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王携妻妾们远赴封地平州，浩浩荡荡的马车队伍。行装物资仅两车架，妻妾以及贴身丫鬟被安排了四辆马车，而宁王同侍卫一道在前面骑马带路。所有人都乔装打扮成平民百姓，自称是南边商户举家前往北边。

汪静姝和陈侧妃以及青云坐一辆马车，这个安排甚轻省。她同侧妃志趣相投，一路上可以闲话家常亦不会太无趣，只这个时候陈尔嫣还沉浸在告别亲人远离家乡的愁绪里尚未缓过神，她亦不想打扰人家，两人一路上才说了短短四句话。

青云年纪小又坐窗边，好奇的掀开帘子瞧外面的景致，见风景不错，一改方才的沉闷，欣喜的小声雀跃，“出了京都，风景可不错呢，我都没出过京都，这头一回呢，也算开了眼。”

汪静姝看了眼陈尔嫣依旧悻悻然，生怕青云扰了她，惹她不快。而青云虽这会子也伺候她，可终究不算她的丫鬟，索性轻声呵斥，“少说两句！不许扰人！”

陈尔嫣这才回过神，呵笑如兰，一扫方才的忧郁，“夫人何必说她，她年纪小难免好奇，说起来我也没出过京都，这要不是跟着老爷夫人一块往北边，怕也没机会出这么远的门子。”

一出京都，这称呼都改了。宁王成了老爷，王妃成了夫人。

青云大着胆子冲主子吐了吐舌，引得陈尔嫣笑了笑。

倒是汪静姝微笑着索性聊开了，“我幼时出去过几次，亦是北边，我叔叔婶婶常年安家在北边，以前祖母在的时候我会侍奉她一道往北边住些日子。在辽州边界安城。”

陈尔嫣颔首，猜得定是说令仪姑娘的家，“那这次，会路过吗？”

汪静姝不敢肯定王爷是否会在辽州停驻，“应当不会。”前两天也向阿绥打听过，但没个准信。应是绕过辽州，直往延州境内去。

又是半晌无人说话。

不知过了多久，陈尔嫣低头看着衣裳绣的茉莉花，可心里更伤怀，茉莉莫离，到底是要离去了。却问一句，“安城好吗？”

“很不错，是个百姓安居乐业的好地方。”想起在安城时候的往事，汪静姝心里也感叹，“我也很多年没有去了，自从祖母过世。后来就成了叔叔婶婶到京都里过一段日子。这次令仪即将出嫁，他们应会去京都。”

“羡慕夫人跟令仪姑娘的姐妹情。我虽也有兄弟姐妹，可嫡庶有别，不大往来。”陈尔嫣这话倒是真心，她是家里嫡出，其他兄弟姐妹都是庶出，相交甚好些的就是养在她母亲膝下的小妹妹，总追着她叫长姐，一晃她就离开京都了，从此不大有可能再相见，心里的不舍亦有几分，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听闻汪府里的兄弟姐妹都和睦友善。”

汪静姝却不敢应这话，一笑了之。或许在别人眼里确实如此，可她身在其中却从不认为这样。纵然一母同出，亦会有分歧。不过这也人之常情，人的想法都不可能一模一样。

……

两人聊着聊着，时辰过得快，一晃已至傍晚。阿绥驾着马车来通禀，“夫人，老爷说再过一刻，前面就是一个小镇，可寻个干净的客栈在那里歇下，次日一早再赶路。”

老爷既有安排，又何必提其它，汪静姝直截了当应了一声，“好。”转念又问：“一路上我们也没碰上宜王康王他们，莫非走的不是这条道？”

阿绥思索再三才敢答话，“是这条道，只是他们一早就去了，我们行装多因此走的慢，未赶上他们，不过很快就不是一条道了。”

汪静姝颔首应承，他们顶多两辆马车，而这却好几辆，更何况还有个昭训身怀六甲在后头跟着，马车自是走得慢。“晓得了，你去后头跟他们交代两句罢。叫他们有个准备。”

旋即阿绥又去了后头一一通禀。

而此时陈尔嫣突然开口来了一句，“不知道宫里怎么样了？”

汪静姝先是一愣，旋即又恍然大悟，进了宫哪怕曾经不问世事的姑娘也关心起它事来了，“东宫如今乱着呢，我来时上了一炷香，看了眼嫡长孙。他很小，什么都不知事，可人生早已变了样。”

陈尔嫣感叹一声，“这么小的孩子失了母亲到底可怜。不知皇上赐了什么好名字？”

汪静姝一想起那襁褓里的婴孩，瘦小得着实可怜。那时她去见孩子，因着东宫举哀哭灵忙乱，孩子根本没有得到好的照顾，只是跟着乳母暂住在钟侧妃院子后头，她进去时尚有宫人背后悄悄议论嫡长孙命硬生生克死了母亲与小姨，这样的话放在一个出生不到几个时辰的孩子身上未免太残忍，他又知道什么，罪魁祸首该是太子。钟侧妃院子里的宫人胆敢如此，只怕是钟侧妃对太子妃早已积怨已久，“得过了他母亲头七，名字才会公布天下。听王爷的意思，父皇要亲自教导他，这是变着法承认他嫡长孙的地位。往后富贵荣耀着呢。”

