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雪澜平静地坐着,尽管身边众人七嘴八舌,她却沉稳依旧,直到屋子里重新安静下来,她方才道:“这件事,我会处理,大家请回吧。”
“散了吧。”卫子越起身,将所有人送出,却暗暗将萧楚给拽了回来。
“那个……事态着实太紧急,没有征得你同意就,总之,很抱歉。”萧楚一回到屋子里,立即朝着苏雪澜再三告饶。
“若这次,我助你抱得美人归,你可否允我一件事?”
“啊?”萧楚略有些惊异地看着她,“你想让我答应何事?”
“这件事么——”苏雪澜并未直言,而是看了卫子越一眼,卫子越会意,起身走出,四下里细细检查了一遍,确定并无异状,这才返回屋中,朝苏雪澜点点头。
见二人如此郑重,萧楚心中愈发忐忑,但还是没有出言相问,而是静静地看着苏雪澜。
“若你将来得了天下,希望你可以善待诸国子民。”
蓦然听得此言,萧楚浑身不禁一震,顿时霍地挺直了后背,目光炯炯地看着苏雪澜,连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继而站起身来,向着苏雪澜深深拜倒:“若真有龙啸九霄之日,定当不负今日之言。”
“那便好。”苏雪澜点头,“治天下之军易,治天下人心难,我今日替你治大邺之军,他日,愿你还我世间清平。”
萧楚大恸,站起身来,竟不敢言语。
“若我所料不错,此次治军见功,薛敬永必定大喜,会召你同赴鸿京,但鸿京城中必定会有一番风波,如何应对,要看你自己了。”
“我知道了。”萧楚赶紧点头,然后起身作辞。
待他离去之后,卫子越重新走进房里:“看来大邺这盘棋,你已然心中有数?”
“自然。”苏雪澜点头。
“可否要我相助?”
苏雪澜思索片刻:“用你手中的冥皇令,帮我打听一下大邺后宫的情形,还有,凡是会威胁到咱们,还有萧楚的人,提前做好安排。”
“好。”卫子越点头,随即又道,“你也要去鸿京?”
“是。”苏雪澜颔着,“萧楚若能娶到薛舞天,无疑是为自己再添羽翼,如此一来,无论那萧云如何搞风搞雨,都将奈何他不得。”
卫子越浑身一震,不由得深深看了苏雪澜一眼。
江陵大营。
苏雪澜立于高台之上,下方近万名江陵军一个个有如泥塑木雕,一动不动,再没有半点平日的闲散与慵懶。
“上铁狮。”曹祥颤巍巍地喝了一声,立即有数名士兵抬着数只铁狮进入场中,将其安置在合适的地方。
“今日练习举铁狮。”苏雪澜声音淡淡,“每五人一组,先举起铁狮者,赏银十两,完不成任务者,赏俸一月。”
话音甫落,场上所有江陵士兵均是脸色大变,当场便有人想要咆哮,苏雪澜不待对方开口,从台上飘然而落,行至一只铁狮前,双臂一伸,十指紧紧扣住铁狮,发一声喊,蓦地将铁狮举上半空,然后砰地一声砸落于地。
在场所有士兵们一个个满脸呆滞,作声不得,继而垂下头,五人一组,自去举铁狮,苏雪澜旁若无人,自己走到旁边凉棚下坐定,早有人奉上茶来,她一只手举着茶盏慢慢地喝着,另一只手放在扶手上,轻轻地敲击着,曹祥立在一旁,想说什么,却又不敢开口。
一天训练下来,士兵们个个累得人仰马翻,筋疲力竭,各自回了营帐倒头就睡,刚到半夜时分,忽然听到一阵急促的军号,士兵们赶紧披上衣服,拿起武器从帐篷里冲出来,可刚一露头,便觉得颈间一寒,已经被锋利的刀刃架在脖子上。
原本睡眼蒙胧的众人瞬间清醒过来,一个个目瞪口呆地看着坐在马背上一身冷煞的苏雪澜。
“如果今夜是敌兵袭营,你们早就没了性命。”
苏雪澜命令禁军们收剑后撤,冷冽目光从每一个江陵士兵上扫过:“我知道,你们每一个人,对我都有怨言,我无所谓,倘若你们仍然想过从前醉生梦死的日子,我也随你们的意,所以,选择权在你们手中——明日清晨,当第一缕阳光升起之时,凡是愿意接受我训练的,自动站在演武场上,仍然想像从前一样的,就留在帐篷里,不必露面。”
苏雪澜言罢打马而去,眼角眉梢处的轻蔑却像一柄锋利的刀,刺进每个江陵军的心脏。
“他妈的,他以为他是谁啊,敢在这里耀武扬威?”
“操他奶奶个雄,老子就不干了,他能怎么着?”
