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雪澜微微摇头:“一时之间,我倒也看不明白,不过这薛君璨并非鲁莽之人,他这样做,定然有自己的理由,我们且静观其变。”
却说薛君璨走到广场中间立定,冷淡目光环视全场,最后落到孟昆等五人身上:“请吧。”
孟昆等人直到现在仍然有些难以置信,不过他们都是沙场宿将,自然不会在大庭广众之下坠了名头,当下也走到广场中央立定,冲薛君璨抱拳施礼:“我们的人片刻便到,却不知太子你——”
“常掌事。”薛君璨出声唤道,常福先是一愣,然后不由看了薛敬永一眼,见皇帝朝自己点头,这才徐步下阶,走到薛君璨面前,毕恭毕敬地道:“殿下唤奴才何事?”
“这昭云殿中,共有宫侍多少人?”
常福略先是仔细思索片刻,继而道:“共有三百六十二人。”
“烦请常掌事将他们全部唤来。”
常福虽然满心疑惑,仍然按照薛君璨的吩咐,很快把昭云宫中所有的宫侍一一叫到广场上。
当着所有人的面,薛君璨专门从中挑选出一些个子比较矮小,身材比较瘦弱的宫侍,然后令其他人退下。
见此情形,文武百官们不由得窃窃私议起来:“太子殿下这是在做什么?难道他不明白,孟昆等人的手下,都可是以一挡十的精锐。”
“对啊,这样的阵容,如何能赢得了训练有素的军人?”
无论众人如何揣测,薛君璨却始终平静如常,先把那一百名宫侍叫到一旁,仔细交代了一番,宫侍们连连点头。
却说孟昆等五名将领,也交代了自己的属下。
待六人准备妥当,唐运也已经命令数十名禁军将整个广场布置妥当,六人分别带着自己的队伍走到大殿门口的红布条后。
唐运深吸一口气,踏出两步,沉声道:“可都准备好了?”
“准备好了!”
唐运这才一挥手:“放箭!”
只听“嗖”地一声,一支响箭划破天空,发出尖锐的啸声,手持红布条的两名宫侍随即松手,与此同时,五支队伍同时朝前冲去,唯有太子队留在最后。
薛君璨仍然一脸平静,只是挥了挥手,那一百名宫侍随即分成五队,分别追向其中一支队伍,然后从怀中掏出一个个纸包,扔向前方。
纸包坠地,一股白色的烟雾腾起,士兵们猝不及防,接连呛了好几口,顿时觉得眼前一片天旋地转,继而晕倒在地。
孟昆等人先是一愣,然后看向薛君璨,沉声怒喝道:“你,你使诈?”
“可这之前,也没有规定不能使诈啊。”薛君璨一脸无所谓。
“你——”另一名将领气得脸色发红,当下不再多言,蓦地跃起,朝前方奔去,其余几名将领也开始行动起来。
薛君璨淡然一笑,只是微微一闪,便出现在五人面前,双手抬起,闪电般挥出数掌,五名将领只感觉一股沉重的压力扑面而来,顿时有如身坠泥潭般动弹不得,而薛君璨又一闪身,已经出现在广场中央的方台上,右手伸出,握住了旗杆。
这——
所有人顿时哗然——若说薛君璨对付那些士兵的手法过于阴损,可最后夺军旗这一步,确实是凭薛君璨自身的实力。
孟昆等五人也是目瞪口呆,显然没有想到事情会是这样的结果。
又过了半柱香的功夫,那些晕倒在地的士兵方才纷纷爬起来,灰头土脸地回到五位将领的身后。
“孟将军。”薛君璨目光炯炯地看着孟昆,“你可还有话说?”
孟昆用力一咬牙,朝薛君璨拱拱手,默不作声地退了下去。
“太子今日之举,确实让臣等开了眼界。”一个略显低沉的声音缓缓响起,众人转头看时,却见大殿门口不知何时多出一个人来。
“平王?”一见此人,文武百官们的脸色都不禁一变,尤其是唐运,更是如临大敌一般,“平王,你——”
“今夜宫中大宴,本王岂可缺席?”平王言罢,冷冷地看着薛君璨,“再说本王多年未见自家侄儿,实在想念得紧。”
就在众人愣神之际,薛君璨踏前一步,朝平王躬身施礼:“见过王叔。”
平王并不答言,只是目光炯炯地注视着他,半晌方道:“你,果然和从前不同了。”
“拜王叔所赐,君璨自当努力上进。”薛君璨不疾不徐地道。
两人之间的对话莫棱两可,众人听在耳里也是一脸糊涂,只有薛敬永眸中浮出一丝深意。
平王又看了薛君璨一眼,继而转开视线,看向坐在正中的薛敬永:“皇兄,臣弟今日此来,实为多年之前的一个承诺。”
薛敬永面色随即一变,以袖掩面,咳嗽了两声。
平王定定地看着他:“皇兄可还记得,当日曾答应过本王,若他日身故,当由本王之子承袭皇位?”
