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天扬……”苏雪澜沉吟,脑海里浮出当日见到裴天扬的情形,表情也有些凝重。
“澜儿。”卫子越在旁言道,“无论如何,这也算是一件好事。”
“嗯。”苏雪澜点头,“萧云兵败,昊夜部族又在此时起兵作乱,萧赞也好,萧云也罢,有一阵子会头痛了,倒是我等,可以借此机会,再次排兵布局。”
“苏将军。”英北川看了苏雪澜一眼,却似是想说什么。
“有话但讲无妨。”苏雪澜一脸平静。
“你有没有考虑,重建苏家军?”
“暂时不会。”苏雪澜不假思索地道,“眼下我只是想再次收拢各州各郡的兵力,再从英家军和陆家军中挑选一些年轻的将领,前往各州郡统帅兵马。”
“哦。”英北川既感意外,又觉在情理之中。
“先这样吧,英将军,你且先回去,好好整顿元京城的防务吧。”
“是。”英北川朝她拱拱手,这才转身离去。
“子越,我们也先回府吧。”苏雪澜说完,与卫子越一起,并肩走出议事堂,往宫门的方向走去。
才行至宫门处,却有些惊讶地发现,有一队御林军竟然守在门外。
见到两人,为首的千守立即踏前,朝着苏雪澜躬身行礼:“苏将军,末将遵皇命,率队护送苏将军和卫上官回府。”
“护送?”苏雪澜先是一怔,继而抬头看向那辆停在不远处的马车,心下已然明了,随即和卫子越一起,行至马车前,继而登上马车。
“启程!”千守挥了挥手,数十名御林军前方开道,后面近百名御林名严阵以待。
坐在马车之中,卫子越看着窗外的一切,心中不由有些感慨——昔日父亲在时,每次携他入宫,他都只能坐在后面的马车里,可是今天,却全然不同。
“扑通扑通——”一阵异响忽然从马车外传来。
苏雪澜脸色一变,蓦地握住卫子越的手,低喝道:“别出去。”
卫子越先是一愣,继而挺直后背。
“苏雪澜,”一个阴恻恻的声音传来,“交出龙霄剑,可以留你二人全尸。”
苏雪澜仍然一动不动,目光一闪,随即压低声音道:“你可有办法召来冥皇城的人?”
“能。”
“那好,一会儿我先出去,你设法召集人手。”
“不……”卫子越话音未落,苏雪澜已经飞身而出,稳稳落在马车之前,怀抱龙霄剑,目光平视前方:“龙霄剑就在我手中,想要可以,先杀了我便是。”
夜色浓重,马车周围分散站立着数十名黑衣人,个个目光森然,从头到脚都被黑色的衣物裹得严严实实。
为首的黑衣人万料不到她会如此强硬,不由得“咦”了一声,上下仔细打量着苏雪澜,半晌方道:“既然如此,那就——”
他话未说完,苏雪澜却突兀消失了踪迹,黑衣人暗道不妙,正想提醒其余人等小心,孰料脖颈处微微一凉,已然血溅当场。
四周的黑衣人个个面露异色,目瞪口呆地看着苏雪澜,似是根本没有想到她会暴起发难,一时之间竟然不敢妄动。
苏雪澜面色平静无波,眉梢朝上一挑:“谁觉得自己有本事,大可以上前来。”
一众黑衣人看看她,却忽然大叫一声,转身落荒而逃。
与此同时,卫子越也下了马车,就在他准备发出讯息召集人手之时,却有些惊愕地发现,战斗已然结束。
“澜儿?”走到苏雪澜身旁,他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她,又看看散落四周的那些御林军和黑衣人的尸体,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
“一群废物而已。”苏雪澜淡然轻哂一声,从怀中掏出张丝绢,轻轻拭去剑身上的血渍,“可惜了这柄镇国神器。”
将染血的丝帛扔在地上,苏雪澜目不斜视,迈步便走,卫子越提步跟上,直到两人的身影全然消失,另一支军队方才从街道另一头缓缓行至。
为首者正是英北鹏手下的一名千守,当他瞧清楚前方一切,脸色也不禁微变,只上前查看了一番,便急速返回戍所向英北鹏报信。
“你说什么?”当英北鹏听到消息时,显然也大吃了一惊,“有人在城中袭杀御林军?这不要命了?”
“统领。”那名千守神色凝重,“据属下看,对方似乎是训练有素的杀手,但是他们袭杀的对象也不是一般人物,竟然反过来将所有黑衣人尽数诛除。”
英北鹏只是略一思索,便已经想清楚里面的关节,一时震动得难以成言。
丞相府。
苏雪澜和卫子越进门之后,并没有惊动任何人,直接回了后院。原本靠在门边迷迷糊糊打盹的云枫忽然感觉到一丝亮光,蓦地跳了起来,凑到窗边压低嗓音道:“公子,主母,是你们吗?”
