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回到后殿,卫子越阖上房门,方才有些奇怪地道:“澜儿,适才萧楚说欲往大邺迎亲,你为何面露迟疑?”
苏雪澜看了他一眼:“那你觉得,以司徒雄的个性,会因为之前的失败而放手吗?”
卫子越浑身一凛:“那你的意思是,司徒雄会利用大邺与炎国联姻之事做文章?”
“不是一定,是肯定。”
“那你怎么不提醒萧楚?”
“因为时机不到——我也想看看,司徒雄这一次会如何筹划。”
“若如此,我们夫妻二人当如何行事?”
“自然是留在炎国。”苏雪澜略略沉吟,“其实,我暗中一直与英北川保持着联系,自你我去后,北安的局势一直由英北川把控,有他在,北安不会起太大的乱子,所以,我们还有一些时间。”
卫子越不由微微睁大双眼。
“我现在所思虑的,是司徒雄会在何时,何地发难——如今南平国已无破绽,北安他暂时难以撼动,炎国也渐渐稳如泰山,只有这大邺,可以说是四国之中最为薄弱的,所以眼下就要看那薛君璨,是否真能有所作为了。”
苏雪澜思索片刻,再次看向卫子越:“你可以让冥皇卫前去查探一二。”
“薛……君璨?”卫子越默然半晌,“此人……似乎并不在意权位,江山社稷可能动之?”
“我只是感觉,他不像我们想的那么简单。”
十日之后,郭浩与魏光返回孟津,向萧楚呈上婚书,萧楚自然是开怀异常,立即下令礼部开始着手准备,又定下一月之后亲往大邺迎娶薛舞天。
而苏雪澜借此机会,与东方锻、英北川数次互传消息,稳稳地把握住了四国的局势。
转眼二十多天过去,这日苏雪澜正在御花园中与卫子越对弈,萧楚兴冲冲地大步奔来:“澜儿,一切准备妥当,我明日便可动身去大邺了。”
苏雪澜闻言抬头:“是不是想你的天儿了?”
“这个自然。”虽已贵为帝王,但在苏雪澜和卫子越面前,萧楚还是很少隐藏自己的情绪。
“此次去大邺,你准备带些什么人?”
“你们夫妻俩自然与我同去,此外我还想让上官烈率领一支军队前往边城,澜儿,你觉得如何?”
“上官烈啊。”苏雪澜略略沉吟,“最好还是让他驻守孟津,至于边城,可让郭浩去。”
“哦?”只是略一思索,萧楚便立即点头,“好,我听你的。”
“另外,我还希望你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
“如果我有什么奇怪的要求,希望你能配合我。”
“这个自然。”
三人又闲谈了一番,方才散去,次日清早,苏雪澜夫妇穿戴齐整,至承庆殿外静候,不多时,萧楚一身盛装,步出大殿,登上辇轿,缓缓往宫门而去,至宫门处下轿换车,再往城门的方向而去。
浩浩荡荡的车队驶出孟津城的城门,往大邺的方向而去。
苏雪澜坐在车内,面色沉静如水。
一路之上,车队走走停停,停停走走,很快穿过牧云山山麓,直至炎国与大邺的交界处夏城。
按照婚书中所商定的议程,大邺会派文武两名大臣前来迎候,亲自将萧楚引入鸿京,于永宣宫的玉和殿上举行大婚典礼,然后在永宣宫中住上三日,再由大邺帝君薛敬永送两人返回炎国。
行至夏城外,郭浩帐下一名先锋官邓贤跳下马背,数步走到城门下,仰头看了一眼,大声喊道:“城上可有人在?”
他接连喊了数声,几名大邺士兵方才簇拥着一位将领出现在城楼之上,那将领朝楼下看了一眼,随即道:“尔等是何人?”
邓贤先是一怔,然后道:“我炎国帝君前来迎娶贵国公主,尔等为何紧闭城门?”
那将领先是默了一瞬,然后整了整衣袍,亲自下楼,打开城门,迎萧楚一行入城。
在夏城休整了一夜,次日萧楚再次命令车队启行,并于六日之后抵达鸿京。
薛敬永遣礼部官员并朝中一干要员在城门处迎候,并将萧楚引入离永宣宫不远的荣庆宫。
等萧楚一行人尽皆入殿,那礼部官员方才躬身向萧楚行礼:“萧贵君远道而来,风尘仆仆,请先进殿歇息,下官这便回去复命了。”
萧楚点头,任其离去,继而命身边一干随行人等各去散去。
不一会儿,宫中陆续来人,赐下御宴及无数珍宝,还有一套极其华美的礼服,萧楚看了,喜不自胜,命侍从仔细收好,方才去后殿用了午膳,下午又有好几拨官员前来道贺,直到月上中天,大殿之中才重又清静下来。
萧楚这才转回内殿,才褪下外袍,却听得殿门吱呀一声响,却是苏雪澜走了进来。
“雪澜?”萧楚一见到她,略有些意外,正准备再次披上衣衫,苏雪澜却淡淡地道,“明日入宫行礼,你且如此这般……”
萧楚听她说完,不由得惊愕地瞪大双眼:“这,这没必要吧?”
