,竟叫王妃等她到现在。”
孙芳蔼脸上的伤尚未处理,其实汪静姝早已看到了,老早晓得池塘边上的事儿了,可只是不动声色的等着。她就是想看看,这位新良娣到底什么时候过来拜见她这个王妃。
可如今都等到日上三竿,都未来。她要忙的事还有很多,差点就要等不住了。
复又听郭以竹说一句,“康良娣想是不晓得宫里规矩,还得让尚宫大人派个有经验的嬷嬷去立立规矩。”她就想着王妃有能力治服康氏的嚣张跋扈,便一个劲煽风点火。小觑着王妃微露不悦的神色,添上一句,“若再不立规矩,只怕康良娣往后都不将王妃您看在眼里了,到那时,这宁王后宅里还得她一人说了算呀,您这个宁王妃威信会荡然无存。”
郭氏的挑拨离间,汪静姝亦是知道的,偏她不想上这个当,她可不想枪打出头鸟,没见侧妃今儿告假嘛,谁晓得是真病还是假病,请太医这种事亦可做假。
“行了,康良娣那边我会请有经验的女官教导,想必她亦晓得规矩的。时辰不早了,你们先回去罢。我还有不少事要做。院子进进出出来往的人多,碍着你们不好。”
王妃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亦算下了逐客令,她们再没等下去了,各自告退离去。
卉芬嬷嬷递了本账目给王妃瞧,“我瞧着新良娣不来,王妃并不怎么生气。”
汪静姝接了账目又细细校对,“早知道新良娣是什么样的人了,我又何必气恼,随她来不来,反正她总归躲不开的。倒是孙良娣那张脸,可真不大好看呀。”
“孙良娣怕是故意的,叫宁王院的宫人们看了,然后传扬出去……”
汪静姝可不想蹚这浑水,“她要让宫人们传就传与我无关。只是要管束好王妃院的宫人们,不许他们多议论一句。”又补一句,“只是传出去又如何,这是在宫里,康氏什么样脾性的人,宫里的主子会真不知道?!看在温荣大长公主的面上,别人也不好瞎说。”八壹中文網
“正是呢。”
半晌汪静姝不再去关心后宅那些妾室们的事了,一心看起了账目,昨夜尚有未看完的。
直到巳时。
“主子,婢子打听清楚了,崇福公主最喜爱收藏古董字画,德福公主最喜爱佩戴羊脂玉首饰。”
青云这两天各到各处瞎走动,跟以往认识的宫人们相互道别,实则是打听两位公主的喜好。
如今成果颇丰的完成了王妃交代的命令,“婢子还打听到和敏长公主最喜爱珍珠,婢子想着讨好太后其实可以跟和敏长公主交好,如今她尚在宫里侍奉太后,很快就会随驸马离开了,若趁这个时候……”
“另外,太后娘娘外祖家正是在北边,她进了宫做太子妃后再未回外祖家看过甚是想念北边风光。这个等闲人都是不晓得的,若主子投其所好……”
卉芬嬷嬷笑了笑,似是夸赞,“你倒是会打听,这事儿等闲人还真不晓得的。”又向汪静姝提议,“太后那里好备份厚礼,不如用北边风光图如何?”
汪静姝不同意,“不可,太打眼了。等下回亲自绣一幅北边风光图赠给太后罢,那样的话我们已经去过北边了,自然有了明目。”
“那……”
汪静姝心里早已有了主意,只笑着叫宫人开库房,她要亲自准备厚礼相赠。
晌午过后,钱尚宫来了,她是皇城里统领所有宫人女史女官的人,在尚宫局里地位最尊,最有话语权。因此在宁王妃跟前表现得不卑不亢,“请宁王妃安。”
汪静姝只跟钱尚宫有过一面之缘,在定婚期那日她们见过,其余时候她嫁进皇宫已有半年多,都未见过这个钱尚宫,即便尚宫局有事告知,亦是其他女官前来相商。
“尚宫大人好,赐座!”
钱尚宫谢了礼便坐。
汪静姝命宫人上茶上点心,“我晓得尚宫局不少事等着尚宫大人去料理裁决,不会耽误您太久的。可否听我说上几句?”
钱尚宫见宁王妃和善,脸上亦笑了笑,“主子请讲。但凡有让尚宫局做的事,我们尚宫局必会做好的。”
此番汪静姝特意请钱尚宫前来,自是有要事,也不多客套,“曾经教习我的孙女官,听说做错事被贬无衡殿做事。如今我想调她跟我一同去封地,此事还需尚宫大人从中周旋。”
钱尚宫倒也没有不答应,只说了这事儿比较复杂,“这事要上报皇后娘娘太后娘娘,得了她们首肯,还得禀报皇上。若皇上同意,才肯销了孙女官的女官头衔,如此才能让她跟您去封地。王妃该晓得,王侯府中并无女官一职,只有宫里才有女官一职,若是要带孙女官离开皇城,就得销去她的女官身份,从女官簿里除名才可。”
汪静姝真没想过竟如此复杂,“那我要带走林女史,是不是也要如此复杂?还有宫婢青云。”
“女史和宫婢不同于女官,这只要尚宫局登记即可。”
若销了孙女官身份,那么就不再是宫中女官了。
往后若有万一,她也不能再进宫里做事了。关于这点,汪静姝真不晓得如何替她做主?这个主还真做不了。
“那将来,有什么事的话,女史和宫婢都可再回皇城吗?”