卫子越吱呀一声打开门,朝云枫招招手:“是我和你主母。”
“公子。”云枫眼中俱是亮色,又略带一分委屈,“小的精心准备了一桌子菜,可是——”
“辛苦你了。”卫子越轻声抚慰,“出了点事,没来得及赶回,明儿早起热一热,当作早点吧。”
云枫应了声是,方才退去。
卫子越阖上门扇,回到房中,却见苏雪澜坐在桌边,一手支颌,瞑目沉思,他并不惊扰她,而是走到榻边铺好床褥,再回来时,却见苏雪澜在桌面上刻下一串串字迹,卫子越仔细看时,却都是两个:“当杀。”
他在她身边坐下,小心翼翼地道:“你是要——”
“清理元京城。”苏雪澜眼角眉梢处,俱是霜寒之意,“人家送我一份大礼,岂有不回之理?”
卫子越挑了挑眉梢,似乎对这个话题不感兴趣,只柔声道:“先歇息罢,有什么事,明日再说。”
次日等卫子越起身时,却有些惊异地发现,苏雪澜已经不在房中——自回北安以来,两人同寝同卧,只是各睡一张床榻,是以苏雪澜什么时候离去的,他竟浑然不觉。
随手拿起件衣衫披在身上,卫子越打开门,才唤了一声,云枫便急急地奔了过来:“公子?”
“你可有瞧见你主母?”
“主母她一早起来,用过早点便去京卫府了。”
“什么?”卫子越略吃了一惊,“她去了京卫府?”
云枫不解何意,遂抬头仔细看着自家公子的脸色,却见卫子越双眉紧皱。
“速速替本公子更衣。”
云枫赶紧取来衣衫,卫子越穿戴齐整,也离开丞相府,直奔城南的方向而去。
京卫府。
对整个北安国而言,京卫府都是一个奇特的存在,因为它既不受命于任何官员,也不受命于朝廷,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更像是纯粹的皇家情报机构。
但这个情报机构不仅仅负责收集各种信息并上禀北安帝君,更重要的是,它可以代皇帝执行许多隐秘的命令。
自京卫府成立以来,北安国中莫名暴毙、夭折、失踪的达官显贵,甚至是皇族不知凡几。
对北安最为尊荣的一群人而已,京卫府就是他们的梦魇,无论他们掌握了多大的权势,坐拥多少财富,在面对京卫府时,也只会感觉到满心的恐惧。
而今日,一个女人却堂而皇之地迈进了这座令无数人悚然变色的人间炼狱。
“呛。”
才踏进京卫府大门,原本空荡的厅室内瞬间多出十多名京卫,拿着各式武器,将闯入者团团围住。
苏雪澜昂然而立:“渠九卿呢?让他来见我。”
所有京卫脸色顿时一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竟然往后退了一步。
苏雪澜似是根本没有将他们放在心上,再次重复道:“渠九卿呢?”
内中一名京卫正要说什么,另一道声音已然传来:“我便是渠九卿。”
听到这个声音,四周环伺的京卫这才收起武器,后退一步,但是并没有离去,而是冷冷地审视着这个突如其来的女人。
“苏将军?”
京卫府的掌权者渠九卿,是一个脸色苍白,身材瘦削的男人,目光森厉得像是两柄刚刚锻成的剑,浑身散发着一股难以形容的威慑之意。
“我有事要和你单独谈。”苏雪澜开门见山地道。
“这里是什么地方,你应该很清楚。”渠九卿却并不给她面子,态度依然十分地冷淡,“京卫府素来有死地之称,入门者有死无生。”
“渠九卿?”闻得此言,苏雪澜不怒反笑,“你觉得有把握杀我?”
这一次,渠九卿收了笑意,而是上上下下地打量苏雪澜,眼中流露出难得一见的慎重。
“我苏雪澜百万大军之中亦无惧色,还怕你小小一座京卫府?”苏雪澜言罢,迈步走向最前方,竟然在正中那把大椅上坐了下来。
“宗正?”其余京卫一齐冲了上来,却被渠九卿挥手止住,“你们都退下。”
京卫们个个面露惑色,到底还是退了下去,渠九卿这才看向苏雪澜:“说吧,你来此何意?”
“我需要借助你的势力。”苏雪澜不假思索地道,“元京城中混进了一些老鼠,我要把他们抓出来……抓不出来也行,直接杀掉。”
渠九卿脸色微变,话音变得怪异:“借我的力量?”
“不错。”
“可京卫府向来只听命于北安帝君,”
“那,有这个可足够?”苏雪澜说完,取下腰间佩剑,缓缓举起。
“龙,龙霄剑?”渠九卿脸色终于为之一变。
“太后与皇上将此剑下赐于本将军之事,你想必早已知晓。”苏雪澜目光灼灼,“要不要配合,你可以自己斟酌,反正本将军有的是耐心和时间。”
渠九卿并没有第一时间回答,只是愣愣地看着面前这个女人。
这个女人,在很多人眼中,已经成为浩瀚夜空之中,一颗光华闪烁却遥不可及的星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