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进房门,看到苏雪澜安然端坐在桌边,萧云才长长地舒了口气,遂上前一把握住苏雪澜的手,有些焦急地道:“快,快跟我走。”
苏雪澜抬起头,淡淡扫了他一眼:“去哪里?”
“有人,有人要杀你。”萧云语气焦灼地道。
“杀我?”苏雪澜面不改色,“世间想杀我的人多了去,可惜到现在我也没死。”
萧云上上下下地打量着她,一时之间竟然无言以对。
“你要记住我们俩之间的交易。”苏雪澜瞅了一眼,“我这一生最瞧不起没用的废物男人,想做又不敢去做。”
萧云脸色白了又青,青了又转白,终究是再没有多说一句话,转身走了出去。
等他离开,苏雪澜再次看向桌上的棋局——两军厮杀得极厉害,不过却已快到终局。
司马雄?萧云?萧赞?想算计我是不是,对不起,我苏雪澜要你们死,也只是一念之间而已。
轻轻将一枚棋子放在棋枰边,苏雪澜站起身来,行至窗前立定,极目望出去,皇宫中的海棠花开得像云霞一般灿烂,但是却映不进她的眼里,脑海深处浮现出的,俱是他的音容笑貌——子越,此刻你是否已经回到忆空山,是否已经见到师傅,是否将我俩的窘境告诉了师傅?而师傅,又是否能救我们?
忆空山。
站在山门前,抬头看了一眼熟悉的山景,卫子越略定定神,疾步朝前走去,他此刻心焚如火,只想早日见到师傅,寻求一个万全之策。
可是当到登上山腰时,却见草庐之中空空如也,竟然不见师傅太玄居士的身影,卫子越心中顿时有些慌乱起来,赶紧四下寻找,却在茶盏之下找到了一封信。
子越吾徒,见信如见师。
你和澜儿所遇之事,为师皆已尽知,越儿可持为师之信物,前往云奇山寻千云山主相助。
在信柬旁边,还放着一枚黑玉。
卫子越拿起黑玉和信柬,小心翼翼地揣进怀中,收拾妥当,赶紧下山,直奔云奇山的方向而去。
云奇山在北安国的西边,靠近西罗,山深林茂,当地生活着很多奇怪的夷族,风俗与中原诸国相去甚远。
一路之上,走走停停,停停走走,这日卫子越行至一处高山下,抬头望见前方数座院落,他抬手擦了一把额上的汗渍,迈步走上前去。
刚行至一处院落前,却见一名妇人正手拿着个竹箕子,蹲在地上捡拾豆粒。
“大婶。”卫子越近前,敛袖施礼,“在下从外乡来,想打听一下路径。”
那妇人将竹箕子放到一旁,抬头看了他一眼:“这后生,你准备去何处?”
“在下想去云奇山。”
“云奇山?”妇人思索良久,“云奇山离此处,尚有数百里,似你这样,怕是还要走上十来天。”
“多谢大婶。”卫子越想了想,又道,“这一路走来有些口渴,不知大婶是否能给口水喝?”
“那边有井,你若要喝水,可自己去打。”大婶说完,又继续埋头捡拾豆粒。
卫子越转头看了一眼,果见旁边不远处有一口水井,他迈步走过去,弯腰拿起旁边一只水桶,挂在绳钩上,缓缓放入井中,很快打上来一桶水。
连续赶了数日的路,他口中实在焦渴,顾不上其它,掬了一捧水送到唇边,一气喝下。
这水……卫子越低头朝水桶中看了一眼,却见水面上的倒影开始变得模糊不清。
他暗暗觉得不对劲,赶紧转身,却见一个面目狰狞的男子站在他面前,眼中流露出一丝诡异的笑。
脑中一阵旋晕,卫子越身子缓缓倒地。
“当家的。”那妇人放下手中的箕子走过来,上上下下地打量卫子越,“这只羊如何?”
男子没有言语,而是弯下腰掰开卫子越的下颌,仔细地看了看,又在卫子越的胸脯上摁了摁,这才朝旁边吐了口唾沫,站起身来:“结实着呢,送去能卖个好价钱。”
“这就好。”那妇人看上去格外开心,“我正发愁没钱给咱家闺女打一套银首饰呢,这下可有着落了。”
夫妻俩商议妥当,将卫子越抬进屋里,随意扔在地上,然后回到桌边吃饭。
男子端着碗白米饭,就着咸菜和肥肉块,狼吞虎咽吃了个肚饱,然后扔下筷子出了门,不一会儿引来两个汉子。
俩汉子进门之后先仔细验看了一番,然后将卫子越抬出门,扔到马车上,又给了男子一串钱,然后推着马车走了。
……
龙翔宫侧殿一间厢房内,躺在床上的苏雪澜忽然睁开了眼,坐起身来,冷寒双眸中映出一道人影。
对方大概没有料到她竟然会突兀醒来,竟然吓得后退一步,收起指尖寒芒。
苏雪澜莞尔一笑:“没有想到宫千枭竟然会派你这种货色前来,怪道不能成事。”
“你——”对方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至极,不等他出声反驳,苏雪澜已经再次开口:“回去告诉宫千枭,他若不能杀死我,便自己擦干净了脖子等着。”
对方闻言不由得激灵灵地打了个寒颤,瞪视苏雪澜良久,身形一晃,瞬间消失。
“哐当。”
房门忽然洞开,萧云一步踏了进来,见苏雪澜无虞,这才咬牙道:“宫千枭好大的胆子,竟然敢在龙翔宫对你动手,本皇子这就找他去。”
“等等。”
苏雪澜出声将他叫住。
萧云转头,有些不解地看着她。
苏雪澜抬眸瞅着他,唇角浮起一丝淡淡的讥讽:“你与宫千枭不是有师徒之谊么?莫非为了我,便要与他作对?”