由皇帝亲自教导，应是未来皇帝，放在皇帝身边养着，也不怕人暗害，这对孩子来说倒是一桩好事，可肯定架不住其他人动歪心思。

这宫里的人就是心思多。

片刻后马车驶入一个小镇，依河而过，风一吹帘子被掀起，映着傍晚的霞光泛起波光粼粼。

陈尔嫣赞叹，“这小镇倒挺美，不知是什么地方？叫什么名字？”

这里汪静姝熟悉，“这是傍水镇，一条小河穿过整个小镇。”

陈尔嫣一个劲的笑，声音如珍珠滑落玉盘琳琳作响，“名字俗了些，不过倒也讲得通。”

半晌马车停了，想是到了客栈，汪静姝第一个下了马车，阿绥已经候着了，却无其他人，“你请她们出来，都到地了。老爷怎么说？”

“老爷还有事，让夫人们先进去安置，”阿绥笑着甚殷勤，“夫人，屋子不够，常夏姑姑去跟店家商量了，目前不知是什么结果。”

孙良娣孙芳蔼一下马车听了这个话就一个劲不满，“马车不够倒也罢了，怎么连屋子都不够！”

她同赵昭训以及丫鬟青梅坐一辆马车，人家挺着大肚子对着自己丫鬟吆五喝六，一会要捏肩捶背一会要吃点心，伺候得忙乱，她在一旁看着连端茶倒水的人都没有，心里自是烦得很。好容易熬了一路，到这会子下马车，想着能松快松快，奈何连客栈的屋子都不够住，岂非又要跟人挤一个屋子。

孙芳蔼原本就满腹怨气，这会子当即沉了脸，也不顾外不外头丢不丢脸了，训斥阿绥，实则是对王爷的安排不满，“这是什么客栈，连个屋子都不够，为什么不换一个？还商议……能商议出什么？”

郭奉仪郭以竹紧随其后下了马车，“孙姐姐满腹怨气，这是怎么了？你跟赵姐姐相处的不愉快吗？”转念又说一句，“不过我坐的尚可，这一路挺舒服。”

她是跟青漾常夏姑姑一辆马车，按着规矩哪怕是末等奉仪，她也是主子，其他都是下人，都得听她的差使，她不好劳动王爷身边的常夏姑姑，但对着孙良娣的丫鬟青漾自能不假辞色，任由她服侍的妥妥帖帖。因此她对这次的安排是很满意的。她既有丫鬟服侍又能独坐一辆马车。

孙芳蔼瞪了她一眼，看了眼身后老实的青漾，立刻回嘴，“你用着我的贴身丫鬟，怎么会不舒服？青漾可有好好服侍妹妹？”

郭以竹佯装听不出她的怒意，“这是自然，多亏了姐姐割爱，妹妹感激不尽。”

“既然感激不尽，那妹妹同我的丫鬟青漾住一个屋子罢，也好叫她享受享受主子屋子。”

原来孙芳蔼意在此。这让郭以竹有种措手不及的感觉，一时半会不知说什么。随即复又听她言语，“得了便宜还卖乖。如今是康良娣不在，否则你……”

明明是姐姐妹妹你来我往的话，可态度已然决定了这必是一场纷争。

“既来之则安之！”汪静姝不愿理会这种无趣的纷争，率先抬脚要进去，“都进去看看，少在这碎嘴，惹人笑话。”

阿绥立刻引着众人进门。浩浩荡荡的主子和丫鬟们更是美女如云，虽都戴着斗笠可气质依旧引得其他人频频注目。

阿绥立刻前去赶人，不许他们再张望。

常夏姑姑跟店家做了沟通，愿意出极高的价钱请其他客人让出屋子，原是说通了的，可偏生王爷来了，一听并不允准，“都是住店的，应是赶路人，实无必要请人让出。还是再去做干净的客栈入住。”

汪静姝上前两步，“老爷都累一天了，尤其是赵妹妹身子实在撑不住，若再去寻也不知一时半刻有没有。不如一半人在这住，一半人再寻他处。”

朱沛思索再三，允了汪静姝的说法，叫阿绥跟常夏姑姑立刻去寻他处。而汪静姝跟陈尔嫣也商量好了，“老爷，我带着郭妹妹留在这里，陪着赵妹妹在这，我能照看一二。至于陈妹妹同孙妹妹一块儿跟您一道去他处另寻地方。明儿一早再见就是。”

原本汪静姝也不想留这，可谁叫她是正室，这会子只能留下照看赵氏。

但愿今夜平安无事。

“好，你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