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守整个人都慌了。
好端端的阳城,原本是歌舞升平,现在忽然就出了好几宗命案,不仅如此,还牵扯到了两大家族的命案,因为时间和地点都很特殊,所以需要先在阳城审理。
可是,这要他怎么审!?
审错了,得罪哪一方都是大事。
索性,他现在先要审的,是秦乐谋杀薛琨一案。
秦乐谋杀薛琨这个案子,结果十分的显然了,秦乐从一开始就没打算瞒着掖着,甚至在最后选了那样一个时刻来公诸于世。所以这个案子很简单,秦乐的确是罪有应得。秦家教女无方,竟然让女儿做出这样大逆不道的事情,无论薛家是否和宁国公府有什么仇怨,杀人的罪是板上钉钉。
然而,秦乐已死,这总案子就没有了罪犯可以提审,为了事情的周全考虑,官服的人禁止了秦家人的自由活动。
没几天,秦家的老祖宗,秦老夫人不远千里的赶到了阳城。甫一见到老祖宗,秦祥容顿时委屈的不得了,直呼冤枉。可是他怎么都没想到,秦老夫人当着所有人的面就是一个大巴掌,差点没把秦祥容打得晕头转向。所谓老当益壮,应是如此,秦老夫人怒不可遏的将秦祥容呵斥了一顿,就连准备帮着三房说说话的李耀宗都没给好脸色。
末了,秦老夫人叹了一口气:“是我没有教好你,才让你们三房生出了那样的孽畜!丢了秦家的脸不说,现在要让整个家族的人都为她陪葬吗!”
秦祥容怔了一下,没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倒是赵氏在一边,不由得打了一个冷战。
秦老夫人左右看了一下,这里的都是秦家的自己人,所以她索性把话说了个明白。
听完秦老夫人的意思,赵氏惨叫一声,跌坐在地上,几乎哀求的看着秦老夫人:“老祖宗……不行啊!不能这样啊!”
老祖宗的脸上一派冷漠,仿佛早已经忘记了秦乐是她最为宠溺的那个孙女:“人都死了,还能怎么样!现在只能证明,秦乐是个孽种,和秦家没有半点的关系!若你们这一房不是我生养的,你以为我还要竭尽全力的保你们吗!”
此话一出,秦祥容和赵氏都颤了一颤,连赵氏的哭声都小了。
所有人中,大房的人自然是缄默不语,谁也没有注意到,站在角落的秦欢,脸色苍白,遍体生寒。
秦家或许还是有些关系的,秦老夫人此次过来更是做足了充足的准备,她也不知道是从哪里弄来了证明,表示自己这次过来并不是为了处理秦乐杀人的案子,相反的,她这次来,是要证明秦乐早就已经被逐出秦家。当初秦家没有公诸于世,是为了给她留几分面子,没想到她变本加厉,竟然跑到阳城来招摇撞骗,因为秦家的大姑娘出门较早,秦乐的事情又是发生在秦欢到了阳城之后的事情,秦家二房的秦祥容及赵氏本来是想着把秦乐送到姐姐这里过一段日子,没想到秦乐就在这个时候犯下了这样的大错。
证明里,秦家能完全证明秦乐是秦祥容夫妇捡回来的孩子,当日入户籍的时候,是老太守帮忙准备的文书,可是秦乐骄纵跋扈,于数月前被赶出秦家。
一个没有犯人的公堂,太守只能一样一样的检查,可是秦家拿出来的证据都十分的充分,完完全全的将秦乐与自己撇开。
薛焕怒不可遏,直言秦家是规避责任,既然秦乐死了,就该让秦家的人一起陪葬!
这一次,太守终于觉得自己有话可说了,向薛焕解释——按照楚国律法来将,除非是秦家人教唆秦乐这样做,才会牵连入罪,可是现在秦家人都已经证明了秦乐早已经不是秦家人,而当初秦乐在食膳局左右人面前将自己的动机说得清清楚楚,这些事情秦家人更是不知情,只能说是秦乐的个人原因,往深了说,就算一定要给秦家人治罪,养不教父之过,也只能对秦家三房做一些小的惩戒,陪葬一说,实在是有些夸张。
况且……太守轻咳一声,暗示道——株连之罪,那是要当上皇亲国戚才能有的,你薛家纵然是皇帝面前多年的红人,但是到底还是和皇亲国戚扯不上关系,薛琨只是御膳房的总管,撑破天是朝廷命官,现在凶手已经在这里了,甚至还就法了,实在是没办法强行拉人继续陪葬啊……
薛焕险些气昏过去:“太守大人也知道我大哥是朝廷命官,现在朝廷命官被百姓所害,难道还不足以彻查清楚吗!?秦乐只是一个普通的女子,若不是有人唆使,怎么可能做出那些事情?秦家早不证明晚不证明,偏偏在这个时候证明秦乐不是他们秦家的人,分明是在撇清关系,大人怎可这么胡乱判案!”
