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料萧楚竟然如此坚定,薛敬永先是微怔,继而寒声道:“男子汉大丈夫,顶天立地,言出必行,你若是当着朕的面许下这誓言,之后又违誓不遵,可知后果?”
“萧楚若违此誓,愿粉身碎骨,不存于世!”
不仅是薛敬永,大殿上所有人脸色皆是一变。
“好个萧楚。”薛敬永终于忍不住感叹,微微颔首,“朕便准你所奏,只要你取回圣龙石,朕就会兑现诺言。”
薛敬永言罢挥了挥手,所有人鱼贯退出。
才出大殿,薛舞天便快步走到萧楚身边,一把扯住他的衣袖,语带嗔责地道:“萧哥哥你好糊涂,怎么能如此随意地答应父君?”
“可我是男人。”萧楚深深地看着她,“绝不会让自己最深爱的人失望。”
“可是……”
薛舞天还想说什么,薛敬永已经抬手止住她:“你相信我。”
薛舞天后面的话语戛然而止,两人紧紧地握着彼此的手,一同朝外走去。
落在后面的卫子越和苏雪澜将两人间的互动尽收眼底,不由得互相对望了一眼,卫子越加快脚步走到苏雪澜身边,压低声音道:“我终于明白,你为何要帮他了。”
“嗯?”苏雪澜停下脚步,有些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世间男子,能像萧楚这般痴情者,只怕也是万里挑一了。”
“那你呢?”
“你说我啊。”卫子越抬手,指了指自己的鼻子,讪然一笑,“我是百万里挑一。”
苏雪澜难得地翻了个白眼,继续迈步朝前走。
当他们步出行宫之时,却见薛舞天、何敬、东方锻等人都在默默地等候着,对于事态发展,显然十分关心。
苏雪澜看了众人一眼,沉声道:“上车,去静思苑。”
一辆辆马车纷纷启动,朝着静思苑的方向而去。
等进了瑜院,苏雪澜吩咐侍从上茶,然后掩上房门,单留下薛舞天等人。
“舞天公主,关于那圣龙山,你应该有所了解吧?”
“有。”薛舞天点头,“但我所知甚少,而且很多都是道听途说,消息并不确切。”
“此次回鸿京后,你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尽一切可能搜集有关圣龙山的消息,越详细越好。”
“没有问题。”薛舞天满口答应。
“至于萧楚,你只需要陪在公主身边,好好地和她培养感情就好。”
“啊?”萧楚显然有些意外,“你,你这般有把握?”
苏雪澜笑笑,忽然仰起头来:“当年的宣阳之战,你可听说过?”
萧楚闻言,脸色大变,而屋子里的气氛也变得古怪起来。
倒是苏雪澜,最为从容镇定:“想想看,在那般险恶的境况下,我都能活下来,更何况小小一座圣龙山!”
这次,不仅是萧楚,其余人等也是变了脸色,尤其是薛舞天,她目光炯炯地看着苏雪澜,忽然失声惊叫:“宣阳之战?那不是,那不是——”
她并没有把话说完,而是抬手掩住自己的双唇,满眸难以置信:“难道你是——”
“苏雪澜。”
这三个字说出的瞬间,苏雪澜浑身上下爆发出一股无法形容的强大气势。
苏雪澜!
这三个字,宛若一道滚滚惊雷,在漆黑夜空深处炸出一道道炽目的亮光!
旁边的何敬更是傻了,不过再联想起此前苏雪澜在江陵大营中的所行所为,他反倒恍然大悟了——只有苏雪澜,才有这样的气度,和这般惊天动地的魄力!
随即,薛舞天整个人也振奋了,跑到萧楚身边,抱住他的胳膊不住地摇晃:“萧哥哥,你听到了吗?我们有救了,我们有救了!”
萧楚倒没有像她这般激动,而是轻轻握住她的手,示意她安静,然后转头看向苏雪澜:“得遇苏卿,是我萧楚一生之幸。”
尽管前途并不光明,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刻大家心中却都无比地坚定,仿佛胜利已然在望。
三日后,薛敬永御驾返回鸿京,苏雪澜一众人等尽皆随行,站在甲板上,眺望着后方渐渐远逝的江陵城,薛舞天眼中终究是浮起一丝失落:“没有看到璨哥哥,也不知道他怎样了。”
“你不必为他担忧。”苏雪澜站在一旁,轻声安慰道,“薛太子面相……非一般人可比,眼下虽窘迫,却定有乘风破浪之时。”
“是真的吗?”薛舞天转头看她,双眸晶亮。
“嗯。”苏雪澜点头,“我不会诳你的,还有,从江陵到鸿京,还有一些时间,你是不是该把一些要紧的事,向你的萧哥哥交代一二?让他有个心理准备,免得到时候慌了手脚?”
