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苏雪澜为妃?”
萧的脸色彻底变了。
苏雪澜是什么人,北安国大将军,且不说她一身滔天战力,即便是她在诸国大军中的影响力,也远非一般人可及。
萧赞定定地注视着自己这个儿子,忽然间发现自己往日竟然是小看了他。
“父皇?”
见萧赞久久不言,萧云眉头微皱,忍不住道。
“云儿,”萧赞略一转念,便又找到了一个绝佳的理由,“可是你已经纳妃,以苏雪澜刚烈的性情,恐怕她不会,也不可能为你侧妃。”
“这有何难?”萧云不以为意,“男子三妻四妾乃是常事,更何况孩儿乃一国皇子,只要父皇肯将她交给儿臣,儿臣有千百种方法将她驯服。”
驯服苏雪澜么?萧赞心中却是一震,苏雪澜确实太过可怕,若能收服自然是最好,但——
“此事还需要谨慎。”萧赞眉头紧皱,“不过眼下,便按你所言,先找到苏雪澜吧,其他的事,再作计较。”
“是。”萧荣眼中刹那燃起一丝亮光。
他向来并不愿在女人身上花心思,之所以会有这样的打算,也是那位宫师傅的指点。
倘若真能娶了苏雪澜……光是想想,萧云便觉得莫名兴奋。
他身在皇家,自小便对权势无比地敏感,最大的愿望自然是承继皇位,可是这些年来,宫中朝中纷争不断,也不见萧赞对哪个皇子青睐有加,他虽是皇长子,但一不擅用兵,二不擅治国,所学终究有限,如果有了苏雪澜,他便如潜龙添翼,顷刻便可腾云而上。
但是眼下最重要的,当然是把苏雪澜给找出来。
忆空山,白云渺渺。
“师傅。”苏雪澜一身男子装扮,站在太玄居士面前,目光澄静。
“澜儿。”太玄居士抬头看她,“师傅还是那句话,红尘之中,多磨难多是非,你一定要事事当心。”
“师傅。”苏雪澜屈膝跪下,眸中竟然泛起一丝泪光,“自父亲去后,师傅我有如亲人,事事教导,澜儿不敢有忘,澜儿若能雪父亲之冤,报苏家之仇,定当回山,长伴师傅膝下。”
太玄居士没有言语,只是定定地看着她,轻轻点头,然后从怀中掏出一只玉瓶,递与苏雪澜:“这里盛着师傅用雪海冰莲提炼的魂丹,你好好收着,到了紧要关头服下,可救你一命。”
“魂丹?”苏雪澜不由得惊愕地瞪大了双眼,接过玉瓶,“师傅,上次,您是不是用的这个法子,将澜儿救回?”
“澜儿。”太玄居士抬头看她,“你性情太过刚烈,却不知过刚则易折,当日宣阳一战,虽说非你一人之错,可若你能及时撤军,让苏家军分为数路离去,或在宣阳城外设伏,苏家军都不会全军覆没,可是你不肯弃城,反而领兵死守,这才给了炎国大军以可乘之机。”
苏雪澜默然,她向来高傲,绝不会轻易向任何人,任何事认输,纵然知道师傅所言有理,但也不愿轻易认错。
太玄居士似是知道她会如此反应,也不以为意,淡然道:“你能活下来,为师确实尽了一份心力,但更多的,是天意……”
太玄居士言罢,抬手指向那青湛湛的高空。
苏雪澜抬头,朝那无边辽阔的天空看了一眼,眸中浮起一丝明悟,遂再次深深地向太玄居士行了一礼,方才转身离去,卫子越背着包袱,紧跟在她的身后,两人一路往山下而去,行至山麓处,苏雪澜转头往后看,却却瞧见山腰处那一片高山流云般的轻盈洁白。
两人长年习练武艺,步伐矫健,不过半日功夫,便行至忆空山附近一处小小的集市上,买了两匹骡子骑上,慢慢朝锦邑而去。
锦邑地处炎国西边,靠近西罗,之所以选择将锦邑作为第一个落脚处,是为了方便打听消息和暗中联络部众。
一路行来倒也平静,并不见半个草寇或者挡道之人,眼瞅着这日行至一处小镇,卫子越见苏雪澜脸上流露出一丝倦色,便关切地道:“不若到前面的镇子稍事歇息?”
“也好。”苏雪澜点头,两人联袂一同进了镇子,寻了间客栈住下。
这镇子较为偏僻,客栈本身又小,罕有客人,故伙计一见到两人,便跑前跑后忙个不停,苏雪澜和卫子越进了客房,先换了身衣裳,复又下楼,要了两个菜一壶酒,慢慢地吃着,趁着伙计上菜的功夫,苏雪澜道:“小二,你这小店平素来往的客人多不?”
“唉。”伙计闻言,摇头叹气,“三天里能有一个客人上门,那就不错了。”
“那你为何不关了这小店?另谋一份营生?”
“客官有所不知,这店原是老板自家的院子,因临街所以改了客栈,着小的在此处看着,老板还有别的买卖,原不指望这小小的客栈过活。”
“哦。”苏雪澜点头,“那这小镇上,可有卖字的铺子?”
