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是苏雪澜?”平王目光灼灼地注视着她,呼吸顿时变得急促起来,“就是那个指挥金甲军平定宫变的北安摄政王?”
“不然呢?”
“你,”平王脸色变了数变,“你又不是我大邺人,有何资格过问此间之事?”
“可我不仅是北安摄政王,还是天下盟主。”
“天下盟主?”平王一声冷笑,“所谓的章华台会盟,不过是一场闹剧,而你的盟主之位,又有几人认同?”
“这认同不认同呢,本王从来无所谓。”苏雪澜淡然一笑,“本王只知道一件事,只要有本王在,你所谋之事,必定不成。”
“你——”平王欲要发狠,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却只是铁青着一张脸,说不出话来。
“薛敬杰,本王敬告你一句,倘若你此刻带着所有人撤离,本王还可以当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但如果你真敢做什么,本王的狠辣,你想必是知道的。”
薛敬杰张张嘴,原本想说什么,旁边的黑衣人忽然道:“父王,有孩儿在,您有何可虑?”
“傲儿。”薛敬杰转头看向自己的儿子,“这女人不简单。”
黑衣人一声冷嗤:“再怎么不简单,也只是个女人而已。上。”
他说完从腰间摸出一颗信号弹,抛向空中,只听得“砰”地一声巨响,信号弹在空中炸开,爆发出一簇绚丽至极的焰火,紧接着,无数黑衣人如蝙蝠般飞来,落入场中。
“皇上,这,这——”唐运一张脸血色尽失,手足无措地看着薛敬永,一干文臣武将更是全然傻了眼。
“所有人,退入大殿。”苏雪澜沉声下令,金甲军立即护着皇帝和一干重臣退入后方大殿,只留下苏雪澜、卫子越、萧楚等人留在殿外。
不得不说,今日之情形,与当初鬼门门徒发动宫变时的情形格外地相似,但却比当日更为严峻。
大殿之中,薛敬永一脸焦灼地走来走去。
“父皇,您放心吧,苏姐姐她一定能击退叛贼的。”薛舞天出声宽慰道。
薛敬永满脸无奈,只是重重地叹了口气。
却说大殿外,苏雪澜站在高高的石阶上,冷冷地看着站在对面的薛傲:“我知道你来历不简单,但想成为我的对手,你还不够格。”
“够不够格,要交过手才知道。”薛傲说着一挥手,无数黑衣人蜂拥而上,可是才冲到离大殿五丈远的地方,浑身上下忽然蹿出一道道火光,接着燃烧起来。
“是阵法。”黑衣人当中也不乏有见识之辈,当下发现了玄妙之处,随即走到薛傲身边,压低声音道,“少谷主,这座大殿外布置了非常厉害的阵法,如果一味强攻,只怕死伤惨重。”
“阵法?”薛傲脸色微变,“可有人能破之?”
“恐怕只有机关师寻空可以破,可是寻空大师被谷主遣去了他处。”
薛傲闻言顿时沉默下来,那黑衣人又道:“这苏雪澜确实不是一般人,数年前炎国倾泰半兵力围攻宣阳城,尽管宣阳城破,可炎国也因此国力大损,无法再战,只能与北安和议,少谷主,这女人一人,却抵得过千军万马啊。”
“那你说当如何?”
“唯今之计,只有暂时撤离,以图后计。”
薛傲用力咬咬牙,深深地看了苏雪澜一眼,终究是下令收兵。
不一会儿,广场上的黑衣人消失殆尽,大殿门重新走出,金甲军们簇拥着薛敬永走出。
“薛贵君。”苏雪澜近前施礼,“请尽快做好安排,禅位于太子,迟则生变。”
薛敬永双眉紧蹙,良久一声长叹:“其实这件事,朕早有虑及,罢罢罢,看来也是天意,朕会命礼部准备的。”
薛敬永言罢一挥手,随即在一众宫侍的簇拥下离去,苏雪澜依然立在殿门外,随即转向站在后面的萧楚:“请薛太子至乾宁宫一叙。”
萧楚点点头,转身离去,不多时叫来薛君璨,五人一同往乾宁宫而去。
进得乾宁宫,薛君璨随即下令摒退宫人,紧闭宫门。
苏雪澜在桌边坐下,并不急着说话,只是拿起茶盏,浅浅地啜了好几口,方才道:“薛太子,你可想过了,是否要做大邺之君?”
薛君璨脸色微微一变:“苏王爷,此言,此言何意?”
“你若不愿做这大邺之君,我或许会另择他人。”苏雪澜放下茶杯,“四国之君,关乎下大局,也关乎中原数以亿计的生灵,稍有不慎,满盘皆输,所以我想最后确定一下你的心意。”
薛君璨闻言,久久没有言语。
“看来,薛太子之心——”
“我愿意。”薛君璨忽然抬起头来,眼中一丝锐芒闪过。
“纵然是刀山火海,地狱九重,也不后悔?”
“不后悔。”薛君璨忽然哈哈大笑起来,“苏王爷小看君璨了,男儿在世,昂藏七尺,岂能一世屈居人下?我薛君璨愿意一搏,纵死无悔。”
纵死无悔?
