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何敬顿时面露难色。
“怎么?连这都做不到?”女子冷哼,“那你还是立即拔剑自刎吧。”
何敬闻言咬牙:“属下等可以替公主隐瞒,可是公主也要顾及自身安危,怎可随意与陌生男子同行?”
何敬言罢,还有意无意地朝卫子越三人看了一眼。
“本公主乐意。”无论何敬说什么做什么,公主脸上始终没给他任何好脸色,甚至隐约有些不耐烦,“你要是没有其他事,就赶紧走吧。”
“公……”
不等何敬再次开口,女子已经转开身,迈开大步朝前走去,何敬原本想起身去追,可是细一思索,终究作罢,继而站起身来,朝卫子越三人一拱手:“请问三位是?”
“在下三人来自炎国,只是普通大户人家的侍从。”不等萧楚答话,苏雪澜已经抢过话头道。
何敬挑挑眉梢,倒也没有深加追究,只是满脸恳切地道:“我家公主自幼任性,这一次也是自己偷偷溜出来,还好遇到三位,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听他说话倒也十分明理,卫子越三人的脸色稍稍和缓,萧楚仔细打量何敬一番,微微笑道:“冒昧地问一句,请问阁下是——?”
何敬又拱了拱手:“实不相瞒,在下来自大邺国,而刚刚离去的,是我大邺的舞天公主。”
“舞天公主?”萧楚眼中忽亮华烨烨,“就是那位擅长凤华惊天的舞天公主?”
何敬脸上刹那满是惊色:“尊驾竟然知道?”
萧楚忽然不再言语,可是内心深处的震荡,却久久难以止息。
在此之前,他就猜测自己无意救下的女子身份不凡,但却没有想到会是如此不凡——但是这位公主的性子,和他之前听说的,似乎差别有些太大。
“阁下既然知道,自当明白在下的苦衷,在下此次离开大邺,原本是欲寻回公主,不料公主的性子,却让在下无可奈何。”
萧楚目光一闪,转瞬便有了主意:“如果阁下不介意我等随公主一同回大邺的话,或许在下有办法说服公主。”
“哦?”何敬眉梢一挑,“可是——三位的身份——”
“你不必有所顾虑。”萧楚淡然一笑,“我等其实是红林郡郡守的随从,跟随郡守外出视察民情,不料在山中遭遇野豹袭击,方才分散开来,喏,这是我的令牌。”
萧楚说完,从腰间摸出枚令牌递与何敬,何敬只看了一眼,便将令牌交还给萧楚,彬彬有礼地道:“如果三位能说服公主与在下一同归去,在下感激不尽,至于其他的事,都好商量。”
“好。”萧楚点头,转身迈开大步便朝舞天公主的方向追了过去。
苏雪澜与卫子越站在一旁,互相对看了一眼,眉宇间的神情都有些古怪,接着朝何敬点点头,退开几步,沉默着等待。
也不知道萧楚和舞天公主说了什么,两人很快并肩返回,舞天公主瞥了何敬一眼,眉宇之间虽然还有一丝丝厌恶,但却不似方才冰冷。
“本宫可以跟你回去,但是怎么走,什么时候回京,却都必须由本公主说了算。”
“属下遵命。”何敬赶紧躬身领命,很显然,他也不想再节外生枝,令这位舞天公主再想出些什么让他难以应付的点子来。
“还有,在这一路上,你和你的人只能远远地跟着,不得随意靠近本宫。”
薛舞天又交代了一句,方才转头看向萧楚,嫣然一笑:“萧哥哥,我们走吧。”
卫子越和苏雪澜再一次被惊到——这才过去了多久,薛舞天的态度竟然一百八十度大转变?这,这也太让人意外了。
接下来几日,萧楚和薛舞天二人走在最前面,卫子越和苏雪澜跟在后面,四人走走停停,停停走走,倒不像是在赶路,反而像是在游山玩水一般悠哉乐哉。
何敬虽然心里发急,但是却半点不敢催促,只能捺着性子等着,好不容易进了大邺国界,终于找到一家驿站,何敬方才松了口气——无论如何,他已经将舞天公主毫发无伤地带回了大邺国,总算是完成了帝君交代的任务,至于后面的事,也只有一步步慢慢来。
夜,深凝如水。
卫子越三人坐在桌边,不紧不慢地喝着茶,一阵轻细的脚步声忽然从后方传来,三人慢慢转头,却见薛舞天一身鹅黄衣衫,缓步徐来。
尽管相处已经有一段时日,但三人还是第一次瞧见薛舞天如此装束,一时之间都不由有些发怔。
卫子越第一个收回目光,而苏雪澜也转过身去,佯作喝茶。
“舞天。”倒是萧楚,这些天来总是和薛舞天有说有笑,相处十分融洽。
“怎么样?”薛舞天轻扯裙摆,盈盈转了个圈,眼角眉梢处俱是无法形容的风情,“我这样穿,可好看么?”
“好看,太好看了。”萧楚拍手,“我这一生,再没有见过比你更美丽的女子。”
“是么?”薛舞天眼波流转,抿唇浅笑,“等将来有机会,我跳凤华惊天给你看,可好?”
“若在下有此眼缘,死而无憾。”萧楚长叹。
卫子越掩唇窃笑,实在忍不住,起身离去,苏雪澜也悄然而退,两人回到楼上,凭栏而立,任由冷凉的夜风抚过眼角眉梢。
“没有想到,萧楚竟然可以这样遇到他一生挚爱,这也算得上是成全了他的姻缘。”
“你……你觉得他们俩有戏?”
