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提了又提。
写了又写。终究揉成团,扔在了地上……
过去已半个时辰,汪静姝还没想好要写什么,她总是这般犹豫不定。
思索再三,最终只写下几行字:王爷,一行人已平安到平州,勿念。不知尔等一切顺利否?已到何处?收到信请尽快回复。若来日临近王府境地,便再复信,吾等将扫尘等待。
写罢。白纸黑字送进信封,又写了王爷亲启四字。这信便写罢了。
汪静姝转而又写一封信,那是要让侍卫跑一趟送去汪府的。信里的话更简单,草草一行字:已到平州,一切安好,不必挂怀。
不过十二字。
原来不想写的家书竟能写得这样短。只要你自己不想做,什么都可以敷衍。
又是一封信写罢。
汪静姝转而又写一份折子,那是要送进宫里的——儿臣宁王妃汪氏恭请父皇母后圣安。儿臣已平安到达平州宁王府内,平州一切甚好,还请父皇母后勿念。唯愿父皇母后身体康健,儿臣遥念。
不同的书信不同的内容。
她匆匆写罢,旋即唤了屋外的采玉想让她收起书信,各自寄送,奈何进来的是林又晓,“我叫你和青云多歇两天,这一路也怪累的。怎么这会子就来了?在我跟前服侍如此勤勉,难道我还会奖你啊?”
“我听说王妃给我们都分配了事儿,我就过来瞧瞧。反正闲着也没事做。听青意说,主子允她恢复了本名……采玉两个字倒是不错,她的本名比我好听呢。”林又晓转念一想,“青云跟采玉,唤起来的时候都没有带姓,我想着我也不必带姓氏,不然旁人还以为我特立独行呢。”
汪静姝笑了又笑,“随你怎么介绍自己给那些小丫鬟罢。”转念一想,“要我说名字不过一个摆设,叫什么也是你自己,又不会成别人。”
又晓嘴边含笑几分,“话虽如此,可主子的名字比我们丫鬟的金贵多了。那可是上了玉牒的。”
汪静姝笑着将两封信和一封折子递给又晓,“原我让采玉跑一趟,寻个可靠的侍卫替我跑一趟送信,一封送去宁王那里,一封送进汪府,还有一封折子送进皇城给父皇母后。既到了王府,要向他们报平安。如今托你也一样,想必侍卫那边你更熟悉几分,以后你管着库房和那些丫鬟家丁的事儿,你曾是女史管丫鬟家丁肯定有一手罢。想必你听采玉说了吧?”
“是,婢子听说了。”
作为从皇城才开始陪伴王妃的丫鬟能得个打理库房的活儿已是王妃十分信任的了。又晓心里明白,她和青云再如何表现都肯定不如采玉在主子心里的地位和信任。人家采玉是从小跟着主子的家生丫鬟,买断了一生,而她们两个却不是。
又晓接过信,“采玉这会子正在整理丫鬟家丁们的去留,我还对她们不大熟悉,需要采玉的襄助。不过主子放心,我会尽快熟悉王府的。”
汪静姝颔首,“那你去办罢,我该理理方才采玉送过来的文书了。”
又晓告退,顺带关上屋门,却瞧见王爷身边的阿广正赶过来,“阿广,你怎么来了?”
阿广客气的叫她一声又晓姑娘,旋即才点明了来意,“我想见王妃主子,望她捎信给王爷一声。我求见王妃。”
“那可巧了,王妃正要给王爷带信呢。”又晓替他叩门,“主子,王爷身边的阿广求见您。”
“叫他进来罢。”
阿广进内,又晓紧随其后。汪静姝正坐正位,他们请了安,阿广立刻表明来意,“王妃主子,小的请您立刻书信一封传去给王爷看,请他拿个主意。”
汪静姝以为是什么要紧事,急匆匆的要揽下事,丝毫不顾又晓的眼色,“何事?王爷正赶路只怕鞭长莫及,出了什么事不如告诉我,我也能做主。”
起初阿广还支支吾吾的,可后来架不住王妃一再逼问,终究是老实说了,“去岁王爷在平州境地置办了一些产业,可因无人打理,便处于亏损中。之前小的已经禀告给了王爷,王爷的意思是再看几个月的情况。而今布匹生意亏损的最厉害,想来无力回天。小的实在无法,只好请王爷想个辙。”
都说士农工商……商最末等。王爷怎么还做起了生意……置办产业无可厚非,可不能触及商,皇家一向不许众人从商做生意的。即便有铺子,自己也不能出面打理,都是请最信任的管事儿打理。
汪静姝轻叹,“既如此,你将产业亏损的情况写成文书以及进出账目都交给我,我瞧瞧还有什么辙可想。”既置办了产业,就该想着让它盈利的。否则偌大的宁王府每日要入不敷出了。
王爷不在,若快马加鞭赶去传信恐怕这里的产业早已亏损更多了。这实非明智之举。
“是是是,”阿广像有了主心骨一般满口称是,旋即又说了它事,“还有一事。施家一状告到王爷这里,说是施家公子被一个市井泼妇押着送往宁王府。施家求王爷放了公子,并治罪那市井泼妇。”
汪静姝一听颇为荒诞,竟真有贼喊捉贼的戏码,她随后亮明身份,怎么施家还不怕吗?很是生气,“简直荒谬!施家还不认为自己有错?”补上一句,“你且去告诉他家,施公子得罪的就是宁王府!别贼喊捉贼。”
施公子得罪的就是宁王府……一句话叫阿广听得稀里糊涂。可有一点能明白,王妃是知道这件事的。
说起施家,汪静姝并不明白施家在宫里有什么人,只怕在宫里的人肯定富贵安好,否则那人绝对不敢这么说。施家稍微告一状,就叫阿广要托她写信,送去给王爷裁断,可见施家的人在宫里的势力不小罢。
连王爷都要给几分脸面?