“苏小姐……”萧云定定地看着她,“萧云真心钦慕小姐,希望能成为小姐生命里最重要的那个人。”
“我生命里最重要的那个人?”苏雪澜冷嗤,“你若真心这样想,那便放我走吧。”
“放你走?”萧云的脸色顿时变得非常难看——他从司马雄手里得到苏雪澜,可是付出了巨大的代价,如今苏雪澜尚未发挥任何作用,便要任其离去,他如何甘心?
“不愿意?”对于他的反应,苏雪澜似乎全在意料之中,“你明知我与宫千枭之间是生死之仇,却还要让我留在这皇宫之中,还说什么真心钦慕,萧云,你可不可以再虚伪一点?”
萧云被堵得无话可说,只得喟叹一声,转头出了房间,待他走远,苏雪澜立即关上房门,回到床边,开始仔细地查探自己全身上下的筋脉。
当日在鬼门老巢之中,她为了能让卫子越平安脱困,自封功力,与司徒雄等人周旋,如今算算日子,已有旬月之久,卫子越想必早已摆脱鬼门门徒的追踪,而她自然也有法子恢复功力,然后离开,萧云宫千枭之流,如何能困得住她?
扑通扑通——
一个个仍然处在昏迷中的青年男子被扔进了水潭里,相继醒来。
睁开眼眸,卫子越有些惊愕地看着身边的一切——明明记得自己在一个农家小院前,打了一桶水喝,然后就——
不过一瞬间,他的双眸复又变得深冽——敢在他卫子越身上使阴招,真是不知道怎么死的。
“这是哪里?”
寒潭之中有七八名男子,看情形都是被人掳来的,此刻满眼的莫明奇妙,眸中难掩惧意。
两名铁塔般的大汉走到潭边,看着潭里的人,忍不住一阵哈哈大笑:“既然到了这里,那便乖乖认命,少受些皮肉之苦,还能死得痛快些。”
“你们,你们到底是什么人?”其中一个男子满眼惊惧地道。
汉子冷冷瞥了他一眼,满脸轻蔑:“你不必知道。”
汉子说完转身走了出去,而男子则面面相觑。
卫子越攒眉深思,不过片刻便有了决断——此地处处诡异,也不知是个什么所在,倒不如先按兵不动,等看清楚了情形再说。
思及此处,他索性走到一旁,背靠潭沿,深吸几口气,仿佛老僧入定一般阖上了双眼。
不知道过了多久,又是两名汉子走了进来,手中拎着一根粗大的皮鞭,啪地一甩,冷声喝道:“出来!”
男子们早已被冻得直打哆嗦,听到这一声赶紧爬上岸,其中一名汉子将一条条白布扔给他们,让他们裹住下身,然后领着他们朝外走。
卫子越仔细看时,但见自己竟然身处一座巨大的山峰之中,四周的石壁上开凿着一个个洞窟,里面似有人影晃动。
汉子将他们引至一处洞窟前,踏出一步,躬身言道:“禀告大巫卜,这一次的木儡已经准备好了。”
“退下吧。”洞窟之中传出一个冰冷嘶哑的声音,让人听了为之胆寒。
汉子再次躬身施礼,然后转身朝后走去。
洞窟前突然安静下来,只听见萧萧山风偶尔自耳边吹过。
卫子越头皮一炸,忽然感觉到一股无法形容的危机,下意识地侧身一闪,就在此时,数道红影自洞窟中闪电般激射而出,直扑向一众男子胸前,转瞬消失。
男子们扑通扑通相继倒地,然后又慢慢地站了起来。
“去,给本巫卜将已经成熟的红蛇果全部收回来。”那个暗哑的声音再次从洞中传出,而一众男子则仿佛失去意识般,迈着机械的步伐朝前走去。
沿着蜿蜒的山道一直往前,没过多久,一大片红色的藤蔓映入所有人的眼帘,每一根藤蔓上都结着一颗血红色的果实。
“去。”刚刚离开的那两名汉子再次出现,厉声喝道,“赶紧把所有的果子全部摘下来!”
言罢,汉子高高举起手中的鞭子,重重一鞭抽在其中一名男子身上,那名男子踉跄数步,扑进藤蔓之中,忽然发出一阵惨叫,只见数条藤蔓如灵蛇般扑上去,缠住男子的身体,长长的触角扎进他的身体里,有如毒蛇般咝咝吸食着他的血肉,不一会儿,男子便彻底消失得无影无踪,藤蔓之间只剩下一块裹身的白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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