“可以再回皇城里做事。只是女官不再是女官,不能再进皇城里做事了。”钱尚宫很坦白,没有丝毫隐瞒,宫里规矩就是这样,因此尚宫局里很少有女官愿意跟随王侯去封地的,宁可在宫里不得自由。
汪静姝转而让林女史奉上一个首饰盒,“这次多谢尚宫大人跑一趟,这是谢礼。我若有了主意,再叫林女史去传话,一切还有劳尚宫大人。”
她的态度恳切,让钱尚宫有点不好意思收这礼,她也没做什么,态度诚恳了几分,“无功不受禄。王妃,是不是还要其他要紧事要交代我去办?”
汪静姝自是有其他事要交代钱尚宫去办,“我嫁进皇宫也半年多了,他们伺候我一场,我着实感谢。如今再过一个月就要走了,想着请尚宫大人多留心他们,替这王妃院的宫人们寻个好去处,全了这场主仆情意。那样的话我也就放心了。”
原是这事。
钱尚宫还以为什么重要的私事要交代呢。听完顿时松了口气,“王妃有命,我自当奉命办妥。请王妃放心。”
林女史手里的首饰盒一下子塞进钱尚宫袖子里,低声轻语,“一切有劳尚宫大人。”
“王妃主子善心。”
片刻钱尚宫心满意足的离开了。
汪静姝重重一叹,“没想到女官离开皇城这样麻烦。我看,得去寻孙女官叫她自己先拿个主意才好。”
这会子趁着林女史去送钱尚宫的功夫,卉芬嬷嬷出了主意,“要我说,主子只带林女史青云去罢。孙尚宫留在这,做个眼线也可。或者等下回再带去封地。”
这事儿,汪静姝亦头疼,原以为会很顺利,没想到会如此复杂。“当初说好的,带孙女官一同离开的,说过的话怎可反悔?何况这个林女史也是她的安排才能伺候于我的,一直很忠心。”
“可王妃想过嘛,您已经要带走青云林女史,皇家可能再让你带去一个女官嘛?何况,两虎相争必有一伤。她们虽是师徒,谁晓得以后呢。”
“另,到了宁王府,院子里一切下人都是有定数的。若她们都是贴身丫鬟,再加上青云青柳青意,不能这么多贴身丫鬟。”
汪静姝听了似乎有道理,因此越发头疼。
这事儿迟迟尚未断绝。一拖延又过了两天,康良娣那里竟依旧未正式拜见王妃主子,却天天往宫外跑,说是要在母亲跟前侍疾。汪静姝这些日子事情又多,不愿意多理睬,亦随她去了。
她一直在准备各宫的答谢贺礼。
日子在忙碌中度过。
转眼就到二月初一,宫里热闹得很,丹王朱潭迎王妃杜氏。皇帝并未下旨将已故五皇子妃杜氏追封为王妃,因此今儿迎的这位才是真正意义上的第一位丹王妃。
和宪长公主亲至丹王院参加了这次迎亲,今儿参加婚礼的王妃就宁王妃一个,连太子妃都未到,“一笔也写不出两个杜字,总归都是她们杜家人。宁王妃,你说呢?”
汪静姝看着朱潭再次穿喜服,伴郎们再闹着他的样子,想起他头一次娶亲似乎更喜气洋洋,“杜姓与杜姓,区别亦是有的。”
那次她也被康王妃为难,因此和宜王妃隐隐君子之交,现在她们都还在来的路上,要赶上六皇子的大婚仪式。想必也快到了。
这次陈侧妃是以宁王侧妃的身份,上回她只是初次进宫的伴娘,她跟杜诗容关系不错,才被选为伴娘,如今这么快人就不再了,免不了心里感叹。
站在王妃身边,“我听说,这个新王妃脾气秉性不大好。她跟您起过争执?”
在喧闹的恭贺声里,汪静姝听得只言片语,脸上依旧笑了两声,“以后同是妯娌了,免不了碰面的,各自和睦些,天家愿意看见的。”
陈尔嫣淡淡笑着,汪静姝却看了她一眼,不得不说侧妃的气质最佳,只站在那就显得清雅高贵,难怪王爷非要将她迎进门,这气质是谁都比不得的。
“前些日子你染了风寒,如今可好全了?”
“好了好了,多谢王妃挂怀。”
汪静姝心知她并非真染风寒只不愿搅和进良娣那边罢了,“既好了,明儿也该见见康良娣。总归要见的,”又俏皮一笑,“这辈子,躲是躲不掉了。”
陈尔嫣明显一愣,竟被王妃看出了她装病。真叫她无地自容。欲要说话,吉时已将至,顿时更热闹了几分。
热闹忙碌的一日,她再不能跟王妃说上话。直到第二日,陈尔嫣一早就坐在外屋里候着了。
此时汪静姝才起身梳洗穿衣打扮,如今已是二月天,可天气依旧有些冷意,穿着一件暗红色常服就出内室了。
陈尔嫣立时请安,汪静姝虚扶一把,“今儿侧妃妹妹来得真早。”
“王妃姐姐亦早。”
“早,就要等了。”
等——
陈尔嫣转瞬就明了,王妃意指康良娣至今未拜见,每日都要等的事。其实她亦有耳闻。笑里三分真七分假,“这是自然。不是有句话,叫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