苏雪澜深深地注视着眼前这男子,眸底缓缓浮起一丝激赏之意。
夜深。
微寒的风从檐角刮过,随即响起一阵阵细碎的铃声。
苏雪澜站在窗前,双手负于身后。
“你在想什么?”卫子越走到她身后,给她披上一件衣袍。
“天下。”
“天下?”
“嗯。”苏雪澜转身走到桌边,拿起剪子铰去一截灯芯,“师傅曾经说过,天下,即是人心,人心广阔无边,能装得整个天下,但人心有的时候,却又比针尖更小,小得看不见天下。”
卫子越闻言不由一笑:“你这话说得,大有师傅他老人家的风范。”
“师傅……”苏雪澜也不由得想起在山中那些日子,“可惜,我还没有学到师傅的三成本事。”
“但已足够应付眼下之局,是不是?”
“不能说十成把握,九成是有的,还有一成,要看天意了。”
“你也不要想得太多,万事到了近前,总会有其他的变化。”
“对了,”苏雪澜收回自己的思绪,“你这些日子可有和冥姽联系?”
“冥姽……”卫子越的脸色变得有些不自然,“回冥皇城了。”
“回冥皇城?”苏雪澜微愕。
“嗯。”卫子越点头,从怀中摸出一封信柬递给她,“临走之际,她还给我发来了一封信。”
苏雪澜接过信,打开一看,双眸随即一闪:“天道谷?”
“天道谷,由大熙王朝的国师韩天道所建,数千年来一直隐于深山之中,研习天地之奥秘,甚少插手诸国之事,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一次司徒雄竟然说动了天道谷中之人……”
“不是说动。”苏雪澜摇头。
“那是什么?”
“依我揣测,那司徒雄只怕早已控制了整个天道谷。”
“什么?”卫子越脸色不由一变,“你的意思是,天道谷已经成为了司徒雄的附庸势力?”
“除了天道谷之外,只怕还有其他我们不知道的势力。”苏雪澜面露沉吟,“此次那个什么少谷主,不过是试路石而已,司徒雄是想看看我们的态度和实力——如果四国不能拧成一根绳共同御敌,迟早会被司徒雄一一分化瓦解。”
“那你打算如何应对?”
苏雪澜没有回答,而是从桌上的棋篓之中取出四枚棋子,轻轻置于桌上:“天下东南西北四方,如今炎国有了萧楚,大邺有了薛君璨,南平有了锻师兄,唯有北安,尚无明主。”
卫子越双眸一震:“难道你想易君?”
“有何不可?”苏雪澜一脸淡然,“天下者,向来是有能者居之,况且当此危局,谁能解之,便可为君。”
卫子越沉默了。
“你可还记得当年?如果北安的君主不是龙华,你岂会在午门受辱?卫丞相可会含恨离世?还有我苏家军数十万大好男儿,又因何丧生?”
“一人不善祸其家,君若不善祸其国,似那等祸国殃民之辈,若是平日,我或可容他一二,但是今日,恐怕是要动上一动了。”
“以你今时今日之声威,要动龙华确也不难,可如此一来,那些依附于龙华的势力恐怕会反扑,纵你无惧,但是否想过,会给司徒雄可趁之机?”
“我正是有此顾虑,所以才一直未对龙华母子下重手,不过陈太后不是傻子,想来已经有所预料,恐怕也做了准备——怕是要与我拼死一搏了呢。”
“拼死一搏?”卫子越面色顿时一沉,“你打算怎么做?”
“自然已经早做了安排。”苏雪澜淡然一笑,“况且这个也不是我忧虑的,我最想知道的,是司徒雄还有多少底牌,俗话说,知己知彼,百战百胜,我们知道得越多,对即将到来的战斗就更有把握。”
“……”
薛敬永的动作很快,在颁诏复薛君璨太子位的第三日,便再次颁诏,在八日之后行禅位大典,将皇位传给薛君璨,而自己将退居怡祥宫。
乾宁宫。
萧楚、苏雪澜、薛君璨和卫子越四人环坐。
“苏王爷,你觉得八日之后的禅让大典,是否会有人出来捣乱?”
“应当有。”苏雪澜笑笑,“如果太过顺遂,似乎不太合那位的性格。”
“苏王爷觉得我该如何应对?”薛君璨诚心请教道。
“太子若信得过苏某,苏某保你无虞,若太子信不过苏某,就当苏某从未说过刚才的话。”
“我当然信得过苏王爷,不过君璨还是有些好奇,不知苏王爷能否透露一二?”
“如果我告诉你,你心里藏了事,行动就会被人察觉,倒不如什么都不知道,自自然然,也不会引人起疑。”
“好。”薛君璨站起身来,恭恭敬敬地向苏雪澜深施一礼,“既如此,君璨在此谢过苏王爷相助之情,来日若有所命,君璨必当全力以赴。”
“不必等来日,眼下我便有一事,想请你相助。”
薛君璨先是一愣,接着抬起头来:“何事?”
“我,”苏雪澜直视着他的双眼,一字一句地道,“要大邺五十八州七百九十六郡的城防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