“你难道觉得不是?”
“但愿吧。”卫子越细一思索,“如果是从前的萧楚,还有可能,但是现在,萧楚可是自身难保,那大邺国君会同意将女儿嫁给他?”
“如果大邺国君真地有眼光,就会同意这门亲事。”苏雪澜却半点不为萧楚担忧,“再说,他们再怎么样,也不会比你我二人更难吧?”
“那倒是。”卫子越眼中也浮出丝温情,握住苏雪澜的手,“这世间,已无人能及得上你我。”
次日起来,四人又一同上路,萧楚一直陪在薛舞天身边,眉飞色舞,不停地讲笑话逗她开心,而薛舞天则不时发出欢快的笑声,看得出来,经过昨夜之后,两人间的关系愈发亲厚。
快到中午,一座小小的城邑出现在前方,薛舞天因觉得腹中饥饿,强烈要求找个地方吃饭,一行人等自然遵从。
等进了城邑,何敬很快寻了家还算干净的饭庄,一行人等进得店门,薛舞天四人寻了张桌子坐下,而何敬自然领着自己手下一干人坐在他们不远处。
不一会儿,伙计一溜小跑过来,热情地招呼道:“几位,想吃些什么?”
薛舞天歪着头,看了一眼墙上挂着的水牌,微微一笑:“把你们这里最好吃的,通通都送上来。”
“好咧。”伙计应了一声,转头自去忙碌,不多一会儿便张罗好一大桌子菜,薛舞天并不理会旁人,拿起筷子便大吃起来,萧楚、卫子越和苏雪澜也拿起碗箸用餐。
“他娘的,老子能看上你,就是你的福气,别给脸不要脸,当自己是什么富家千金。”
四人正在吃着,一个骂骂咧咧的声音忽然从店门处传来,四人一齐转头,却见一个油头粉面的公子哥儿抱着一个眉清目秀的女子进来,后面还跟着好几个跟班。
见店中人的目光纷纷转向自己,那公子哥儿双眼一瞪:“瞧什么?瞧什么?再乱瞧把你们的眼珠子都挖出来!”
食客们先是愣了愣,接着便收回了目光,那公子哥儿抱着年轻女子,寻了个空座,立即有好几名伙计凑过去,忙前忙后,端茶递水,又紧赶着上了一大桌酒菜。
那公子哥先喝了两口酒,然后又喝命那年轻女子替他斟酒,又趁势轻薄了女子一番,女子连连躲闪,不小心将杯中酒水洒在那公子哥身上,那公子哥顿时大怒,“啪”地一个巴掌将年轻女子抽翻在地,指着她的鼻子骂道:“贱人!再惹老子不痛快,老子回去立即将你爹拉去做苦役,要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年轻女子脸色大变,只得含悲忍泪,强颜欢笑着给那公子斟了一杯酒,小心翼翼地递给那公子,那公子却伸手将酒杯打落于地,然后指着地面道:“去,舔干它!”
女子无奈,正要弯下腰,忽然听得“砰”的一声响,不知道是哪里飞来的一只碗,刚好砸中公子哥儿的额头。
“谁?”公子哥儿蓦地跳了起来,茫然四顾,恰好看见挺身而立的薛舞天,他先是一愣,接着却双眼大亮,一步步走到桌前,直愣愣地看着薛舞天道:“漂亮,真是漂亮,本公子长这么大,还没有看见像你这么漂亮的妞儿,来来来,陪本公子喝一口。”
公子哥儿说完,手臂一伸,凭空抓向薛舞天,不料小腿处蓦地一阵剧痛,竟然双腿一屈,跪倒于地。
“他娘的。”公子哥儿骂咧了一句,撑着桌子刚刚站起,不料双腿一颤,却又再次跪了下去。
看到他那滑稽的模样,薛舞天忍不住扑嗤笑了一声,公子哥儿双眼圆睁,恨不得将薛舞天一口吞下去,索性大声吼道:“上!都给本公子上,把这小娘们儿给本公子带回去!”
原本一直在旁站着没动的狗腿子们立即哄地冲了过去,但还没到薛舞天面前,便觉得脖颈处一凉,其中一人愣愣神,然后抬手摸了一把,立即尖声大叫起来:“血!啊,血!”
其余人等这才意识到不对劲,继而一个个无比狼狈地跑了出去,只是转瞬之间,包括之前那个公子哥儿,一众人等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那个女子,还在无助地哭泣着。
薛舞天走过去将她扶起来,柔声劝慰了一番,女子反而哭泣得更加厉害。
薛舞天有些不耐烦:“难不成,我们救了你,反倒落了不是?”
“不不。”女子摇头,“诸位乃是好心,小女岂会不知,只是可叹我爹爹,只怕免不了会受他们荼毒。”
“你爹爹?”薛舞天目光一闪,似是想起了什么,“你爹爹他现在何处?”
女子却又只是埋头哭泣,不肯道明原委,薛舞天一时性急,正待发火,旁边一名伙计走上前来,轻声解释道:“这位姑娘,刚刚被你赶走的那个,是本城城尉的儿子,平时便欺男霸女惯了,城中无人敢管,秀薇姑娘也是怕你们吃亏,故不肯实言相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