什么?
此言一出,在场众人又是一惊——这永王唱的是哪一出?竟然敢在皇帝面前说出这样的话来?
“皇,皇上?”即便是唐皇后,也不由得变了脸色,一把扯住薛敬永的袍袖,失声叫道,“您真地说过这样的话?”
薛敬永咳嗽得愈发厉害,却终究没有反驳,却听那平王继续说道:“这数十年来,本王府中姬妾无数,但却没有一人成功为本王诞下世子,所以此承诺无效……不过,苍天终不负苦心之人,本王近日,却是找回了失落在外的亲子。”
“……”
眼前之事一波三折,实属罕闻,众人仓促之下,尽皆石化。
就在场面僵凝之时,薛君璨再次道:“恭喜王叔,不过皇家血脉,不容混淆,王叔如何肯定,确实是自己的血脉呢?”
“至于这一点,太子无须多虑,宫中御医自能验明真假,本王之所以此时出现,不过是想提醒皇兄一句,免得皇兄忘记了当日之言。”
没有料到事情会发生如此变化,薛君璨也不由皱起了眉头,满脸若有所思。
“澜儿。”卫子越不由得侧头看了苏雪澜一眼,“这件事——”
“先不要急,接着看下去。”
就在两人低语交谈之时,薛敬永站起身来,朗声道:“平王,朕登基之时,确实答应过你,若有一日朕身故,帝位便由你的儿子承继,可当时,朕还提了一个要求,你可还记得?”
平王没有言语,只是脸色微微一变。
薛敬永已经站起身来,逐步下阶,走到广场前方立定:“你当时答应朕,只要朕活着一日,你便永远效忠于朕,那你自问可有做到?”
瞥了平王一眼,薛敬永又道:“若你没有做到,又凭什么要求朕兑现诺言?”
听得薛敬永的话,平王的面色随即变得阴沉:“皇上此言,可是打算失信于臣弟么?”
“是你先失信于朕,对失信之人,自然不必守信。”
“好,好,好。”平王忽然间仰头大笑,继而抬头看向空中,“傲儿,他的话你可都听清楚了?”
“听清楚了。”
随着一道冷冽的话音,一个黑衣人缓缓从空中坠下,稳稳落到平王身边:“父王,孩儿早就告诉过您,皇家之人最是凉薄无幸,在利益面前,什么都可以抛弃。”
“是啊。”平王点头,忽然抬手指向最前方的薛敬永,“悔不该听信你的花言巧语,将原本属于本王的龙椅让给你,不过薛敬永,本王当年既然能让给你,今日同样也能收回!”
他话音未落,身后又多出数百道黑色的身影。
“薛敬杰,你这是要造反吗?”薛敬永脸色大变,疾声厉斥。
“造反?”平王一脸森然,“本王只是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而已。”
平王言罢后退一步,他身后的黑衣人立即将他紧密地保护起来。
“金甲军!”薛敬永见此情形,立即大声喊道,“保护太子,不得有误!”
转眼之间,数千名金甲军从四下里冲出,牢牢护住薛君璨。
再说文武百官们,此刻已然是变颜变色,有些人甚至吓得双腿发软,扑通跪地,浑身上下簌簌发抖,只恨不得背上能够生出对翅膀来,飞离这是非之地。
眼瞅着血战一触即发,一道清冷的声音突兀响起:“薛敬杰,你真地打算孤注一掷吗?”
众人齐齐转头,却见一名身着锦袍,头戴玉冠的男子不知何时站起身来,一步步下了阶级,他的脚步从容不迫,却带给人一种面对巍巍高山般的沉重之感。
“你是何人?”薛敬杰也意识到了形势的变化,不由得定睛看向对方。
“一个过客而已。”对方一脸淡然,“所以也只是以过客的身份提醒平王,若平王今夜在此发难,则平王府数千人会因此死无葬身之地,还有,平王你自己,以及你这个刚刚寻回的儿子,也会死。”
平王不置可否,只是定定地看着对方,情不自禁地又问了一句:“你到底是谁?”
对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微微仰头,吐出三个字:
“苏,雪,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