“你们可知施家在宫里有什么人吗?”
林又晓不大清楚,“婢子只晓得当今皇上后宫里有一位充容娘娘姓施,虽居一宫主位,可早年就失宠了,一直深居简出,连年节都不大出门。娘娘未见过亦属正常。就是不知道那个施是不是这个施?”
阿广虽不大行走后宫,但他毕竟跟随王爷那么久,自然晓得一些宫闱里的秘事,其实这也算不上秘事,“充容娘娘确实姓施就是系出这个施。另外先帝的后宫里如今的太贵妃也姓施,同出一门。”将他自己曾经听闻的事儿逐一说了出来,“昀城施家已出了好几位妃嫔,不知怎的,许是风水太好,本朝历代皇帝的后宫里都有一两位施家的姑娘进宫成妃嫔。”
原是这样,这倒确实有资本说一句,宫里有人。可惜这资本也不算太光彩,用几代女儿家的纯真年华葬送在幽深的宫墙里去打造一个看似风光荣耀的家族,这滋味……终究各人自知。
又晓轻叹一声,旁人不知道,可她却是知道的,是那姓施的当众……这件事绝不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那,主子打算怎么办?”
“先关押在綮城,等王爷来了再行处置,”虽说她是不怕施家闹事的,可如何也问问王爷的意思,只这种事情发生的前因后果不好在信里细说,唯有当面承情,“施家有错在先,不敢太嚣张,警告他们最好不要闹事,否则的话,宁王府很欢迎他们告御状……那我们也是不怕的。”
“姓施的什么品行,他们自家人不知道吗?本王妃已经没有去理会通判之过,他们倒还敢状告,这是打量着我们会怕宫里的充容娘娘?”
“养不教,父之过!”
告御状于宁王府确实是不怕的。可仍要以警告为主要,要真是闹到宫里,她这个宁王妃面子上也不好看。汪静姝自己总该顾忌几分。
阿广讷讷称是,立刻离开了屋子。
又晓叹气怎么好端端的出了这档子事,“叫婢子的意思,王妃还是算了罢,放人!像那种事,王爷听了也肯定是放人。不能闹大呀,这有碍您的清誉。”
汪静姝何尝不知清誉,“我晓得。可这事只能先扣押人。叫他们施家也有个警惕,宁王府不好惹。新官上任三把火,其他官员也瞧着呢,此刻肯定在猜宁王府到底是个什么样的……若我明明抓了把柄还轻松放过,长此以往,那些官员更不将宁王府放在眼里,更会掌控所有平州的大小事,骑在我们头上作威作福。”
“你且看看嘉清郡主罢了,一个小小的仪宾倒敢在瑜王眼皮子底下纳妾不对人家女儿好,可见就是瑜王爷太疏于管理封地,对封地掌控不够才致使百姓议论郡主的事,议论天家的事。”
天家再如何,也不是平民百姓可以议论的,尤其还是那种郡主嫁娶的事,事关声誉,竟闹得满城议论纷纷。仪宾纳妾,难道这是好事吗?
“这要换作,在平州境内,我看谁敢议论皇室!”
又晓突然调侃,“主子,要是交给您一座城池,只怕您也能将它打理的很不错罢!巾帼不让须眉,索性您也别做王妃了,叫王爷给您一座城池罢。”
汪静姝佯装生气,“你又胡说了!青天白日的醉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