“很有必要。”苏雪澜坚持。
“既然如此,我听你的便是。”
翌日一大早,萧楚在侍从的服侍下更衣完毕,方才移步出了后殿,登上辇车缓缓往永宣宫的方向而去,苏雪澜夫妇穿着一身新衣,分别作为男傧相与女傧相,与萧楚一同进宫。
到得大殿之上,却见满殿张灯结彩,喜气洋洋,大邺君臣更是个个身着红衣,眼角眉梢处皆是一派春风得意。
萧楚先行至大殿中央,规规矩矩地向薛敬永行礼,薛敬永命其平身,然后朝旁边的宫侍挥了挥手,那宫侍立即长声唱道:“请舞天公主——”
悠扬的乐声响起,一队螺髻高耸的宫娥簇拥着一位凤冠霞帔的美人,徐步入殿,直至萧楚面前立定。
见到自己的心上人,萧楚自是开怀异常,不由得踏前一步,低声唤道:“天儿。”
对方并没有回答,只是轻轻地点点头。
萧楚一时情动,不由得伸手去握薛舞天的柔荑。
噗——
只听得一声闷响,长长的簪尖直刺进萧楚的胸口,萧楚惊愕地瞪大双眼,抬头看向对方。
隔着那不断晃动的红色喜帕,他终于看清了对方的容颜,不由得喃喃道:“你,你不是……”
话音未落,他已经一仰头栽倒在地。
大殿上一片寂静,薛敬永更是霍地站起身来:“这,这是怎么回事?”
“拿下他们!”
就在此时,一个尖锐高亢的声音从后方传来,殿上众人一齐转头看去,却见一名容光艳丽的女子正快步走进大殿之中,后面跟着数队禁军,转眼之间便将大殿围得水泄不通。
“娇儿!”薛敬永满脸愕然,“娇儿,你此乃何意啊?”
“萧楚借大婚为名,意图行逼宫之举,实为我大邺之患,本宫今日就代帝君除了这祸患!”
“娇儿!”薛敬永当然知道她一派胡言,可是当此情下,却只能一声长叹。
“把他们统统拿下!”娇妃抬手指向萧楚等人,厉声喝道。
“我看谁敢!”见此情形,“萧楚”身边的一名侍从忽然踏前一步,高声喝道。
娇妃脸色一凛,继而看向那一身侍从打扮的男子,冷声道:“你是谁?”
“我是谁?”对方冷然一笑,忽然踏前一步,目光炯炯地看着娇妃,“那你说我是谁?”
娇妃满脸狐疑地看着他,想说什么却最终并没有开口。
那名侍从慢慢地转过头,看向坐在龙椅中的薛敬永:“薛贵君,萧楚好歹是你的女婿,舞天更是你的女儿,你便如此怯懦,只顾自己生死,不愿出手相助么?”
薛敬永脸色变了数变,终究只是一声叹息!
那侍从摇摇头,收回目光,再次看向娇妃,寒声道:“不管你是谁,只要今日出现在这大殿之上,便是我萧楚的敌人,对于敌人,我萧楚只有一个字,杀。”
“萧楚?”
所有人等面面相觑:“萧楚?他是萧楚?他居然是萧楚?”
“萧楚不是死了吗?”
“他怎么可能还活着呢?”
娇妃也难以置信地睁大了双眼,她忽然意识到了什么,随即尖声大喊道:“杀,杀了他!”
蓦然一声尖锐的长哨,无数黑衣人从大殿各处涌出,将萧楚团团护住,而之前躺卧于地的“萧楚”也站了起来,拔出自己的武器,挡在了萧楚的面前。
看着两个一模一样的萧楚,娇妃忽然间意识到了什么,随即抬手止住所有禁军,沉声道:“把舞天公主请上来!”
一阵沉重的脚步声响起,身着礼服的薛舞天被几名禁军押到了大殿上。
“萧哥哥!”一看到萧楚,薛舞天立即叫了起来,“他们,一切都是他们安排的!”
“天儿!你怎么样?”
“我,我没事。”
薛舞天并不傻,一见到殿中情形,立即明白过来,随即闭嘴。
娇妃蓦地拔下头上的簪子,抵住薛舞天的喉咙,看向萧楚:“立即命令你身边所有人束手就擒,否则……”
她话音未落,忽然觉得胳膊一凉,接着一股尖锐的刺痛传来,娇妃蓦地转头,却见不知何时一名黑衣人已经出现在她的身后,手中的利刃不住地淌着鲜血。
“你是谁?”娇妃话音未落,胸口已经被一柄利刃刺中,接着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