伙计微微一愣,这才上下打量二人:“两位客官,可是要捎信?”
“只是打听些消息。”
“卖字的铺子没有,只有一位识文断字的先生,这十里八乡有需要书信传送的,多半找他。”
“哦。”苏雪澜点头,“既如此,便烦你请他过来。”
苏雪澜言罢,将一锭碎银子放在桌上,那伙计平日里只在这小小的客栈里打转,见这客人竟然出手如此阔绰,顿时心花怒放,拿起银子一溜烟地奔了出去,没一会儿带着位相貌儒雅的中年男子走回。
苏雪澜抬头细看时,见对方身着一袭长衫,面容瘦削,嘴唇微微有些泛白,她先自有些不悦,眉梢微挑,正要说话,那男子却已经上前行礼:“公子,可是有书信要代笔么?”
“先生好。”苏雪澜微微浅笑,“敢问先生一句,近日可见过官家告示?”
“官家?”中年男子瘦削脸庞上泛起一丝红潮,目光却变得有些惊疑不定,“这个在下却不知,但是听闻县城中来了位说书先生,在闲福楼讲说皇城逸闻,引了许多人围听。”
“哦。”苏雪澜略感意外,同时也已经有了打算,遂取出一锭银子递与中年男子。
“这……”中年男子赶紧推脱,“使不得使不得,在下不过是据实答之。”
“就当结个善缘。”苏雪澜微微一笑,站起身来,“先生身上有疾,赶紧延医就诊吧。”
接过银子捧在手里,中年男子愕然地看着那个一身贵华的女子。
他自认在这世上,也算是经历过一些事,可是眼前这人,确实完全出乎他的意外。
直到苏雪澜和卫子越上楼而去,中年男子还是呆呆地站在那里,满脸的恍惚——他刚刚,是在做梦么?
在客栈住了一晚,次日二人直奔县城而去,进城后问明道路,很快便找到了中年男子所说的那座闲福楼。
楼前茶幌高桃,站着个瘦伶伶的伙计,瞅见苏雪澜二人,赶紧迎了上来,一迭声地道:“两位公子,里边请。”
伙计无比热情地将两人引至二楼雅座,一面给两人斟茶一面道:“两位可都是来听姜先生说书的?”
“是。”卫子越点头,“听说这位姜先生很会讲古记。”
“可不是。”伙计连连点头,“这姜先生一张嘴,能把活人说成死的,死人说成活的,就算是铁树,也能说得开出满枝头的花儿来。”
听他说得有趣,苏雪澜不禁莞尔轻笑,伙计正准备再卖个关子,忽然听得一声清脆的锣响,座中客人俱皆转头,却见一个面色白皙,下颌处长着三绺小山羊胡的男子,已经站在了最前方的木台之上,此际将手中惊堂木一拍,便眉飞色舞口沫横飞地讲起逸闻趣事来。
苏雪澜和卫子越听了几段,都是些什么豪门贵族家的小姐私会年轻公子,又是什么将军金屋藏娇被正妻逮个正着,正略感失望,却听那姜先生话锋一转,忽然言道:“这孟津城中啊,最近又出了一件大事。”
“什么大事?”众人一听,顿时来了兴趣。
“前日皇上刚刚下令,要在断魂台处决一批犯人,其中还有大将军郭浩手下几名副将,这可是真人真事。”
茶楼之中先是寂了一寂,之后喧哗之声大起:“连郭大将军的部下都杀,皇上这是疯了么?”
“就是就是,听说郭大将军的部众一个个都骁勇善战,立下赫赫战功,怎会突然就要被处死了呢?”
姜先生一脸神秘,等众人的议论声稍止,这才道:“听宫里传出的消息,说这几位曾经与北安贵族暗中勾结,如果被皇上查出,自然是要以通敌之罪重处。”
“通敌啊?”百姓们哪里听说过这样的事,脸色大变,个个目瞪口呆。
苏雪澜右手五指紧攥,身体轻轻地颤抖着,眸中隐忍着一丝怒意,见此情形,卫子越赶紧结算了茶钱,拉着她迅速离开了闲福楼。
等回到客栈,一把关上房门,卫子越才忍不住道:“那萧赞老儿果然好狠,竟然用这样的法子来逼你现身!但是你一定要冷静,且细想想,那几个被推到断魂台上之人,毕竟都是郭浩的部将,郭浩一定不会让他们枉死,所以你——”
“未必。”苏雪澜摇头,“萧赞此人心机极深,怕是上次的事已经彻底惹怒了他,而他自然会设下重重机关,必要置我于死地,而这些所谓的通敌罪将,不过是他抛出的诱饵。”
“那你打算怎么做?”
苏雪澜脸上微微浮起冷笑:“对方既然已经搭好了戏台子,怎能不陪着他唱下去?萧赞想要我死,可他也得有这个本事才成!大不了,我可以搅得他阖宫不宁,甚至让整个炎国,分崩离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