江陵军们一个个骂骂咧咧,你推我搡,再次回到帐篷里,有人倒头就睡,也有人彻夜难眠。
火红的朝阳冲破了云霞,清亮的阳光洒下来,照彻整片大地,当江陵司马走进演武场时,整个人都惊呆了——九千九百八十九名江陵军,竟一个不落地齐齐整整地站在演武场上,个个一脸肃容。
江陵司马用力地擦了擦眼睛,又看了好几遍,才确定自己并没有眼花。
一切都是真的。
当苏雪澜一行人走进演武场时,也吃了一惊。
“我的个天。”一名陪同萧楚前来的禁军忍不住道,“这,这还是之前那些江陵兵吗?”
苏雪澜并没有理会众人的脸色,而是独自一人登上了高台,眸光淡淡从每一名江陵士兵身上扫过:“很好,既然你们都站在了这里,就表示你们认同我的说法和想法,也自愿接受我对你们的训练,是不是?”
“是!”近万江陵军齐声应道。
“好,那么从今日起,我只有一个要求——无论这个过程有多苦多难,都不许你们当逃兵!违令者,斩!”
所有江陵军先是一怔,接着轰然响应。
苏雪澜这才将曹祥叫到近前,将操演之法一一交给他,曹祥点头,自己带着兵马去操练,而苏雪澜这才从高台上一跃而下,再次走进凉棚。
她刚坐下,萧楚便冲她竖起大拇指:“你的治军之策,果然非同凡响,这才几天功夫,居然把这一帮大老爷们儿治得服服贴贴。”
“过奖了。”苏雪澜一脸的从容与淡定,“你如果见过我师傅的本领,或许就不会这样说了。”
之后一月,苏雪澜天天在江陵大军中操演,而禁军们也将江陵大营的情况呈禀给了薛敬永,薛敬永心中震动,移驾江陵大营亲自检视,但见军容严整,军纪严明,心中也是震动不已,当即在江陵行宫召见了萧楚一行人。
萧楚等人得到命令赶往行宫时,薛敬永正在大殿议事,萧楚等人不敢擅闯,只在殿外默然等候,直到薛敬永派宫侍出来宣见,方才迈步进殿,至丹墀之下,单膝跪地。
薛敬永先是看向苏雪澜:“朕去江陵大营视察过了,你果然非同一般。”
“不敢有负帝君重托。”
薛敬永注目她许久,方才道:“你深谙治军之道,料来不是什么泛泛之辈……可愿投效我大邺?朕定当许你高官厚禄。”
“苏晋叩谢贵君,但苏晋实乃炎国三皇子布衣之交,闲云野鹤惯了,不愿受官家束缚。”
“哦?”薛敬永大感意外,眸中随即浮起丝叹息之意,“既如此,朕也不强求你,萧楚。”
听薛敬永突然叫到自己的名字,萧楚赶紧屈膝跪下:“萧楚在。”
薛敬永目光炯炯地看着他:“前次你在龙舟上,坦陈自己心迹,愿娶舞天公主,是也不是?”
“是。”
“那好,朕便给你一次机会。”
萧楚眸中随即浮起丝喜色,刚要说什么,却听薛敬永又道:“要娶朕的女儿,并非是件容易事,你须得前往圣龙山一行,如果你能取回圣龙石,朕便将舞天公主下嫁于你,同时以五十万大军作为陪嫁,要是你做不到,或者死在半途,那只能说明,你和舞天公主无缘,所以萧楚,你可以自己考虑考虑。”
“父君!”萧楚尚未答应,薛舞天已经大叫起来,“不!”
薛敬永一眼瞪向她:“天儿!大殿之上,你如此失仪,成何体统?”
“父君!”薛舞天再也顾不得许多,踏前一步,跪倒于地,凄声道,“那圣龙山万分凶险,况且圣龙石只是一个传说,从来就没有人得到过,你让萧哥哥去,不是让他送死吗?”
“朕就是要让他送死!”薛敬永冷冰冰的一句话,却像锋利的匕首直刺进薛舞天的心脏,“如果他连为你赴死的勇气都没有,又如何能让朕放心?”
大殿之上一时沉寂。
“天儿,如果你认定了他,如果你觉得他是那个能够和你一起面对生死之人,那你也可以选择和他一起去,父君绝不会拦你!”
薛敬永仿佛是看穿了她的心思,不假思索地道:“你甚至可以和他一起私奔,但是,从此以后你将不再是我大邺的公主,而你也无法从朕这里,得到任何东西。”
薛舞天沉默了,转头看向萧楚,却见萧楚踏前一步,不假思索地道:“萧楚愿往圣龙山一行,只是,是否可以带上同伴?”
“这个随你。”
闻听此言,萧楚的神情更加坚定:“萧楚会成为公主生命里最重要的那个人,守护她一生一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