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匠给了五日之期作为交工时间,景姣算了算,也差不多。回到房间,竹均正在看书,见到她回来立马放下手里的东西去准备瓜果点心。
“等等。”景姣叫住他:“之前阿瞳离开的时候说过,要找她的时候用什么?”
“她有一只信鸽,只要用那个找她就行。”
“唔,我有事找她。”
竹均会意,立刻去准备纸笔。
很快就到了秦家的聚珍楼开业这天,从街头道街尾,锣鼓喧天鞭炮齐鸣,仿佛整条街都为了秦家今日的开业而喧闹着。
景滕受邀,今日是要携着家眷一同前去的,秦祥德在聚珍楼开了宴席,为的就是招待他们,而这个宴席比往日里开业的宴席更大,有心人就能感觉出来,倒有几分当日景滕摆百味宴的味道,要的就是一个满城皆知。
景滕的身子还没有彻底的好起来,为了显得颜色好一些,陈氏一早为他炖了参汤,景滕稍微活动了一下筋骨,坐着马车去聚珍楼的路上,陈氏不得已用脂粉给他匀面,为的就是让气色更好一些。
景姣和景芸坐在后面的马车,两人身边坐着竹均和景芸的丫头阿桃。
“你知道吗?咱们今日献菜的,是那个要到万福楼做大厨的小姑娘献菜!”
景姣习惯性的看了竹均一眼,竹均无奈——景姣的这个眼神根本是忘了什么万福楼小厨娘。可是这里他又不能开口提醒,所以最后提醒的那个人只能是景芸:“你忘了吗?就是那个乔绮灵!”
景姣隐约想起来那个活泼的小姑娘,又道:“让她去献菜?”
景芸点点头:“咱们今日送去的是熊掌,听说是家中出事之前父亲亲自出门采买回来的一批,是极品的上等货,熊掌本为上八珍之一,也是万福楼多年来的一个主打菜色,让那个新来的献菜,因为是启用新人,所以到时候无论做的好不好,咱们都能有一个说法,我是听母亲这样说的。”
景姣看了她一眼,忽然道:“启用新人,无论做的好与坏,结果如何,都可以推脱到这个新人身上,给自己找一个说法,这固然是防备秦家的一个好办法,但是未必是最好的。再说,秦家把这个场面办的这么大,摆明了就是跟万福楼叫板,你觉得他们会不准备后招吗?”
景芸根本没想这么多:“那……那怎么办?难道你觉得万福楼今日一定会为难我们?”
景姣单手支颌:“不然你觉得呢?”
景芸一脸狐疑,复又自我安慰:“父亲母亲比我们懂得多,他们总不至于会不清楚,我想他们一定有准备吧?”
景姣像是听了一个笑话:“能让那个新人去献菜,已经是父亲想到的最不吃力的办法,他身子尚未复原,母亲身心都扑在父亲身上,你觉得他们还会花多少力气来应付秦家?”
景芸顿时不淡定了:“父亲现在已经勉力支撑,要是万福楼再被秦家一再打压,父亲一定会受不了的!”
景姣微微沉默了一下。
当初得知伤到景滕的食杀谱之后,她曾想过尽快的找到食杀谱的来源和叶淳的下落,可是杨氏一家都为了这张谱子而死,这张食杀谱来路不明,而今她身在景府,手下没有用得顺手的人,从前江湖上的朋友也再难寻踪影,想要找到叶淳亦或是会诊治食杀的大夫是在太难。
所以景滕现在的身体只能硬撑着。
良久,她才开口道:“难得你这么有心,我这里倒是有个后招,你要是真的担心万福楼会被打压刺激到父亲,就按我说的去做。”
景芸自从百味宴的事情之后就对景姣刮目相看,“你有注意?!快跟我说说!我一定照办!”
……
秦祥德今日穿了一身暗红色印金钱铜纹的袍子,看起来招财极了,相比之下,秦夫人一身同色金丝滚边的广袖锦袍看起来端庄无比,秦欢亦是重色的红裙,与秦夫人在雅间一同招待女眷。
聚珍楼很大,大概有两栋楼的占地,而且设计上非常独到的在两栋楼之间连了一条回廊,回廊中间设了个亭子,大有空中阁楼的境界,前楼是一般宾客,后楼则是极质雅间,区分十分的严明,今日请来的贵宾,都是在后楼的大雅间里面。
到了聚珍楼门口,景姣和景芸戴上面纱下车,周围已经围了不少看热闹的百姓,大概都想在今天捞点什么便宜。
“景老爷,稀客稀客!”秦祥德亲自出来将景滕迎了过去,秦欢则是一眼就看到了站在陈氏身边的景姣:“景姐姐今天也来了,不知道景姐姐今天有没有想过露一手呢?”