“啊!”一提到这个,薛舞天顿时跳了起来,转身拉起萧楚的手,将他带入船舱之中,苏雪澜这才轻轻吐出口气,复又将目光投向远方。
“你好像有心事?”卫子越凑到她身边,压低声音道。
“不算。”苏雪澜摇头,“眼下这点挫磨,我还不放在眼里。”
“那——”
“我是发现了一些事,不知道该不该提醒大邺帝君。”
“什么事?”
“现在还不能说。”苏雪澜深吸口气,“待时机成熟,我自然会告诉你。”
“好吧。”卫子越一头雾水,但却不便深问,只得打住话头。
“喂,你们俩都是老夫老妻了,怎么一逮着功夫,还是偷偷在这说悄悄话啊?”东方锻凑过来,一脸促狭。
“你不乐意啊?”苏雪澜瞥了他一眼,“如果不乐意,也可以找个看得顺眼的来风花雪月嘛。”
“呃……”东方锻苦笑,吐了吐舌头,又识趣地转身走开了。
半月之后,船队顺利抵达鸿京,一排高高的码头出现在众人眼中,码头上人山人海,挤挤挨挨。
见到龙舟,所有人齐齐跪下,山呼万岁。
船队陆续靠岸,苏雪澜等人随着禁军一同登岸,才刚站稳,便有一队宫女过来,将薛舞天给接走了。
在礼部官员的安排下,苏雪澜一行人住进了皇宫附近的馆驿,馆驿与皇宫之间,横隔着三条长街,站在馆驿顶层的栏杆边,能够望见皇宫重重飞檐斗拱。
苏雪澜进馆驿的第一件事,就是舒舒服服地洗了个澡,然后在房间里躺了下来,安安静静地睡了一觉,直至次日清晨,方才去前厅用饭。
才踏进前院,却见萧楚站在馆门前,正翘首张望着,苏雪澜看了他一眼,方才迈步进了前厅,见卫子越与东方锻尽皆在座,不由有些奇怪地道:“萧楚他……他怎么了?”
“当然是在盼着宫里来人了,一大清早便像热锅上的蚂蚁般转来转去,到现在连半个人影也没瞧见。”
东方锻也在一旁道:“要是再等上几日,这家伙只怕要疯魔了。”
三人正在议论,忽见外面的萧楚忽然无尽欢喜地叫了一声,如离弦之箭般冲了出去,可没一会儿却蔫蔫地退了回来,低垂着头走进厅中。
“你再耐着性子等等吧。”苏雪澜轻声宽慰道,“舞天公主,她不会负你的。”
萧楚抬起头,看了她一眼,轻声道:“多谢。”
在馆驿里足足又等了八日,到第九日,才有一宫侍姗姗而至,一进门便道:“哪位是炎国三皇子?”
萧楚立即跳起:“是我!”
那宫侍站在院中,淡淡扫了他一眼:“皇后召见,你且同咱家走一趟吧。”
“皇,皇后?”萧楚浑身一震。
“就是舞天公主的生母。”苏雪澜踏前一步,好意提醒道。
“哦。”萧楚这才回过神来,整整衣冠,“我,我这就去。”
等宫侍和萧楚出了大门,东方锻方才不慌不忙地从前厅中走出,看了苏雪澜一眼:“你说,萧楚此去,是凶是吉?”
“这个嘛,就要问他了。”苏雪澜并没有回答,而是转头瞅了一眼卫子越。
“问他?”东方锻眼珠一转,接着看向卫子越,“难道你现在还负责打听小道消息了?”
卫子越故作无奈地叹口气,坦然道:“也不算什么小道消息,顶多是情报,情报。”
“那还不说来听听。”
三人一面聊着,一面重新回到厅中,卫子越这才道:“薛舞天母亲乃大邺国皇后,这位唐皇后出生于钟鸣鼎食之家,自幼起便深具倾国倾城之姿,被唐家视作凤凰一般,细心栽培,长成之后如愿嫁与大邺国君薛敬永,出嫁之后也得深得薛敬永宠爱,唯一遗憾的是,这位皇后至今膝下只有舞天公主一位嫡女,并无皇子,因此对舞天公主万般宠爱的同时,也希望自己的女儿能嫁一位经天纬地的男子,好巩固她和唐家的权力与富贵,也可以说,唐皇后将她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了舞天公主身上。”
闻得此言,东方锻与苏雪澜不由得对视了一眼,很显然,两人对于萧楚此行,都有些疑虑。
“此外,这位唐皇后还有个嗜好——特别喜爱华美之物,比如狐裘、珠玉等。”
苏雪澜双眼微亮。
东方锻在一旁,也慢悠悠地道:“这位炎国三皇子或许在客中,囊中羞涩,但是在下手里,却也有几样好玩意,或可投这位唐皇后所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