伙计解释得再明白不过,薛舞天却颇不以为然:“小小一介城尉之子,竟然敢如此横行霸道,我看他是不想活了。”
伙计原是好心提醒,未料薛舞天半点不领情,当下脸色白了白,随即退到一旁,不再言语。
薛舞天又看了何敬一眼,何敬会意,走到那女子身旁,压低嗓音道:“秀薇姑娘,你父亲现在何处?”
秀薇拭了拭脸上的泪水,方才言道:“在……城尉府。”
“你现在就带我过去。”何敬也不废话,直截了当地道。
秀薇抬头,有些惊愕地看了何敬一眼,显然十分迟疑,但片刻之后便坚定地点点头:“好。”
何敬随意点了几名侍从,陪着秀薇一同离开了饭铺。
见事情平息下来,所有人也回到饭桌旁继续安静地吃饭。
仅仅只过了小半个时辰,何敬便带着秀薇和一个骨瘦如柴的中年男子返回饭铺中,男子一见薛舞天等人,立即跪了下来,连连叩头。
薛舞天十分地不习惯,赶紧摆手令俩人起来,又取出些银两赠与两人,秀薇父女俩千恩万谢地离去。
“你最好安排两个人,暗中跟着他们二人。”苏雪澜看了卫子越一眼。
卫子越会意,起身离席,自去安排,薛舞天却有些奇怪地瞅了苏雪澜一眼:“你什么意思?”
“江湖险恶,不得不防。”苏雪澜淡淡地道。
“好吧。”薛舞天撇撇嘴,站起身来,“我也吃饱了,想到处看看。”
“公主。”何敬赶紧道,“在路上已经耽误了一段时间,是不是……”
他话未说完,已经挨了薛舞天一记眼刀:“要去哪里,本宫说了算,你管得着?”
何敬顿时哑口无言,只是无奈地笑了笑。
一行人等从饭铺里出来,薛舞天拉着萧楚去逛街,而苏雪澜与卫子越在街上随意找了家客栈住下。
直到夜幕垂落,薛舞天两人方才返回,薛舞天脸上俱是满足的笑,而萧楚则略略有些疲倦,四人先在大堂用了饭,然后各回客房歇息。
次日,薛舞一径睡到日上三竿方才起身下楼,却见苏雪澜三人已经坐在桌边,她正准备靠过去,却见旁边几名食客正神秘兮兮地交头接耳。
“昨晚城里出人命了,你们可知道?”
“出人命?”其余人等个个脸色微变,其中一人忍不住道,“咱们这小地方,平时死只鸡也算是大事了,现在居然还出人命案了。”
“可不是呢。”另外一人道,“更何况这次死的,还是城尉府的那位公子。”
“什么?”其余食客不由打了个哆嗦,转头朝四周看了看,又迅速地将脖子缩了回去,不敢再言语一句。
“昨天那公子哥死了?”薛舞天虽然颇看不惯那公子的作派,但是突然听说这件事,心里还是十分地诧异,赶紧快步走到萧楚身边坐定。
拿过一个肉包子咬了两口,薛舞天还是忍不住道:“你们俩有没有听说,那个什么城尉府的公子死了?”
苏雪澜和卫子越都面无表情,继续静静地吃饭,唯有萧楚,轻轻扬了扬眉梢,同样一言不发。
薛舞天心中纳闷,不由得转头朝何敬看去:“不会是你干的吧?”
“不是。”何敬摇头,“他那样的人,属下还不屑杀。”
薛舞天更加不明白了,可左思右想一番并无答案,她也只好将所有的疑惑都收了起来,端过一碗梗米粥慢慢地喝着。
“让开!让开!”
一阵喧哗忽然从客栈门外传来,堂中所有人个个侧目,却见十几名公差呼啦啦地簇拥着一位官员踏入客栈之中。
那官员犀利的目光先是环视全场,紧接着便落到了薛舞天身上。
一名贼眉鼠眼的男子忽然扯着嗓子喊道:“是她!就是她!昨天就是她和公子起了冲突!公子也一定是她身边的人杀的!”
那官员一听此言,眼中顿时烈焰升腾,目光灼灼地看着薛舞天,怒声吼道:“好贼子!连本官的儿子都敢杀,你们这些暴民,就该被千刀万剐,来人,拿下!”
官员一挥手,公差们立即冲了上去,还未冲到薛舞天面前,旁边何敬霍地站起,长剑出鞘,满脸冰冷地道:“谁敢再上前一步,立斩不赦!”
官员倒吸了口寒气,忽然察觉到事情不对劲,竟然收敛了自己的威势,看看薛舞天,再看看何敬,脸色一沉,竟然一挥手,带着一众人等就此离去。
“算你识相。”何敬冷哼一声,收剑回鞘,仍然走到薛舞天旁边,长身而立。
薛舞天看了他一眼,眸中终于浮起一丝难得的赞赏之意。
“舞天公主,你今日可还要去逛街?”萧楚满目含笑地看着薛舞天,眉宇之间隐隐浮动着一丝宠溺。
“该逛的都逛过了。”薛舞天撇撇嘴,“一点意思都没有。”
“那——我们继续启行?”