上次的百味宴,景姣抢尽了风头,秦欢这些日子一直在苦练厨艺,如今聚珍楼在阳城落户,她自然要整一份地位。
景姣淡淡一笑:“秦姑娘谬赞了。”
秦欢热情的上前,“景姐姐,这边请。”
今日的客人很多,女眷的席位在前楼最好的雅间,男席则是在后楼的雅间,两边是通的,前楼与后楼中的四方院子用来招待其他宾客,各家送来的佳肴加上聚珍楼今日的开业佳肴都会放置在那里,免费给进口来用餐的食客浅尝。
“聚珍楼果然是别具一格。”站在空中的回廊上看着对面的雅间,一位妇人由衷的赞叹。
秦夫人对着番赞美极其受用,笑道:“程夫人喜欢的话,随时可以来,听说程老爷前两日才在吴镇盖了一座私塾,程老爷宅心仁厚,必有福报,程夫人能喜欢聚珍楼,是我们的荣幸才是。”
景姣不由得多看了一眼秦氏身边的那位程夫人。
“母亲,枣糕已经买回来了。”说话间,一位华服夫人在侍婢的搀扶下回来了,身后的侍婢手里提着一直篮子,那年轻夫人生的十分貌美,说话更是温柔,让人看着便觉得舒服。
“芸娘回来了。”程氏拉过那女子的手,对秦氏道:“秦夫人,这是我的大儿媳芸娘,芸娘,这是秦夫人。”
唤作芸娘的女人对着秦氏褔身作礼:“秦夫人。”
秦氏笑容越发明媚:“芸娘生的艳丽动人,程夫人的大公子真是好福气!”
程氏对芸娘显然也很满意:“芸娘的确是个好孩子,十分懂事。”
芸娘淡淡一笑,搀扶着程氏入席坐下,与其他妇人说话。陈氏从进来之后就一直担心那边的景滕身子怎么样了,他现在不可以喝酒,也不可以大鱼大肉的,这些日子景滕的饮食都是陈氏严格把关的,今日景滕坚持要来,陈氏也就跟着提心吊胆。
“那边的程氏是什么人物?”
程氏?景芸顺着景姣示意的方向看过去,贴着他的耳朵小声道:“那是程家夫人和少夫人,程家世代行商,在樊城很有名的。”
“又是樊城。韩家也是樊城人。”
景芸点头:“嗯,不过程家是世代行商,每一代的当家不仅做生意,还会做善事,整个樊城有不少的私塾书院都是程家捐赠的,所以程老爷的名声特别好,程家人在商界也是十分有声誉的。这一次听说是秦家亲自派人送了帖子,程老爷竟然十分给面子,携家眷一起过来了。”
景姣露出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那应该是比五十年前更早一些的时候,她和沈筠游历的时候,和这个成家人有过一面之缘。即便是那个时候,程家人也十分心善,是不折不扣的大善人,可是……
临近开席的时间,外面的鞭炮放了又放,秦祥德邀请众位贵宾一同去揭牌,这一头,秦氏也和秦欢招呼着众女眷,秦欢落落大方,跟谁都聊得来,俨然一幅主人家做派,气度拿捏得十分好。
楼下开始变得热闹,众女眷不便外出一同揭牌,好在前楼这间雅间的位置好,站在楼上也能看的清清楚楚。便纷纷去到窗边观摩揭牌。
“樊城饮食偏爱以糖入菜,程家世代居于樊城,难怪对阳城出名的桂花糕情有独钟。”身边忽然坐下一个女人,芸娘怔了一怔,分装桂花糕的动作一滞,即便对景姣并不熟悉,依旧还是点头致意,微微一笑。
果然是温柔贤惠。景姣笑了笑,话锋一转:“虽说桂花糕可利尿排淋,清肺化痰,甜而不重不腻,但终究是甜食,行商之人应酬过多,体内糖油积压过多,再加上多番操劳,只怕易患消渴之症。”
芸娘面露讶异,手里的一块桂花糕不慎滑下,掉在了食盒里:“当真?我原以为阳城的桂花糕清甜不腻,家中人喜爱甜食,还买了许多。”
景姣叠着腿,双手叠放在膝盖上,淡淡道:“凡食皆应有度,也没有我说的那么可怕,只要留意一些,自可防患于未然。”
芸娘面露愁容:“听你这样一说,哪里还敢再多吃呢。”芸娘倏然一笑:“还没请姑娘是……”
“景姣。”
“原来是景家大姑娘,哦,对了,先前听闻景大姑娘在百味宴上技斗大厨,好不风光,如今看来,景姑娘比芸娘想象的还要厉害。”
景姣淡淡一笑:“都是以讹传讹,老话说病从口入,当然应该小心为上。”
芸娘忽然露出了几分愁容,景姣无声收回目光,低头喝茶,就像是没有看到一样。外面忽然传来了喝彩之声,相比是开张仪式已经走完了,随着下面的吆喝声响起,两边的楼就算是正式开席了。
芸娘向景姣寒暄几句,旋即回到了程夫人身边,景芸趁机道:“姐姐,你方才跟那个程少夫人似乎聊得很不错啊。”
景姣与她一同入席,难得的夸赞道:“程少夫人温柔娴静,是个不折不扣的淑女闺秀,和她说话很舒服。”
因为她难得对一个人赞不绝口,连身边站着的竹均都多看了芸娘一眼。同为一桌的芸娘很低调,因为陪着程氏,她几乎都在为程氏布菜,认真的听程氏说话,婆媳间能有这般,实在是不易。
忽的,秦欢自席间站了起来:“承蒙各位夫人姐妹赏脸,今日聚珍楼开业,各家同行更是献上了拿手好菜,阿欢不才,平日里也喜欢一些烹庖厨之事,得父亲应允,今日聚珍楼的这道菜,是由阿欢亲手做的,还希望各位夫人姐妹们不要笑话。”
随着秦欢三声击掌,端着菜盘的下人们鱼贯而入,自楼梯向两边的男席女席分别上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