“这里到底是公堂之上,纵然是朝廷命官,一旦涉案也应该配合审理此案的大人好好查案,薛公子这样上蹿下跳,怕是不太合适吧。”
就在此刻,一个清丽的声音从公堂外面传了进来,此事牵连重大,还是公开审理,公堂之外正有好多百姓在看着,这声音一响起,所有人都顺着声音望过去,薛焕的神色一怔,继而难看至极。
公堂的听审处,站着一个青衣女子,长发如瀑,在身后用一根细带绑住,是未出阁姑娘的打扮。虽然青衫朴素,但是腰间坠着一块及其精美的腰牌,上面只有一个简单的字样:御。
有人想要近距离的看清楚那女子,忽的被一双双手隔开,众人这才发现,原来挤在这里这么多人,有不少是暗中保护着女人的。
“你……”薛焕薄唇紧抿,心中生起的那些疑云都因为这个女人的出现变得清楚明白——怪不得!怪不得!
太守原本是眉头一皱,想看看是哪个人高声喧哗,可是一看到那女子,当即下堂来,“不知道是言大人来此,下官有失远迎。”
女人淡淡一笑:“大人正在审问案件,我只是过来旁听,不必这般客气,大人请继续。”
太守抹了一把脑门上的汗,眼珠子不停地在女人腰间的腰牌上逡巡,末了,咽了咽口水,回去继续审理。
接下里的审问过程,有心人就可以看出,薛焕基本上不怎么说话了,好像刚才那个愤愤不平的青年,忽然就偃旗息鼓,不再战斗。
正如之前所说,秦乐就是犯人,而犯人已经伏法,按照平常的案子来判就对了,秦乐背叛了罪,又因为已经伏法,所以公堂上不再对秦家有过多的追究,只是秦家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三房教女无方,应当受罚。
只是,这比之前会带来的牵连,要好的太多太多。
这个案子审完了之后,太守小心翼翼的看了看场上的局面,然后清了清喉咙——现在,该是另外一宗案子开是审理的问题了。
……
新一宗案子的审理,比之前显然更加刺激人。薛尚书放下了重重公务也要亲自到这里来听审,足以证明其重视程度。被称作言大人的女人淡淡一笑,对身边的人说:“走吧。”
身边的护卫道:“大人不听审!?”
女人摇摇头:“比起听审,我有更重要的客人。”
六个护卫将女人护送出来,虽然都是便衣,但是一个个都是绝顶的高手。
“把这个,送到……”女人的声音戛然而止。
现在公堂正在审理新的案子,百姓们都兴冲冲的往里面跑,唯有两个人,定定的站在那里,似乎是在等人。
女人迎上那个女人的目光,似乎一点都不慌张,手里的请帖收了回来,因为已经没有必要了。
“景姑娘,久仰。”
景姣已经扯下了自己的人皮面具,此时此刻,她与竹均并肩而立,等着这位言大人……很久了。
梅园自从薛琨出事之后,就当做了禁锢薛家人之处,所以这一次,两方的会面选在了画舫之上。
女人的画舫,十分的雅致。
竹均与景姣登上画舫,随着那女人去到了会客的雅间。
女人吩咐人上了查过,真的就像是在招待尊贵的宾客一般:“两位请坐。”
烧好的茶水端了上来,女人笑盈盈道:“这是今年的新茶。”
两方人谁都没有打破沉默,好像真的只是普通的做客和招待,女人该尽的待客之道已经做得很到位,寒暄的话说完了之后,她短暂的沉默了一下,笑道:“我原以为,景姑娘会迫不及待的问我很多事情,没想到,景姑娘比我想象的更加沉得住气。”
景姣面无表情的扯扯嘴角:“该发生的事情已经发生了,就算现在着急,也挽回不了半点。”
女人点点头,赞同道:“既然是这样,不如让我们先认识一下彼此,我姓言,单名一个姝字,是太后身边的女官,也是宫中珍宝司的掌事女官。”
言姝……
景姣的眼神微垂,让人看不到她的神色变化。
竹均偷偷地看了她一眼,不由得一怔。
为什么景姣看起来……有些心不在焉?