“嗯,好。”
结算完房钱酒钱,一行人等离开客栈,卫子越十分麻利地张罗了一辆马车,让薛舞天在车上坐着,余下人等均骑马而行。
见马车中只有自己一人,薛舞天顿时不依了,也从马车里钻出来,大叫大嚷着要坐车,萧楚等人实在拗不过她,只好再买了匹马,也让她骑着,拉着空马车往城门的方向而去。
眼见着快到城门处,一行人正打算出门,前方原本敞开的城门忽然阖拢,紧接着,之前强闯客栈的城尉出现在城楼上,朝薛舞天等人一指:“给我——”
他话未说完,卫子越已然飞起,只轻轻一跃,便上了城楼,伸手捏住城尉的喉咙,下方所有士兵们从未见过如此狠辣之人,一时不由得齐齐怔住。
“你——”城尉不安地扭动着自己的身子,眸中却难掩惊惧,“你想做什么?”
“我要想是真想做什么,你还能活下来?”卫子越五指用力一收,那城尉立即发出杀猪般的尖叫。
“开门。”卫子越冷冷地道。
“开,开,”城尉立即大叫起来,“开门!”
城门再次缓缓洞开,薛舞天一行人鱼贯而出,直到他们的影子消失在远方的官道上,卫子越方才松开手:“不要派人追击,否则我敢保证,你会死无全尸,包括你府中所有亲眷。”
城尉瞪大双眼,怔怔地看着眼前这个陌生的,有如杀神一般的男人,继而慢慢地瘫坐在地,直到卫子越离去很久,他仍然能够感觉到那种刻骨的寒意在心中弥漫,久久不散。
蓝空如洗,广袤无边。
十几匹马儿缓缓地朝前行走着,薛舞天打马凑到卫子越身边,满眸好奇:“没想到,你的身手竟然如此精湛,干脆,你跟本宫去鸿京,本宫让父皇封你一个官做做,如何?”
“多谢公主美意。”卫子越目不斜视,一脸淡漠,似乎对做官毫无兴趣。
何敬在一旁看见,心中却不由暗暗惊诧——这一路行来,他已经发现诸多奇异之处,卫子越三人自称是红林郡郡守的随从,可是举手投足之间,却显得格外与众不同。
尽管心中起疑,何敬却也不敢仔细探问,只得心中隐忍,暗自留神。
薛舞天碰了个不软不硬的钉子,却并未罢休,转头又凑到萧楚身边:“萧哥哥,卫公子他,他到底是什么人啊?”
“怎么?”萧楚眉梢一挑,“你对他感兴趣?”
“……我只是觉得他这个人,不冷不热的,似乎很不好亲近。”
“他啊,心里早已有了人,对别的女人,自然是不苟言笑。”萧楚说完冷不丁来了句,“他要是敢有行差踏错,马上就会死得粉身碎骨,自然不敢多看你一眼。”
“啊?”薛舞天显然不太明白萧楚的话,本想追问,前面的苏雪澜忽然停了下来,萧楚和薛舞天察觉到异样,也立即停住说话,抬头望去,却见前方一座木桥摇摇欲坠,仿佛随时都会倒塌。
卫子越也策马走到苏雪澜身后,抬头朝前看去,然后与苏雪澜交换了一个眼色。
“我先试试。”苏雪澜言罢跳下马背,行至木桥边,几个飞纵便轻轻掠至对岸,继而折身返回,朝卫子越点点头,“人可以过去,但马匹不行。”
“既然如此,只好弃了马匹,继续前行了。”卫子越将实情告诉何敬一干人,何敬仔细思索,留下其中一人,让其去处理马匹之事,继而也走到木桥边,认真观察一番,复又退回薛舞天身旁,皱着眉头道:“我等或许可行,但公主该怎么办?”
“我二人可以携她过去。”苏雪澜和卫子越踏前一步。
“你们?”何敬上下打量两人一番,最终还是选择妥协,“好,且让你们一试。”
苏雪澜这才走到薛舞天身边立定,朝薛舞天一拱手:“舞天公主,得罪了。”
苏雪澜与卫子越两人分别立于舞天公主身旁,架住她的胳膊,足尖一点,带着薛舞天凌空而起,转瞬便出现在了对岸。
何敬双瞳微微一动,却并未言声,而是也跟在萧楚身后过了桥,其余人等虽然颇费了些手脚,但总算是有惊无险。
一众人等重新聚拢后,何敬仔细分辨了一下方向:“从此处往东,再有十日,便能回到鸿京城了,公主——”
“本宫说过了,不去鸿京!”不等他把话说完,薛舞天已经跳了起来,“本宫要去江陵!”
她话音未落,何敬脸色大变:“公主,这,这只怕不妥吧?”
“有何不妥?”薛舞天高高地昂起头,“璨哥哥在那里,难道我还不能去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